“飛煙, 你知道這個世界上什麼人最笨麼?”一大早,葉飛煙便沒了睡意,坐在牀上發呆。不論李叔叔怎麼解釋, 她總感覺他有些東西沒告訴她。到底是什麼呢?她猜了好幾天也查了好幾天, 始終沒得到答案, 以至於連睡覺做夢都在想。
這下好了, 直接導致了失眠。
剛狂亂的抓了幾下頭髮 , 周樸華溫和的笑容一直映在她的眼簾。
他就知道這個丫頭會睡不好覺。
一大早就端着早點出現在她面前。
自從知道葉飛煙知道了自己的病,他就擔心這個傻丫頭會想不通,爲了讓葉飛煙心情好, 他尋找了無數的笑話一個個講給葉飛煙聽。
“你呀,這個世界上最笨的人就是你。”
葉飛煙輕笑着說。
“只有你這個小笨蛋纔會說我笨, 要知道, 在學校裡那些人都叫我籃球校草, 飛煙你看看你多幸福,有我這麼一個帥哥美男子做你的貼身護士, 全天候無條件伺候你,別人都要羨慕死了。”
周樸華一撩劉海,擺着POS,故作帥氣的對着葉飛煙。
“撲哧,樸華哥哥, 你現在這個樣子好滑稽, 要是被你那些粉絲知道了, 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直接被嚇得脫粉。”被惹得笑的花枝招展的葉飛煙似乎病情也好了很多。
“哇, 美女, 你會嫌棄我這個帥哥麼?”周樸華一臉幽怨的看着葉飛煙,滑稽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
“嫌棄!太嫌棄了。我怕被你的那些粉絲拍死呢。”
說到死, 兩人忽然同時沉默下來,畢竟,這個話題對他們來講還是太沉重了。
望望窗外那棵高大的玉蘭花樹,葉飛煙撲哧笑了。
“樸華哥哥,你還記得嗎?那棵玉蘭花樹,你看今年又是滿滿的花香。”說着,她走到了窗邊,推開窗戶,讓滿屋都是玉蘭花香。
“當然記得了,你看看我的額頭上這個疤痕,就是拜你所賜的哦。”周樸華說着揭開被短髮蓋住的前額,露出一個指甲蓋長的疤痕,疤痕不大,卻很深。
“去!人家說花,你說傷疤!故意跟我作對是不是?”提起那些往事,葉飛煙就想笑,小手握拳打在周樸華身上。
“謀殺親夫啊!”周樸華髮出殺豬般的喊聲。
嚇得葉飛煙趕緊收手,瞬間反映過來,指着他大笑着撲上去使勁打:“多大了,那麼賴皮呢。我謀殺你了嗎?還親夫,親哥哥都一樣打。”
“好妹妹饒命啊!”周樸華故意抱頭鼠竄,躲進紗簾後,又繞過桌子,從牀上跳過。
“啊!不許動我的紗簾!那是我從網上搶來的。”
“小心我的花瓶,那是我撿來的。”
“啊!不許從我牀上跳過去!”隨着周樸華一路亂跳,飛煙就一路打了過去,笑得直喘氣。
周樸華靠在窗邊,舉手投降:“停!停!你不能過於勞累,所以我投降,你不用打了。”
“什麼?”好不容易追上週樸華的飛煙急得上下跳起來,管他停不停,小拳頭一陣亂扁:“你使詐!賴皮!壞蛋!”
“好吧。你打吧。”周樸華乾脆放開雙手,擺個大大的十字,任由葉飛煙捶打。
“你!”葉飛煙氣急反笑,舉起的拳頭改爲一根手指,狠狠地在周樸華鼻頭上颳了下,看着周樸華瞬間變紅的雙眼落下淚來,她忍不住轉身想跑,卻被周樸華一下抱住。
以爲是玩笑的她喊着,掙扎着:“賴皮啊。我現在是大姑娘了,你知道什麼是禮義廉恥嗎?你再抱我可是男女授受不親。”
隨着滴落在她脖子裡的淚珠子,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停止了掙扎,慢慢回過頭來,仰頭看着周樸華,那雙本來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早被眼淚迷失。
長那麼大,只見過他哭過一次呢。那次還是小時候,她不小心從玉蘭花樹上摔下來,落在他身上,手中花枝刺破了他的額頭,看着兩人滿頭的血,兩個孩子抱着痛哭起來。
這次,她居然又看見他哭了。
她的心顫抖了。
周家生意蒸蒸日上,周家夫婦和睦幸福,周樸華讀書很爭氣,如果要說有什麼能讓他又哭又笑的,只有她。如果說她能讓他哭成這樣,那就是她的病。
葉飛煙的嘴角抽動起來,伸出小手,輕輕拂去他臉上的淚珠子,輕聲地彷彿在自言自語:“其實,我的病沒有那麼簡單是吧?”
“沒!”周樸華緊緊抱住了她,彷彿這樣才能讓內心踏實點。飛煙溫暖的小身體如同幼時家裡常常只有他們兩個在一樣,他們始終有伴。
葉飛煙露出一個安慰的難看笑容,鼻頭酸了酸,努力眨眨眼,不讓眼淚落下,輕輕掙脫他的懷抱,伸出小手,抱住周樸華的頭,板下來,在他額頭落下輕輕的一吻。
“樸華哥哥長大了,飛煙妹妹都夠不着了。”言語哽咽着,猛然她甩頭,差點撞上週樸華猶豫了半天落下的嘴脣。
尷尬三秒中,兩人忽然同時爆笑起來,幾乎笑出淚來。
“小丫頭!好吧!誰也不知道未來,讓我們好好珍惜眼前的時光吧。”
“對!”葉飛煙思維一下飛到田志巍身上,那麼年輕的生命……
想着田志巍,便會想到那個人。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窗外那棵玉蘭花樹下。
那個曾經的少年,那個抱着吉他在下面給她唱歌的少年,那個寧可落雨也堅持的少年,如今在哪裡?
她似乎沒看見花樹下猛然躲入樹後的黑色影子。
她似乎也沒聽見周樸華下面那句話:“讓我這輩子都照顧你,和小時候一樣吧。”
她只覺得額頭一熱,周樸華在她額頭落下一吻,放開了她。
五月的天帶着初夏的熱風襲來,田志崑一身黑衣站在玉蘭花樹下。
他依稀還記得多年前的那天,他站在這棵樹下,彈着落花的窗臺,樓上粉紅紗簾悄悄揭開,露出一張粉紅的笑臉,瞬間又躲回了窗簾後。
他甚至還記得有一天他看不見她的側面,便爬上了樹枝,摘下了帶着露水的玉蘭花,悄悄放在她的窗臺上。
他永遠記得她躲在窗簾後嬌羞的笑臉。
他還記得她執着追着他一定要她承認他是明崑的傻樣。
他更記得他爲她寫的那首歌。
他處理完哥哥葬禮後,便迫不及待的跑到紫藤花下,他以爲那個少女會在哪裡等着自己。
但是整整五天,葉飛煙和周樸華兩個人卻如同人間消失了一樣,甚至連□□上可愛的圖像也沒再亮過。
好在,這個總是跟在格致學院校草身邊的女孩子,總會跟着他們時不時上一下頭條校報,所以,終於在第六天他聽見有人說起她病了,所以周樸華也沒來學校。
那個身影卻總會因爲各種原因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那個他想方設法都要騙過她的少女,竟然好久不見,他的心情也隨之變得狂亂不安,連宋香也小心翼翼陪着。
躲過了跟蹤的校報狗仔隊,甩掉了宋香,一路上他還在惦記他忘記了帶吉他,不過,他只需要看一眼就好。
只偷偷看看她沒事就好。
那棵玉蘭花樹又長高長大了,高過了周家三層樓高的房子,枝葉繁茂,滿樹繁花開的清香溢遠。
他找到那個曾經爬過的椏枝,那個最多樹葉可以蓋住他的樹枝,已經遠遠高過了他的頭頂。
他正在猶豫是進門還是爬樹的時候,二樓飄逸的紗簾後傳來了嬌笑和追趕的聲音。
那是周樸華和葉飛煙嬉戲的聲音。
他們還是那麼要好。
周樸華更是長高了許多,高大的足以保護葉飛煙。
他躲進了大樹後,猛然沒了聲音,他擡頭一望,正好看見了那一幕。
周樸華抱住了葉飛煙,飛煙擡手在他臉上抹了抹,他還看見葉飛煙在周樸華額頭落下的輕輕一吻,更看見了周樸華嘆氣地摟住了葉飛煙,也在她額頭落下深情的一吻。
葉飛煙的吻,葉飛煙的笑,葉飛煙的開心,都不是給他。
這一幕,讓滿懷希望而來的他如打翻了五味瓶,怵然間酸甜苦辣一應俱全。
他應該高興纔對啊,他不是一直希望她這樣嗎?
可是,爲什麼他的心猝然痛了起來,猶如被針狠狠刺痛了一般。
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痛得他走路都偏偏倒倒。
他這是怎麼了,他明明知道他們沒有未來,他明明知道這樣纔是最好的結局,可是他的心卻沒了方向。
周樸華是最可靠的人,讓他來守護她,那纔是天意。
“愛是有天意的哦。”那是葉飛煙說過的話。
他應該放心纔對,他應該開心纔對。
他混混沌沌的離開周家,他轉身到了理髮店,這一刻他的眼角閃過一絲不忍和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