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太妃心中不是不生氣，一方面是生氣蘇悅靈多管閒事，手伸到他們康王府。
另一方面則是生氣侄女給她丟人，她先前在宮中才將侄女給狠狠誇了一回，結果現在就被打臉了。蕊兒這事也的確做得不妥，柳月芽再怎麼着也是海兒的正妃，她這麼做不是讓外人誤以爲海兒寵妾滅妻嗎？傳出去的話，海兒的名聲還能好？
她看着臉色煞白的侄女，不由搖頭——庶女就是庶女，果真上不得檯面。如果不是孃家不願意將嫡女嫁來當側妃，加上對方八字還旺子嗣，她哪裡會選蕊兒。
她深呼吸一口氣，很想多訓斥幾句，但目光落在李側妃的肚子，還是忍了下來。她對李側妃說道：“起來吧，地上涼。”
李側妃站了起來，手捂着肚子，一臉的虛弱。
康太妃說道：“之前是我想得不妥，以後管家還是我來，你畢竟是妾室，管家本身就名不正言不順。”實在不行，就讓她的幾個陪房來搭手。
李側妃垂下頭，說道：“是我的錯，連帶姑姑被我帶累吃了掛落。”她也沒想到蘇悅靈會這般不給人面子。她也沒聽說蘇悅靈和王妃有什麼交情啊。早知道不該暗示底下下人怠慢柳月芽……
康太妃心裡裝着下毒一事，沒再看侄女一樣，轉身進去追上蘇悅靈。
李側妃身邊的丫鬟低聲問道：“側妃娘娘，我們要不要也過去？”王妃生病，作爲側室本該侍疾，只是這段時間大家有意無意地忽略了這點。
李側妃眉頭皺了皺，“不了，萬一過了病氣給我怎麼辦。”她這一胎可不容損失。
蘇悅靈入正院的時候，只覺得這院子瀰漫着一股頹然的氣息。她以前沒來過康王府，那些下人看她眼生，還想阻止，直到看到後面大步走來的康太妃時便齊刷刷跪了一地。
蘇悅靈抽了抽鼻子，嗅到了濃濃的藥味。
她問到：“你們王妃在哪個屋子？本宮今日特地帶太醫來看她。”
她一用本宮的稱呼，府裡的下人便知道這是實打實的貴人。柳月芽待下人和氣，固然有因此蹭鼻子上臉小瞧她的，但也有幾個對她忠心耿耿的，聽到蘇悅靈這話，眼睛亮了起來，聲音還顫抖着，“您是？”
蘇悅靈身側的碧玉不疾不徐說道：“這是衛國公主。”
衛國公主的名聲那叫一個響亮，那丫鬟眼淚當即就掉了下來，“多謝公主。”
她家主子病成那樣了，卻不肯拿帖子請太醫，甚至不願意驚動王爺，只是隨便找大夫開了幾貼藥。結果那藥越吃人病得越厲害，他們眼睜睜看着王妃人一天比一天憔悴，心慌得不行。
如今太醫來了，王妃這身體定能夠很快痊癒吧。
那丫鬟起來後迫不及待地帶蘇悅靈他們過去。
柳月芽躺了好幾天，聽到蘇悅靈帶着太醫過來時不覺一愣，她輕輕咳嗽了好幾聲，“別讓我過了病氣給公主。”
見她這時候還想着別人，她的大丫鬟不覺鼻子一酸，“奴婢先爲主子梳洗一下。”
王妃肯定不能這樣披頭散髮見人。
梳洗過後的柳月芽也只是稍微能看了點，蘇悅靈見到的她很瘦，都快瘦脫相了，臉上的病容是那麼明顯，“見過公主。”
蘇悅靈嘆了口氣，“不必多禮，沒有什麼比你的身體更重要的。”她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初見時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
“如果連你都不珍惜自己，又如何指望別人珍惜你？”
或許是因爲容海以前對她的好給了她很大的錯覺，導致柳月芽格外無法接受丈夫的背叛，這才心如死灰。
“你若是一命嗚呼了，反而給人騰出位置，如了某些人的願。我若是你的話，那必須吃好睡好，活的比誰都舒坦。我就喜歡別人討厭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
情緒抑鬱的柳月芽聽了這話，臉上都不自覺露出微微笑意。這種話她倒是頭一次聽到，乍一聽覺得荒謬，但細細一品味，卻又覺得蘊含着人生哲理。
是啊，這府裡只怕希望她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柳月芽原本的天真在這段時日被磋磨得所剩無幾。她若是死了的話，不知道多少人要敲鑼打鼓放鞭炮，甚至背地裡還要嘲笑她。會真爲她難過的只怕只有母親吧？
原本的她在最難過的時候還想着，自己若是死了的話，王爺會不會後悔。現在想想，她真是愚蠢。他有青梅竹馬的表妹，還有即將出世的孩子，即使會爲她的死亡傷懷，又會難過多久呢？
被戳中心事的康太妃臉色不是很好看，她總覺得蘇悅靈這話是衝着她來的。她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她不會是猜測到了什麼吧？
康太妃後悔不已，自己今天就不該進宮，白白招來這麼一尊大佛。
被蘇悅靈寄以厚望的林太醫認認真真的給柳月芽診斷，作爲太醫，醫術水平自然是在線的。診着診着，他一顆心不由重重一跳，他怕不是捲入了康王府的後宅陰私？
這康郡王妃的身體看着十分不妙啊。
他目光落在蘇悅靈身上，又安心了不少，再不濟還有衛國公主在前面頂着。
柳月芽看他臉色凝重，反而笑了，“林太醫，我是不是時日無多了？”
那笑容帶着幾分的釋然。
她能感受到生命力從她體內一點一點流失。她的身體，大概真的很不妙吧。
林太醫最終還是如實稟告，“郡王妃你的身體有這幾層問題，一個是因爲鬱結於心，還有一個是受了風寒。”
康太妃聽到這些，不由鬆了口氣，她聲音大了幾分，“你有什麼好憂鬱的？側妃生下的孩子，也是要喊你母親的，那也是你的孩子。”
林太醫繼續說道：“除此之外，您還中了一種讓您身體虛弱的毒，因爲那毒的緣故，即使您喝了不少補藥，依然無法吸收藥力，身體反而一天比一天虛弱下去。”
“什麼？月牙中毒了？”
驚愕憤怒的聲音響起，康郡王容海大步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