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三哥——”
“……”
我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羽觴斜倚在暖爐旁，呆呆地望着眼前這兩個倒睡不醒的身影。
我不得不佩服古人的酒量，想我那特製的“醉雪梅”起碼也有二三十度的酒精度數，我只敢喝了第一杯，餘下的我全部都是偷偷用術法變換爲了飲料或是白水。沒想到他們倆居然幹掉了那麼多才倒，着實讓我驚歎！
我懶懶地站起身整了整衣裳，尋了兩牀棉被蓋在了他們身上。之後便獨自離開向外走去。
眼下正過十一點，我踩着厚厚的積雪，信步遊走於庭院之中，讓自身與之融爲一體。我仰頭望向天空，冬日的黑夜裡毫無半點星辰，只有黑壓壓的一片如幕布般籠罩着大地，頃刻間我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壓迫感。我慌忙將雙眼閉合，不再凝望那惑人的黑暗。
倏地，臉上一涼，我隨手將頰上的冰冷抹去，但緊接着卻有大片大片的溼冷飄落到了我的肌膚。我睜開雙目，看到鵝毛般的雪花自夜幕中徐徐墜落。
又下雪了。我隨着感覺移動着我的步伐，在漫漫雪地中旋轉着我的身姿，宛若冰湖中孤獨的天鵝。
在濛濛之中我瞅到前方有微弱的燈火燭光，在漫天飛揚的雪花中忽閃不定。是誰這麼晚了還不睡呢？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悄聲緩緩靠近，在一顆大樹後探身凝神看去——幾盞連枝燈中的焰光將小屋照得通明柔和，錯金博山爐中緩緩噴出的香霧在半空中飄渺繚繞，位於正中的暖爐因爲有寒冷氣流的交錯而顯現出迷濛的幻影。書案前，一個單薄的身影正在奮筆疾書，閱卷讀冊。
那是諸葛亮，我的先生。
一時間，彷彿有萬千痛楚哽於胸臆，吐不出，也咽不下。凝望着案前人的面容，想起方纔的舉酒同歡之樂，內心有如刀割般難受疼澀。想去化解這一份清冷寂寥，但又不忍打擾彼時的寧靜祥和。猶豫半晌，終還是決定要去陪伴那個孤獨的身影。於是闔眼施動法術，瞬時手間多出了一碗熱騰騰的銀耳蓮子紅棗羹。我整了整心緒，便輕步向屋內走去。
“櫻若這麼晚於此有何要事？”待我進屋後，諸葛亮頭也沒擡地問道。
“冬夜嚴寒，請先生喝碗熱羹暖暖身子。”我行至他身旁跪坐下來，雙手將碗勺遞至他面前。
諸葛亮放下手中的卷章看了我一眼，接過我手中的碗便優雅地品食起來。
在他拿過碗的那一瞬間我碰觸到了他的手指，冰涼的體溫，令我的心在霎那間搐動了一下。我靜靜地看着他將那碗羹食盡，再恭敬地送上手帕。
“櫻若不是和關張二人同飲麼，又怎會來此處？”諸葛亮用帕巾抹了抹脣道。
“嗯……哥哥們飲酒過多便先睡下了。櫻若是特地來爲先生送熱羹的。”我低着頭，輕聲開口，“本以爲先生早已休息，不料這麼晚了還在讀書……”我悄悄擡眼覷了一眼諸葛亮，發現他也正看着我。我觸電般地轉移了視線，心下一緊張，結結巴巴道，“氣、氣候寒冷，還望先生早些歇息，萬事以身體爲重，切莫太過操勞……”
“櫻若……”我聽到諸葛亮低低地喚我，我擡起頭詢問地望向他。我們四目相對。
“亮多謝汝之情誼……”孔明深深地凝視着我的雙眼，我只覺我的臉頰逐漸變得滾燙。半晌，他轉回頭平視前方，發出了一聲長嘆。
我定了定神，也不解地隨他扭頭看去。奇怪，啥也沒有啊，他爲何要嘆氣？
此時房中的氛圍有些尷尬。我無措地混亂掃視着屋內，希望能有什麼輕鬆點的話題來打個岔。餘光不經意地掠過身旁的古琴，我激靈一動。
“不知此刻先生可有雅興？櫻若爲先生彈奏一曲如何？”
“哦？你會撫琴？”諸葛亮好像起了興致，略帶好奇地看着我。我這纔想起，自我入帳以來還從未在人前撫琴弄樂。
我淺笑着挪至古琴前端正坐姿，手指覆上琴絃開始彈奏起來。
一曲《臥龍吟》如行雲流水般地從我指下滑瀉而出，悠揚地流淌於整間屋內，使得蕭條清寒的冬夜漾起一絲旖旎。然而古琴特有的低沉音色卻將原本悽哀的曲調顯得更加地悲涼。腦海中不時地閃現出丞相憂國憂民和苦心操勞的憔悴面容，內心無比痛澀。有好幾次淚水差點便從眼眶中滑落，是我強忍着纔沒有讓它們掉下。
一曲完畢，我緩緩擡起微紅的雙目望向孔明。只見他眼底是令人難解的神色，有驚訝，有惆悵，甚至還有一絲……溫柔。他並沒有開口詢問我是如何學會的這支曲子，只是低聲叫我再撫一遍。
我依他的話將此曲撫了一次又一次，彈到後來竟情不自禁地吟唱出了《臥龍吟》的詞。直到眼眶中那冰涼的液體再也無法按捺，從眼角墜落到了弦上……
我不知道昨夜我是何時睡着的，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便發現自己獨自趴在書案前，身上披着一牀硃紅色紋花緞被。案几上的書卷安靜整齊地擺放在一角，然而那把古琴卻已不在。
手指輕輕摩挲着身上的被子，回想起昨夜的種種，脣邊扯起一個哀憐的弧度。
“先生……”
【穿越法則十二：弈者離開異域後，所有在異域的記憶全都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