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不順當似乎總是連在一起的,安之猶自覺得自己做錯了的同時,卻沒發現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聽到一陣細微的聲響,她詫異的回頭去看,竟發現懷柔正站在自己的身後,正面色奇怪的看着她。
“你……你怎麼來了?”安之有些被嚇到,可能是之前想得太過出神,以至於在看到身後忽然多了個人的時候,被嚇了一跳,更何況,眼前的這個女人每次出現幾乎都沒什麼好事,上一次暫且不說,現下忽然出現在自己身後,又用一副奇怪的神色打量着她,着實讓安之一陣的毛骨悚然。
她就彷彿對自己有很深的敵意一般,每次見面,似乎都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
“我不能來麼?”懷柔挑眉,輕蔑的一笑,果然沒有好臉色的看着安之,“這地方又不是你家的,你管的着我來不來麼!”
“恩……是這樣沒錯。”安之兀自點點頭,因爲上一次被她罵的時候,確確實實是因爲自己不對,所以現在再看到懷柔,安之總有種擡不起頭的感覺,彷彿這一次,又是她做錯了什麼事情一般。
然而相比於安之的戰戰兢兢,懷柔卻要顯得理直氣壯多了,見她低着頭可憐兮兮的模樣,尤覺得很是刺眼,不禁開口諷刺道,“現在沒有外人,你也不必裝出這副可憐模樣給我看,我不吃這一套!”
“啊?”安之一愣,皺眉,“裝可憐?”
“難道不是麼?把王和阿又迷的團團轉,不就是用你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麼?”
安之皺眉,被她說的有些不悅,不禁反譏道,“我覺得,若說起楚楚可憐這個詞,我還不及你呢!”
“你什麼意思!”她有些不滿,皺眉問道,眼神直直的盯着安之,銳利的不放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
安之擡起頭,大大方方的接受她審視的目光,她看得出,懷柔看她的眼神裡,滿是厭惡,雖然覺得不爽,可她也着實沒必要爲了這麼個不相干的人而兀自難過傷心,所以也便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不懂就算了!”
懷柔看着她,眼睛緊緊的盯着她的面容,打量了好半天才輕哼出聲,譏諷一笑,道,“伶牙俐齒。”
“過獎過獎!”安之也不服輸的擡頭看去,和她兩相對視之下,越發覺得自己似乎哪裡都比不上人家,可輸人不輸陣,儘管心裡酸酸的不是滋味,安之卻依然挺胸擡頭的和她對視。
懷柔見此,不禁輕蔑一笑,“說實話,我真不知道王看上你哪一點,要資質沒有資質,要相貌沒有相貌,半點法力都不會,你在王的身邊只能說是一個累贅,可偏偏你這個累贅卻半點都不懂得珍惜,王那般對你,你卻總是將他拋開,從來都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你說,你這是不是在欲擒故縱?”
“你亂說什麼!什麼欲擒故縱!”安之被懷柔說的有些不滿,尤其聽到自己是師父的累贅還有從未考慮他的感受這裡,不禁覺得心痛的很。
她已經知道錯了,她會慢慢的去改,可儘管如此,還是逃不掉被這女人諷刺的命運,因爲無論如何,最先不知足的那個人,的確是她自己。
可偏偏,好像每次她犯了錯誤,第一個跑來教訓她諷刺她的,都是眼前的這個女人。
安之忽然覺得懷柔這張傾城的容顏實在可恨的緊,她把自己所有的醜陋的傷疤一個一個的掀開來,撒鹽、唾棄,甚至不去管她有多疼,也不管她有多麼後悔,就只是單純想要看她痛苦,不給她半點喘息的機會。
所以儘管她已經知錯了,在懷柔的面前,卻依然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亂說?”懷柔一笑,是顛倒衆生的魅惑,她道,“我可沒有亂說,不若,你摸着你自己的心告訴我,難道這些都不是你龍安之的所作所爲?還是說,你到現在還是根本不敢承認,你自己根本就沒把王放在眼裡!你留下來,只是純粹的要享受王百般呵護你所帶來的那份虛榮心!”
安之蹙眉,手指緊握攥成一個拳頭,任由指甲嵌進掌心,也不肯鬆開。
她的心思,即便不是那般純淨自然,卻也絕不會如懷柔所說那般,她雖然還搞不懂華裳在自己的心裡到底佔據着什麼樣的地位,但她卻知道,他是她的師父,是她醒來後見到的第一個人,他於她而言,是特殊而重要的存在,是所有語言都無法形容的,也是安之至今爲止弄不清楚的。
儘管知道華裳可能當她是繁卿的替代品,儘管知道他對她的好或許只是單純的因爲那過往年歲裡的苦苦相守,可安之卻從未覺得這些都是應該的,她反而很感激,打從心眼裡的感激,只是……這日漸相處下來積累的情愫,卻也是她自己不能控制的。
她無法弄清楚這是什麼,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而在這無形之中傷害了他,實在也是她萬般不願的。
“龍安之,別再爲自己找藉口了!”懷柔忽然開口,似是看出了安之的掙扎和迷惘,打斷了她的臆想,緩緩說道,“王的心思沒人能懂,即便他如今對你好,也只不過當你是繁卿轉世,就算知道了繁卿的魂魄已散,他還這般對你,怕是也在對自己當年的無力而彌補,但你要明白,你既然已經選擇不去重視他,那麼就乾脆果斷一點,離開他!你覺得你現在遊離在王的生活中,把他耍的團團轉,這樣好麼?對他公平麼?”
“我……”安之張了張嘴,被她輕柔的嗓音蠱惑的有些迷茫,越發的不知如何是好。
“放棄吧,你若離開,王便能恢復往日裡的生活,再不用替你擔心,爲你着急,也不用整日因爲你任性的小脾氣而煩擾,你不覺得這樣纔是最好的結果麼?”懷柔放緩了聲音,靠近安之,她的眸中閃着異樣的光,緊緊的盯着眼前的小女人,看着她由慌亂的不知所措,轉變到放下一切的緊張防備,低下頭去,無力的站立在那裡。
她滿意的笑笑,繼續蠱惑,“你想一想,我說的對不對?是不是隻有你離開,遠離王的身邊,你才能過得更自由,王也會過得更輕鬆?是不是?”
“是……”安之點頭,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卻還是讓懷柔聽的一清二楚,她面帶欣喜,正欲開口繼續引導,卻忽然見到面前的小女人緩緩擡起頭來。
和這副沮喪的模樣形成鮮明的對比,她的眸中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她說,“可如果我走了,我就一定會後悔!”
懷柔一愣,眉頭深皺,還想繼續說些什麼,卻被安之打斷。
“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我不會離開,華裳是我的師父,儘管我現在失憶了,什麼也不記得,他依然是我的師父,從混沌中醒來,是他第一個出現在我的面前,就算我在無形中傷害了他太多太多,我也絕對不會想着逃跑,越是這樣,我就越要留下來,努力改變我自己,努力陪在他身邊,去彌補我之前犯下的錯!”安之微微停頓,喘了口氣,見懷柔的面色越發不好,心下總算覺得扳回一城,不禁笑道,“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巴掌,但卻打醒了我,我不會走,即便是師父有一天厭煩我了,我也要聽他親口對我說!”
“你……你真是不知好歹!”懷柔氣極,擡起手指着安之,面上滿布猙獰之色,“你這不過是一廂情願!現在的王根本就不願意理你!”
“那又如何!他還沒有明確的趕我走,我們就有和好的一天!”
“你不要臉!”懷柔大怒,看着安之死皮賴臉的模樣不禁惱怒,道,“王都已經不稀罕你了,你留下來做什麼!自討苦吃!”
“我樂意自討苦吃,你管得着麼!”安之吐吐舌頭,對着懷柔翻了個白眼,“在說了,師父都沒說不稀罕我,你憑什麼說!你又以什麼身份來說我的不是,你充其量也就是師父的一個手下而已!咱們兩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安之挑釁般的看着懷柔,終於感覺自己找回了一點底氣和麪子,而懷柔也正惡狠狠的看着她,對於自己遊說半天而功虧一簣的結果感到萬分不滿。
兩個女人就這麼互相瞪來瞪去,誰也不願意先行退開,只是都在兀自強撐,日近黃昏,這大漠的美景卻並沒有融化兩人的心,反而讓那其中夾雜的不知名的對立取代,形成了如今這蒼茫天空下,頗爲煞風景的一幕。
可是,誰又知道呢!這結局如何,到底還是無法預料的!她們誰都不願意先退開,因爲第一個退縮的人便當真是會輸了這場局。
良久之後,安之和懷柔的眼睛都酸的很,卻依舊強撐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似是終於按耐不住,懷柔率先開了口,先是一聲冷笑打破了這沉靜的氣氛,她站直身體,藉着身形的差距居高臨下的望着安之,說道,“龍安之,我不會跟你一般計較,既然你不肯離開,那好,旁的那些我們暫且不提,不若就在此,我們賭一場,看看到最後,誰能俘獲王的心,誰纔是最後真正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