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薛亮說完這句話的同時,我與他的視線剛好對上。那瞬間,我從他的眼裡看到了隱隱泛着的淚光。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他要傷害這個世界,原來是這個世界,也不曾愛過他。
其實他想守護的,也就只是,當初的那個家。他所哀求的,也只是讓他們回來吧。
“薛亮!”
那一刻,我就沒忍住又哭了。說真的,我心裡難過極了,我難過的就是,如果我能早點遇到他就好了。如果我能早點遇到他,他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如果有些人能早點遇見,就能早點勸他們走上正路。可惜,現在的薛亮,也成了個手刃鮮血的惡魔。只是,他還沒有完全入魔,這也許纔是更讓人難受的地方。
“別......別傷害她,求你了......”
在這個時候,他居然還在哀求着眼前的這個黑衣人,求他不要傷害我,我強忍着身體上巨大的疼痛,最後還是憋出了這麼一句話。
“謝......謝謝你。”
許多年之後,回憶起,我才知道,其實我還欠他三個字,對不起。
黑衣人滿意地點了點頭,看着一步步爬向我們的薛亮,忽然涌上了極大的興趣,居然就將那袋血提在薛亮的面前,笑咯咯地說道:“要不,你把它喝了,我就放過她。”
說完,他指了指我,又仰起頭朝天花板笑了笑。誰知道,薛亮竟然就這麼伸出左手,擡起手就這麼奪過他手中的血袋。
“喝......喝......”
他拿起那袋血,整個人都有些神志不清,目光迷離。我痛苦地望着他,這一切彷彿都是一場盛大的電影。那一剎那,我沒有逃,他也未曾放棄。
薛亮,別喝,別喝......我沒了說話的力氣,只能以我所能盡的最大篇幅朝他搖頭。他朝我勉強地笑了笑,慢慢撕開了那個袋子的鏈條......
而就在此刻,黑衣人竟然一下子就奪走了他手中的血袋,情緒有些憤怒,似乎是沒有想到薛亮能爲我做到這個地步。其實我不知道爲什麼薛亮要如此,我知道這個黑衣人根本就不會放過我們,所以我根本就不想看到他這個樣子。
他越是這樣,我就越是難受。
“這他嗎不是給你準備的,死一邊去。”
黑衣人一腳踢開了薛亮,薛亮悶哼一聲,翻滾了好幾下,似乎是奄奄一息。見此,黑衣人轉眼就將血袋拿到了我的面前,再次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歡迎,加入艾滋病家族。”他的話讓我如坐鍼氈,我只知道我此刻痛苦極了,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的力氣。
也許,要結束了吧......
就在他掐住我的嘴巴,迫使我張開口的同時,我已經感受到了生命的絕望。誰知道此刻,一個人忽然朝他撲了過去,直接打翻了他手中的血袋。血灑了一地,我定眼望去,剛剛還奄奄一息的薛亮,不知何時,又站了起來,撲到了黑衣人的身上。
“我槽尼碼!”
見血袋裡的血都灑在了地上,黑衣人氣的暴躁如雷,二話不說就拽起撲在自己身上的薛亮。他將薛亮提起來的那一刻,我只覺得薛亮整個人面如金紙,整個人輕飄飄的,就如九月的落日,飄零破敗,不堪一擊。
再然後,他掏出兜裡的那把匕首,乾脆,而又利落地,就這樣直接插入了薛亮的心口位置,不帶一點猶豫,手起刀落,後者就這樣應聲倒地。
“薛亮!”
我嘶吼了一聲,由於過於用力,肚子上的劇痛更爲劇烈。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再次嘗試着從地上爬起來,誰知道肩膀那裡又傳來一陣鑽心刺骨的劇痛。
薛亮死了,他居然就這麼死了,本來黑衣人是衝着我來的,我卻害死了他。就算他殺了陳漫,他也不該是以這樣的方式離去。他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而不是以這種方式離去啊......
黑衣人解決完薛亮,又來到我面前。我恨的雙眼通紅,黑衣人卻笑得如沐春風。那一瞬間,我才能體會薛亮那種,恨透一個人,卻又無法反抗,是什麼感覺。
可惜,一切都晚了......
“沒事,血沒了,我還有這個呢。”
黑衣人揮了揮沾滿鮮血的匕首,我能感覺到面具之後的他是朝我咧嘴一笑。他的瞳孔是亞洲人的瞳色,中文說的也很好,完全不蹩腳,所以我能感覺得出來他的確是地地道道的z國人,不過口音倒是聽不出來,唯一能知道的是他應該不是沙林人。
他是一個新出現的與我而言完全陌生的怪物!
感覺到了危機感,我一步步往後退,誰知道他揮舞着手中的匕首,似是覺得恐嚇我這件事情異常的好玩,竟然拿着匕首,蹲在地上沾剛剛灑在地上的那灘血。
我感到胃裡有陣惡寒,只見他拿着匕首在那灘血之中滑來滑去的,也不知道是在畫什麼。直到那匕首渾身通紅,他才從血中抽出那枚紅透了的匕首,一步步朝我走來。
“你說,用這樣的匕首,劃開你的皮膚,是不是很有趣呢?”轉眼間,他便來到我的面前,一雙漆黑的眸子凝視着我,眼裡發散出陣陣陰冷而又讓人捉摸不透的光。
我望了望躺在一旁生死不明的薛亮,此刻只想過去查看一下他的情況。縱然他殺了陳漫,我也是萬萬不想看着他死的。一時之間讓我接受這件事,是不可能的。
“爲什麼要殺我?”
我仰着頭望着他,心想,如果真的就這樣異國他鄉死,我也想死個明白。縱使,我還留着一口氣,也要將此事問清。
無冤無仇,只能說,是有人派了個這麼專業的殺手來殺我的。既然如此,我也不可能和他談判什麼的,他多半是收了別人的錢,想解決我而已。
“知道那麼多,有意義嗎?”黑衣人說着說着,便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薛亮,看起來還是有些防備之心。我以爲他是想過去確認薛亮有沒有死,看着他的視線望薛亮那邊看,我又立馬說話引起他的注意。
我冷笑了笑:“你知道嗎,我心裡還裝着無數個寄託,無數的希望,到最後,沒能履行,挺可惜的。”
“可惜個屁,你自己爲什麼會死,沒有人能比你更清楚。”
“那他們呢?”我指的是還呆在那個“拍賣場”的其他同學、朋友,又或者說是,不知道去了哪裡的薄礪辰。
黑衣人握着那枚匕首,在我面前晃了晃,隨即幽幽說道:“只要你死了,他們,就能好好的。”
“真的嗎,只要我死了,這場謀殺就會停止是嗎?”其實那一刻,我想問,爲什麼會是我,明明從一開始,我好想就和這些事情毫無關係。
黑衣人點了點頭:“嗯,就這樣而已。”
語畢,他手中的匕首離我越來越近。我深吸一口氣,原本,我是很不想接受這個現實的,可是現在,我卻妥協了。
如果我註定是這場謀殺的終止品,那麼我願意獻祭。
就在他手中的匕首即將劃過我的肌膚那一霎那,我望見一滴殷紅的血即將滴落在我的手臂上。
一切,都結束了吧......
我閉了閉眼,忽然手臂一涼。一股巨大的吸扯力將我從地上拉起,緊接着便傳來什麼東西撞擊在地上的聲音。等我睜開眼之時,看到的卻是這麼一幕。
薄礪辰將躺在一旁的薛亮半扶着,大片大片的血從薛亮的嘴中淌出來,只見那把匕首插在薛亮的心口位置,而黑衣人早就不見了。
“薛亮!”我也不知道忽然哪裡來的勁,三下兩下就爬到了薛亮的身邊,也顧不上別的了,一把就握住了他的手。薄礪辰淡淡掃了我兩眼,我也顧不上他什麼表情,只得死死地抓住薛亮的手。
拜託了,拜託了,我真的不想,不想再看到有人離開我了......
薄礪辰淡淡嘆了口氣,隨即說道:“我剛剛進來的時候,那個人差一點就殺了你,是他攔住了那個人,用他自己的身體。那個人看到了我,把刀插在他身上,就跑了......”
原來,薛亮又救了我一命......
大片大片的眼淚從我的眼眶之中劃過,我抽了抽鼻子,忽而覺得眼前的人模糊不清。我可真是個災星,給這麼多人帶來災難,唯獨保全了自己。
我真是自私,自私透了,自私的連我自己都想唾棄。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欠他太多個對不起。
薛亮望着我,勉強地笑了笑,隨即緩緩說道:“沒、沒關係,大仇已報,瞭然此生,足矣。”
我知道此時此刻的他一定很痛苦,更讓我痛苦的是,他還沒有好好看看這人間的繁華,就被仇恨矇蔽了眼睛。那個時候的他才十一歲,沒有人告訴他是非對錯,他還是個孩子啊......
見他快要閉上眼睛,我用力地晃了晃薄礪辰,剛想叫他快叫救護車,誰知道薛亮忽然將手放在我的手臂上,輕輕搖了搖頭。
“沒用了,已經......染上了這種病,再說了,出去......也是要坐牢的。你......你聽我把話說完,我有話想對你說......”
薛亮看了眼薄礪辰,那樣子就是在示意他出去。我不知道薛亮想單獨和我說什麼,於是便和薄礪辰點了點頭,他便一聲不吭地離開了滅燭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