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擔心被應驗了，局面變得相當的不利。
之前尚可喜帶着三十多艘戰船，他就打的很吃力，沒佔到什麼便宜，還損失了六艘船，至少五百人。
現在又來三十來艘船，而且自己剛剛捱了一輪水雷，又被擊沉了五艘船，雖然全部都是三號四號福船，但上面可是有着五百多士兵的，對士氣打擊極大。
在這種沒有兵力優勢，又是海戰這種己方不熟悉的戰鬥，硬拼只有全軍覆沒的結局。
怪不得尚可喜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追趕，原本早就算好了這一切啊，知道自己逃不掉。
可以說，現在的局面比被圍困在虎山還要糟糕，那個時候拼死突圍的話，還能帶着幾百甚至兩三千兵馬跑出去。
但現在，如果處理不好，哪怕只有一丁點的食物，可能包括自己在內所有的人，都得下海餵魚了。
儘管事態如此嚴峻，但耿仲明不是一個悲觀之人，他並沒有打算放棄，而是極速的轉動腦筋，尋找解決目前困局的辦法。
現在看來，與尚可喜和談這一條路是走不通了，就算自己放下仇恨，表示願意重新歸順，他肯定也不會答應。
他花了這麼大的心思進行佈置，目的不就是爲了將自己一網打盡嗎
現在自己與他同歸於盡的實力都沒有，他根本不用擔心這方面的問題，從他剛剛碰面就直接攻擊就能看出來，他壓根沒有談判的打算。
這個時候，瞭望臺又傳來新的消息“大人，敵人的戰船打的是兩種旗號，一個是李，一個沐！目前距離咱們只有五里了！”
很顯然，前面這一支水師的指揮官，就應該就是東江水師遊擊李維鑾，還有登州水師另外一個參將沐羣了。
這兩個人耿仲明都打過一些交道，雖然不是很熟，但對他們多多少少有些瞭解。
沐羣是張可大系的將領，原本張可大在的時候，他就跟耿仲明，李九成，孔有德這些東江系的將領不和，矛盾重重，如果不是孫元化壓着，絕對會發生火拼。
而李維鑾和尚可喜一樣，雖然不像尚可喜那樣與耿仲明有着深仇大恨，但雙方的關係也不咋地。
原本毛文龍在世的時候，李維鑾並不怎麼受重視，後來毛文龍被袁崇煥矯詔殺了，黃龍從關寧軍調任東江總兵，李維鑾是依靠黃龍才坐上高位的，自然是對他言聽計從。
所以，通過穩住假意與他們談判，趁機逃脫的計劃，看來也是行不通了。
“傳令下去，全體轉向北方！”
既然暫時想不到什麼好的解決辦法，那就先避免跟敵人交戰，先撤退再說，大不了邊跑邊想辦法。
王子登有些遲疑的問道“大人，北方可是關寧軍的地盤啊，他們對咱們成見深着呢，咱們去了恐怕討不着好啊！咱們真的要去北邊嗎？”
“那你說，現在不先往北邊去，還能往哪去？”
王子登想了想，準備說什麼，又沉默了下來。現在的情況，也只有先朝北邊去一條路了。
前面有李維鑾和沐羣，後面是尚可喜和孫輝，儘管對面的戰船加起來勉強和他們持平，但人家可是專業的水師，他們只不過是一羣上了戰船的旱鴨子罷了，對海戰並不在行。
剛剛和尚可喜大戰一場，一點便宜沒佔到，還丟了六艘船，又被他們埋設的水雷狠狠的炸了一通，士氣低迷，硬拼就是找死。
至於強行登陸，根本就不現實，他們乘坐的雖然不是什麼特別大的戰船，但最小的也是四號福船，沒有合適的港口，直接就回擱淺在海灘。
然而大部分人都不會水，後面敵人的兩支水師一起夾擊，這一萬多人，估計大半都會葬身海里或者敵人的炮火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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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耿仲明率領着船隊轉向北方，試圖脫離敵人兩支水師的追擊，而敵人的兩支水師船隊，也都做出了相應的動作，開始轉向追趕。
儘管耿仲明下令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但敵人也是窮追不捨，雙方在海面上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追逐戰。
敵人對戰船的操控能力，遠遠高過他們，航行的速度也比他們更快，所有雙方的距離，在不斷的縮小。
差不多半個時辰後，雙方的距離，已經拉進到了兩裡左右，而且還在進一步拉近之中。
“轟轟轟……”
就在此時，位於右側的敵軍水師，前面的幾艘一號福船，突然開炮了。
用火炮和萊州城守軍對轟了三個多月的耿仲明，此時對各種火炮，各類炮彈射擊的聲音瞭如指掌，他明銳的察覺到，這次炮擊的聲音明顯不同，不是常用的實心炮彈或者散彈，也不像是開花彈。
不過耿仲明還是做出了規避動作，以免再像前兩次一樣，被打一個措手不及。
隨後，他看到了敵人發射出來的炮彈，相當的怪異，那是兩個實心鐵球，通過一個鐵鏈一樣的東西連在一起，在空中高速的旋轉，朝着耿仲明的船隊飛馳而來。
“不好！大人，這是鏈彈！”魏望侯驚呼一聲。
魏望侯話音剛落，其中一枚鏈彈，砸到了右側的一艘二號福船上面，飛進了一羣正準備開炮的炮兵當中。
頓時，耿仲明看到了一片恐怖的景象，只見兩枚炮彈之間的鐵鏈，直接掃向了炮兵，直接貫穿了前面的三個炮兵，那三個炮兵的身體就像是被砍刀劈過一樣，斷成了兩截，上半身直接落進了海里。
而且這一枚鏈彈並沒有停下腳步，雖然沒有將後面的炮兵也切成兩段，但依舊深深的嵌入了兩三個炮兵的身體，然後兩個鐵球開始圍繞着剩餘的幾個步兵旋轉，饒成了一個圈。
最終兩個踢球，重重的砸在一個倒黴蛋的背後，直接講他的背部砸的凹陷下去，一口鮮血被噴了出來，很顯然是肋骨被砸斷，刺破了肺部。
然後這被鐵鏈綁在一起的七八個士兵，重重的摔倒下去，僥倖存活的，肯定也沒法作戰了。
旁邊的炮兵和水手，都驚恐的看着這一幕，眼中充滿了恐懼和茫然，尤其是那三具只剩腰部以下的屍體，在他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他們從沒見過如此恐怖的景象。
“這……這就是鏈彈嗎？”耿仲明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這一幕。
對於鏈彈，其實他在登城裡面見過，當時孫元化派人鑄造了一些，不過是專門用於海戰的，耿仲明作爲一個非水師將領，對於這些鏈彈的效果並不瞭解。
依稀記得，當初孫元化說過，這鏈彈還是海戰的利器，對付地方戰船的效果極佳。現在看來，果然是名不虛傳。
另一邊，明軍水師的戰船上，兩個將領正在通過望遠鏡，觀察這一輪炮擊的效果。
“沐老弟，這鏈彈果然名不虛傳啊！”李維鑾拍着沐羣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還是老哥你的炮手打得準啊，才能把這鏈彈的威力發揮出來！有這麼多鏈彈，這叛軍想要逃跑都逃不掉了！”沐羣也奉承道。
雖然沐羣是參將，李維鑾只是遊擊將軍，但他一點都不敢託大，在李維鑾面前，表現的像個下屬一樣。
誰讓他跟孫輝一樣，基本盤沒了，都是寄人籬下，而李維鑾和尚可喜一樣，都是黃龍的得力干將呢！
不過他的話並不完全是奉承，東江水師作戰經驗比登州水師要豐富，炮確實打的更好，而且這鏈彈的威力，也超過了他的預期，因爲之前他也沒有在實戰中用過這鏈彈。
說起這鏈彈，和水雷不一樣，其實並不是大明原本就有的東西，而是佛郎機人帶過來的技術。
其實鏈彈的製造並不複雜，就是用鎖鏈將2個比炮膛口徑要小的實心小炮彈串聯在一起，發射後一顆炮彈會拖着另一顆炮彈離心甩動飛出去。
主要目的是限制敵人戰船的行動能力，達到癱瘓敵艦的目的，而且還能殺傷敵軍船員，以便順利奪取敵船。
如果鏈彈能夠打到敵人的船帆上來，就能在船帆上撕開一個大大的口子，而不是像實心炮彈一樣，只能打出一個洞，如果運氣更好一些，直接將鎖具撕壞，或者把整個桅杆打斷，直接就能讓敵艦停止前進。
而且飛速旋轉的鏈彈，還可以輕而易舉的將敵人切開，哪怕是穿着盔甲，在這東西的面前也無濟於事，就像剛剛被切割的三名炮兵一樣。
雖然優點有很多，但缺點也不少，首先便是命中率的問題，因爲鏈彈的不穩定性，使得命中率遠遠不及實心炮彈。
鏈彈的射程也要比實心炮彈短一些，所以必須要用威力足夠強大的艦炮來發射，連千斤佛郎機都無法勝任。
而大明朝在戰船和艦炮上面的發展比較遲滯，已經被西方甩開了一大步，現在能夠發射鏈彈的火炮，也只有這紅衣大炮了。
孫元化主政登萊之後，請了不少佛郎機的工匠，其中就包括這鏈彈的鑄造，不過作爲頭號敵人的建奴，並沒有能力建造大型戰船，所以這些鏈彈也沒有了可以檢驗的地方。
雖然需求不多，但還是鑄造了一批，用於裝備登州水師，當初張可大堅守水城，下令孫輝和沐羣率領水師逃走的時候，他們就把能帶的都帶上了，包括這些鏈彈。
現在敵人根本不敢應戰，一味的逃跑，對他們沒什麼威脅，沐羣就建議李維鑾，將這些佛郎機人吹的神乎其神的鏈彈，拿出來對付叛軍的戰船，試試效果，李維鑾也同意了。
現在看來，效果是相當的不錯，僅僅一發命中，就幹掉了超過十個敵人，如果是實心炮彈，恐怕沒有這麼好的效果。
“傳令下去，繼續用鏈彈攻擊敵人，你親自指揮！留下一百枚備用，其他的全部打光！”
“全體戰船，繼續加速追趕敵軍！”
“明白！”
當初在登州鑄造的鏈彈，一共有近千枚，不過他們吃的比較匆忙，並沒有把全部的鏈彈帶上，一共也就帶了六百枚左右，不過這些數量，已經夠用了，開炮的也只有五門紅衣大炮，足夠打上好一陣子。
於是，在沐羣的指揮下，五門紅衣大炮紛紛裝填鏈彈，然後將這些鏈彈，統統射到逃跑的叛軍戰船上面。
雖然鏈彈的準頭極低，但在持續不斷的轟擊之下，大概在第四輪炮擊的時候，又有兩枚鏈彈，呼嘯着飛向一艘三號福船。
“刺啦！”
一陣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響起，原本被海風吹的鼓鼓的船帆，突然之間被撕裂了，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口子，這艘福船的航速，慢慢地降了下來。
“可惜了，我瞄準的是敵人旗艦的！”
“是啊，真倒黴！要是把敵人期間的船帆給打掉，抓到叛將耿仲明，這麼大功勞，咱們幾個兄弟，怎麼說也能當個百總啊！”
“不過一艘三號福船也好，這功勞也不小了！”
“加把勁，繼續打敵人的旗艦！敵人跑不快，咱們總有機會打中的！”
看到這一幕，明軍戰船上，幾個操控大炮的炮兵，一邊清洗炮膛，一邊爲沒有擊中敵軍旗艦趕到惋惜。
被擊中的那艘三號福船，原本是位於中間靠前的位置，慢慢的掉隊到了後面，不久後又被整個船隊甩開，註定是要被俘獲的命運。炮兵們也懶得在它身上浪費力氣。
而此時耿仲明的內心，正如這逐漸翻騰的海面一面，一片驚濤駭浪，這鏈彈真的是太恐怖了。
雖然前面那次海戰，也有兩艘戰船桅杆被擊中，不得不拋棄，但眼前的情況也不一樣，船帆的面積，可遠遠要比桅杆大得多，也更容易被擊中，他很擔心，自己這艘期間，如果船帆被敵人擊中他該怎麼辦。
“傳令下去，紅衣大炮都給我裝散彈！”
“炮口都給我仰起來，給我狠狠的轟擊敵人！”
“佛郎機都給我裝填實心炮彈，全力開火！”
他知道，被動挨打是不可取的，只有反擊纔是最好的辦法，敵人肯定要躲避炮擊，從而減慢開炮速度，自己的期間中炮的機率也就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