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幽茵渾身一顫,只覺得那一記眼風,像是兜頭砸過來的鍘刀,分明是想要要了她的命。
她長這麼大,從沒有見過古洛風這樣的表情。
還有面前這個瘋子一樣的何端陽,看她的目光像是看一塊死肉。
太可怕了!
戴幽茵全然顧不得什麼大家小姐的風範,崩潰大哭,鼻涕眼淚一大把,“風哥哥,你相信我,我只是爲了你好。她喜歡林逸軒那麼多年,誰知道是不是乾淨的!她肚子裡的孩子都不一定是你的!啊!”
未完的話,被何端陽一記響亮的耳光打斷。
那個如地獄來的男人,無比煩躁的揉着活動過度的手腕,而她的風哥哥卻沒有半點要阻止的意思。
他們想幹什麼?瘋了嗎?
戴幽茵驚恐的想。
“戴幽茵,有沒有人告訴你,我的身邊,還有地獄?”古洛風清清淡淡的,像是再說別人家的事,話說完,大踏步出了樓梯口。
餘弦踢踢踏踏衝進來,乍一見這樣的場面,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是有多久沒看見老闆這麼陰鶩的一面了?
“人來了嗎?”古洛風問。
“已經安排好了。羅總帶了車,這會在外面等着。”餘弦飛快的挑了重點說了,餘光瞥了一眼叼着煙的何端陽,只抽了一口,就把整根菸都塞進戴幽茵嘴裡去了!
這人,怎麼跟資料上的何端陽……不太一樣?
心下一凜,沒等他說話呢,古洛風淡淡道:“好看嘛?”
“……”
何月圓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入目處一片雪白,空氣中還帶着一抹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顯然,這是在醫院。
身上的衣服換過了,腰上正滾熱,疼痛褪去,只餘下不能控制的酸脹感,伸手一摸,腰上也綁了一道厚實的磁療暖帶,源源不斷的熱流隔着紗布,洗刷着她的後腰。
誰送她來的?
戴幽茵呢?
何月圓剛撐着身子坐起來,門外就傳來一陣爭執聲……
“讓我進去,我只是看看她。”戴易凱摘下眼鏡,聲線焦急,溫潤的帶笑的眼睛裡,此時帶着的是十二分的焦急,和保鏢掙扎的當口,不時的看一眼緊閉的病房門。
橫在門口的保鏢紋風不動,中規中矩的用手臂攔着他,並不讓他靠近:“戴少,古少吩咐過,這間病房誰也別想進,尤其是您。”
戴易凱心裡的疑問,總算得到落實。
何月圓的傷,看來十有八九真的跟幽茵有關係了。
原本準備給她在法國的留學程序一走完就送走,他怎麼也沒想到戴幽茵會自己送到古洛風的刀口下頭去。
警察局那邊還沒有接到任何消息,葉驚鴻那邊也沒有收到人。
戴易凱知道,這回戴幽茵是真的犯到了古洛風的底線,不會善了了。
可他現在去是求助無門。
走廊裡燥熱的厲害,他伸手把領帶扯鬆,深呼吸,盡力把洶涌上來的冷汗都壓下去。
他必須儘快見到何月圓,只有她能完好的把戴幽茵從古洛風手裡帶出來。
正焦急,忽聽見“咔噠”一聲,病房門開了,何月圓穿着純白睡衣,扶着腰站在門口,原本冷冰冰站着不動的保鏢瞬間像上了發條似的,急的上躥下跳,恨不能把戴易凱從走廊窗口丟下去,“夫人您怎麼起來了?古少說您要靜養……您……”
何月圓無奈繞過想用身體擋住戴易凱的保鏢,跟戴易凱打招呼,“戴大哥。”
戴易凱一愣,隱約聽見心底的石頭,落地的聲音。
她沒事。
那是不是就證明,事情還有緩和的餘地?
“月圓,我……”戴易凱咬着牙根,話到嘴邊,瞧見何月圓撐着腰側的手發白,青筋暴起,心下一痛,硬生生變成了,“傷怎麼樣?”
何月圓靠着門,讓出個位置來,“進來說話吧,我站不住。”
保鏢們看一眼戴易凱,又看一眼何月圓,最終妥協給那一句“站不住”,側身讓出了位置。
這位如今是古少捧在心尖尖上的人物,自然什麼事都是以她爲先,至於進去之後怎麼處理嘛,她就管不着了。
戴易凱長舒一口氣,撐着何月圓在病牀上坐下,欲言又止。
何月圓苦笑,“如果你是爲幽茵賠罪來的,就不用了。你不是她,我分得清。”
戴易凱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愧疚,搖搖頭,擡眼直視何月圓的眼睛,“月圓,我能不能跟你討個人情?”
外頭的保鏢會很快通知古洛風過來,他沒有時間多說其他的話。
“我知道,我們對不起你。我也知道幽茵做的事情不可饒恕,但是我畢竟只有這一個妹妹,所以我必須來試一試。”戴易凱聲音很輕,語速很快,愧疚,不安,自責,一併都壓縮在聲音裡,沒說一句話,就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劊子手,一點一點的凌遲何月圓和自己,說到最後,聲音都啞了,“現在外頭鋪天蓋地都是你們下個月要結婚的消息,可我卻找不到幽茵和四哥。月圓,四哥沒有報警……”
這一句沒有報警,可比把戴幽茵扭送警局,更叫人驚懼。
聯想起當年的案子,戴易凱從前對古洛風無比堅定的信任,也難免有了動搖。
他會殺了她的!
戴易凱從思緒中驚醒,瞳仁驟縮,下意識攥住何月圓的手腕,從板凳上滑下來半蹲在她面前,“月圓,我……”
“你們覺得,我遭受的這一切,都理所應當。我丟掉了孩子,也不過是丟掉了一層買賣?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我幫幽茵求情,其實是爲了挽救古洛風,免得他殺人獲罪?”何月圓聲音清淺,一句話,就把戴易凱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
說完,自己也控制不住的笑出聲來,很諷刺。
“你們把我的光環扣的太大了,我承受不起。”
男人眼底的光芒,漸漸熄滅,閉了閉眼睛,又倏然睜開,緩緩站起身,道:“對不起,是我冒失了。”又深深對何月圓鞠了一躬,“我替幽茵和戴家,向你道歉。我很感激你,曾經寬恕過幽茵一次,不管她怎樣,戴家欠你的,以後你什麼時候要回去,戴易凱都沒有二話。”說着很乾脆的轉身就走,匆匆兩步,又回頭,“你好好養身體,就當我從沒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