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森林的正中央,小山一般的老巖龜匍匐在一片世外桃源的之中,這裡的花草樹木四季常青,靈氣濃郁至極,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修煉好地方。
但在這樣美麗的外表下,唯有老巖龜這樣等級的存在才能看見,以這裡爲中心,像蛛網一樣散開至整個黃昏森林的封印陣法,這個陣法運轉了上千年,此刻仍然威力巨大。
而就在這樣覆蓋了一方天地的頂級陣法中央,出現了一個人類嬰兒大小的孔洞,這原本是絕不可能出現的景象的。
老巖龜散開氣息,探查陣法下方的動靜,那裡有無數負面的情緒翻騰着,在陽光未照耀的時候滲透出來,向四周擴散,但其中最重要的那一縷執念,早已消失不見。
“尹旭,你的執念就是來世爲人嗎?”它嘆息,擡起蒼老的頭,看向遠方。
……
“我其實是由獸神執念而生?”銀九辰的臉色十分難看。
老巖龜的分神點點頭:“正因爲如此,你的靈魂纔會如此怪異,導致無法用人類的功法修煉。”
原來,這一切早註定。
“尹旭爲什麼執意要轉世爲人?他想要做什麼?現在生成了我這樣獨立的靈魂,那他努力的意義又有何用!”銀九辰激動問道。
尹旭是尹旭,他是他。銀九辰的記憶中從未有過獸族天才的個人記憶,自從出生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和那位獸族天才毫不相干,這是獨屬於他自己的人生!
老巖龜和月陽都十分沉默,他們也不知道那位獸神的想法。他們見證銀九辰的出現,以爲銀九辰就是獸神,就算現在年紀小,以後長大一定會恢復記憶,重新變回千年前的獸神。
可現在的情況是,銀九辰瞭解了真相,卻對獸神十分抗拒,完全就是另外一個人,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辦。
就在這時候,一直平靜站在銀九辰身邊的黑影有了動靜,它擡起手點向銀九辰的眉心,同時黑影自身也在虛化。
這是……想要奪舍?!銀九辰忽然想到了一些傳說,據說某些強者的肉體消亡之後,靈魂太過強大得以保留下來,這裡保留下來的靈魂有生前的記憶,只要奪取一個適合的肉體,就能重生,而被奪取肉體的宿主靈魂會崩潰或者被吞噬掉!
銀九辰身體化爲九道鏡像,紛紛化爲虛幻,逃離黑影的接觸。
他產生了一個令他感覺到驚恐的猜測:獸神隕落之前早就計劃好復生的一切準備,執念會生出肉體,重新降臨世間,而備用的靈魂體儲存在這裡,讓龍族守護,等着重生的肉體前來接觸!
有沒有誕生他這個獨立的,名爲銀九辰的靈魂根本不重要,奪舍便是!他是計劃中可有可無的存在,遲早會被消滅。
黑影仍在繼續虛化,銀九辰根本沒能躲開,除了丘木逸看出不對勁想要過來幫忙之外,月盈不知所措的看着這一切,月陽和老巖龜則靜靜站在原地,無動於衷。
銀九辰腦海中閃過了他父母的樣貌,還有小姑、鍾谷、夏蓮……各種各樣熟悉的面龐接連浮現,讓他意志越來越堅定,這是屬於他自己的人生,和那個獸神沒有任何關係,他想要守護這一切。
黑髮少年心意已決,右手中微光一閃,一柄鐵鏈纏繞的黑劍浮現在他的手中,黑劍上裂紋遍佈,散發出耀眼的白光。黑影虛化竄來之際,黑色碎片翻飛,將銀九辰的身體包圍,海量的淡白色靈魂如同魚羣圍繞着銀九辰遊動,抵禦外來的一切。
銀九辰啓動了專門對付靈魂的黑鏈劍,眉心的真靈世界在緩慢崩壞,他堵上了自己的一切,想要拼搏屬於自己的未來。
黑影來到黑色兩色包裹着的銀九辰面前,虛化的身影又重新凝實,停了下來,沒有臉的精神體上,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身側,丘木逸瞬移而至,他大半身體生長出鱗片,眼睛變成耀眼的金瞳,拳頭上騰起金焰,朝黑影揮出了全力一擊。
耀眼的金光吞噬前方的一切,整片山谷都發生震動,水池爆炸開來,霧氣瀰漫,地面上被轟出一道深溝,小山谷炸開了一道缺口,整個死靈山都發生了輕微震動。
眼前的煙塵和水汽很快散去,丘木逸瞳孔一縮,他的全力一擊根本沒有任何作用,黑影仍毫髮無傷地在原地飄蕩。
“木逸,離開那裡!”銀九辰比第一次使用黑鏈劍時候的靈魂狀態要強大了不知多少倍,靈智也清醒很多,開始有了駕馭黑鏈劍的資本,他纏繞在手上的黑鏈在他的操控下鬆動,朝黑影洞穿而去。
丘木逸聞言急速退離。
黑鏈化分爲十幾道即將洞穿黑影的時候,黑影輕輕擡手,黑鏈在它手掌一寸處生生停止,一動不動;黑影再一揮手,黑鏈退回銀九辰手上,環繞銀九辰飄蕩的黑色碎片和淡白靈魂體紛紛收縮,重新迴歸爲普普通通的樣子;黑影第三次動手,銀九辰眉心的崩壞也停止了。
完了。
銀九辰渾身失去了氣力,跪坐在地上,臉上滿是苦笑,這樣的結局他早就該想到的。他的功法是獸神創造的,他手中的黑鏈劍是獸神原本的佩劍,他的拼死一擊在獸神看來不過是一個學了他兩三成東西的小孩,想要挑戰曾經是大陸其最強之一的他。
銀九辰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勝算。
黑影重新涌了過來,鑽進了銀九辰的眉心。
要結束了嗎?好不甘心啊。這是銀九辰最後的念頭。黑影在他眉心消失,他直接暈了過去。
丘木逸跑過來,搖晃着銀九辰,想要將他喚醒,月盈氣憤地看了月陽一眼,扭過頭去,懷着愧疚的心蹲在丘木逸身旁,不知所措。月陽和老巖龜分神對視一眼,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匍匐在地上的老巨龍緩慢張開了眼睛,金色的瞳孔看着透明的墓碑和一旁昏迷過去,樣貌熟悉的少年,站起身來,化爲一個老者,來到了月陽這裡,一同沉默地看着銀九辰,等待青年的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