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說,我當然也會查那家孤兒院的。”
六張照片上的信息,我會一一查過去。
葉煥程說:“賀陽,前嶴村的事情太複雜了,你查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我現在滿腦子都是葉煥程是黑警的事,好不容易他竟然出現在我面前,我當然要問個清楚,但是葉煥程嘴巴很緊,不管我怎麼問他都只有一句話。
“於母和甄燕不是我殺的,那套正面小丑的服裝不是我的。”
我氣急敗壞地揪住他的領子:“那你說你家裡的密室是怎麼回事?”
葉煥程竟然笑了下:“沒有法律規定我不可以在家裡闢出一個空間做爲密室吧?”
這話簡直無賴!
普通人怎麼會特意在家裡做一個密室,既然正面小丑的衣服不是他的,那他原本放在密室裡的是什麼?
我不相信他會無緣無故弄一個空的密室。
但葉煥程擺明了這部分內容不肯明說。
我深吸一口氣,換了一個問題。
“那你告訴我,以前想殺我的正面小丑是不是你?”
葉煥程沒有回答。
長久的沉默之下是彼此心知肚明的默認。
那一瞬間,我心口竄起一股涼氣,四肢百骸都像浸在了冰水裡面。
這就是我的好兄弟,曾經幾次想要殺我的好兄弟!
“賀陽,很多事我沒辦法跟你詳細說,但你相信我,於母和甄燕的案子不是我做的。”
“就這兩起案子不是你做的,其他的呢?”我低吼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你在否認的同時承認了其他的既定事實!”
葉煥程和我對視的眼裡流露出一股悲哀。
我想起以前並肩作戰的日子,緊緊握着他的肩膀,掏心掏肺地說:“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你說出來,就算我幫不上忙,還有局裡那麼多兄弟,還有局長,還有老林的那些老兄弟,看在老林的面上,誰都會拉你一把的。”
但你不能把什麼話都憋死在心裡,一句話不往外吐口啊!
我們就算想幫你,也無從幫起。
葉煥程緩緩地搖了下頭,說:“沒有,我沒有什麼苦衷,我做的都是我想做的事情。”
“那小陳呢?他給你通風報信,你知不知道他的實習很可能因爲你而戛然而止!”
“他啊。”葉煥程傷感道:“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他,我讓他別這麼做,我說我不需要,但他還是做了。”
“我以前救過他,他一直覺得欠我一條命。”
我恍然間想起小陳剛來的時候,剛從大學畢業的年輕人還沒有脫去那股子青澀的味道,像個大男孩,陽光而活力十足。
他來的第一天給每個人都帶了禮物,把禮物交給我的時候我隨口問了一句,問他爲什麼想當警察。
我還記得他當時的表情,他笑得靦腆而嚮往,說:“以前有個警察救了我,從那以後我就想當警察了。”
原來那個救過他的人就是葉煥程。
因爲葉煥程,小陳考上了警校,來局裡實習,也是因爲葉煥程,他的職業生涯很可能到此爲止。
這算不算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葉煥程轉身想走,我喊住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遞過去。
“這是徐凌揹着人想辦法交給我的,我想你需要看一下。”
紙條就是徐凌在電梯裡塞到我口袋裡的那一張,上面只有一句話,讓他躲起來。
他是誰,不言而喻。
葉煥程看到紙條的時候神情陡然一變,我遞過去,他伸手來接的時候手指微微發抖。
我沉沉地嘆了口氣,說:“不僅是徐凌,我也收到了其他同事私下裡給我遞的話,他們都是警察,有多盡職你是最清楚的,但是在你的這件事情上,我們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瀆職了,葉煥程,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我們相信你是無辜的。”
葉煥程手指蜷縮,緊緊地抓住了那張小紙條,片刻後苦笑了一下:“我並不無辜。”
“是啊,我知道你不無辜,你還三番兩次對我下殺手呢。”我扯起嘴角嘲諷地笑了一下,不知道是笑他還是笑我自己。
葉煥程把那張紙條小心翼翼地放進了口袋裡,珍惜地隔着布料拍了拍。
“賀陽,我走了,我會用自己的方法繼續查下去的,你也要當心。”葉煥程雙眼靜盯着我,眼裡的情緒很複雜,也很陌生,讓我一瞬間分不清楚站在我面前的到底是不是熟悉的兄弟。
“他們說我是黑警,是,我是黑警,但系統裡的黑警不止我一個,其中的關係網太複雜了,我落到現在這個地步有我自己的緣故,也有他們發覺了我查的越來越深入的緣故。”
“把你查到的東西跟我共享。”
“不行。”葉煥程搖頭:“從今天以後,我們就是兩條道上的人了,我查到的東西你不能用,賀陽,你是走在陽光底下的,你要靠你自己的手法去破案,這纔是你要做的事情。”
“而我……”他話到中途,不再往下說了。
“你記住,一定要順着前嶴村的線索查下去,於曼、村長,他們背後的黑暗比你想象地要深要廣。”
葉煥程慢慢地後退,他手裡的槍早就收了起來,我想起他以前開玩笑的時候他曾說過,假設他被誣陷爲罪犯,他想找我說話,必須得先用槍頂住我,不然按我的性格肯定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抓住他,扭送到局裡。
我很認真地反駁道:“不會的,我會相信你。”
今時今日,我們都做出了自己預想中的反應,他爲了謀求一個說話的機會用槍指着我,我眼睜睜地看着他安全逃離。
“你還記得老林嗎?”
“怎麼會不記得。”
“你現在可以走,我見過你的事,和你說過的話也不會說給第三個人知道,但是你必須答應我,在一切事情水落石出的時候,當真相大白的時候,你必須回來,爲你自己真正做過的事情認罪!以老林的名義,你答應嗎?”
“好!”
斬釘截鐵的一個字。
然後,葉煥程再不猶豫,轉身飛奔而去,從此曾經稱兄道弟的我們走上了兩條截然不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