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昱曾經說過, 等京城這邊的事情都處理妥當後,他便會帶着慼慼回廣陽城,但最終, 他卻並沒有離開京城。
不過三年的時間, 慼慼再次回到京城王爺府時, 這裡卻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慼慼還記得, 她初入王爺府時, 這裡還曾因較長時間的閒置,以及謝昭昱從廣陽王府帶來的家僕較少,而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那時, 謝昭昱好像每日都很忙的樣子,而王爺府的夜晚, 也總是格外安靜, 不像現在, 不僅熱鬧了許多,一切都還早已變得井然有序。
謝蕭銘先是走下馬車, 而後轉身輕輕握住慼慼的手。“小心。”
他剛想再叮囑她幾句,但眼前的人卻在擡頭瞧見王爺府的牌匾之後,突然提起了裙襬,一溜煙的跑了進去。
謝蕭銘有些擔憂的皺了皺眉,而後快步跟了上去。
慼慼的身體尚未痊癒, 體力也還未完全恢復, 她雖是一路都在勉勵支撐, 但終歸有些力不從心, 很快就不得不放慢腳步。
現在的她, 對於周圍的人來說,只是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 而她偏偏又在這時,失去了異能,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的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王爺府中的陳設,雖是改變了許多,但所幸府中的路,她還勉強認得,再加上府中的人似乎都在忙着什麼,一時有些反應不及,倒也讓她鑽了個空子,還算順利的通過了前廳。
但是好景不長,慼慼剛通過府內前廳沒多久,就被眼前一閃而過的黑影,給堵住了去路。
那人手持佩劍,站在慼慼的必經之路上,滿臉戒備。“此乃王爺府內,閒雜人等休得亂闖。”
前方的道路冷不丁的被人堵住,慼慼被迫暫時停下腳步。
許是之前,她一直想着別的事情,纔會毫無察覺,而現在她剛一停下,便很快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疲憊,體力透支的無力感,讓她身體一陣輕微搖晃。
“我要見王爺!”
那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慼慼一番,問道“姑娘找王爺有何事?”
慼慼不停的喘着氣,眼前的世界忽暗忽明。
謝蕭銘之前說的那些話,始終環繞在她心頭,如果謝蕭銘所言非虛,那麼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他,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已經把她忘了。
全都把她忘了啊…
慼慼每每想到這件事,她的內心就無法平靜,更何況這樣的事情,也並非從未曾發生過。
然而,此時正是她心急如焚的時候,眼前這人卻非要堵在她的必經之路上,細細盤問。
“姑娘?”那人試探性的問道。
慼慼極爲不悅的皺了皺眉,現在的她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給他細細解釋,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暗自等待一個機會,乘着那人一時的疏忽,想辦法偷偷溜進去。
無奈的是,她雖是等到了這個機會,但卻因爲身手遠不及王爺府內從小習武的侍衛,而還沒有跑出多遠,就被那人給一把抓住了手腕。
那人的力道大得出奇,恍惚間,她似覺得自己的手腕,疼得像是失去了知覺一般,她下意識的咬緊了下脣,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
“你放開我!”慼慼嘗試着掙扎了好幾下,但那人依舊極爲用力的拽住她的手腕,沒有半分鬆開的意思。
那人面色陰沉的說道“姑娘,你若...”
“放開她!”
慼慼幾乎是在聽到聲音的瞬間回頭,她滿懷期待的朝着聲音的方向望去,卻在瞧清那人的模樣後,目光一陣晃動,連帶着她眼中的光亮,也都漸漸暗了下去。
侍衛見狀後,立刻鬆開了慼慼的手腕,顫顫巍巍的立即跪下。“奴才參見皇上。”
慼慼有些莫名的皺了皺眉,她下意識的揉了揉被捏得發紫的手腕。“皇上?二皇子殿下?”
她知道,在歷史上,最後登上皇位的並非之前的太子,而是二皇子殿下,謝蕭銘。
然而,在她離開前,謝蕭銘還只是二皇子,沒曾想三年的時間,他便已經成爲天乾王朝的當今皇上。
但爲何,他昨日不告訴她?她昨日還因什麼都不知道,而一直稱呼他爲二皇子殿下。
謝蕭銘眉頭緊鎖,有些緊張的問道“沒事吧?”
慼慼搖了搖頭,她下意識的垂下手,用衣袖遮住手腕。“二...不對,皇上,你爲何不告訴我?我這幾天,還一直...”
謝蕭銘的目光雖不復以往那般溫和,但他的神色卻是驟然柔和了許多,淡淡說道“無妨,不知者無罪。”
“慼慼姑娘,如果...”
謝蕭銘的話才說到一半,卻又突然停了下來,慼慼很是不解,但她很快便發現,謝蕭銘的視線正落在她的身後,他的眼中有種難以言喻的複雜。
慼慼有些詫異的回頭,目光猛地怔住。“王爺?”
時隔一月多,她又再一次的見到了謝昭昱,見到了三年後的他。
而三年後的他,不再像她當初離開時的那般消瘦,他整個人的氣色也似乎好了許多。
只是,明明仍舊是那張異常熟悉的臉,但在他的眉宇間,卻又透着一股陌生,那是對她的陌生啊。
謝昭昱眉頭微皺,“屬下參加皇上。”
“皇叔免禮。”
謝昭昱點了點頭,他的目光忽地落在慼慼身上,沉聲問道“皇上,這位姑娘是?”
慼慼微低着頭,悄無聲息地狠狠咬緊牙關,她只有這樣,只有這樣才能夠強打着精神,才能讓自己不哭出聲來,才能讓自己表現得始終如常。
“王爺,你不認識我了嗎?”
只是,她依舊想要問他,她依舊想要讓他當面告訴她,他還記不記得她。
謝昭昱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他沉思片刻後,卻是毫不猶豫的回答道“不曾。”
慼慼下意識的輕笑出聲,她半眯着眼,嘴角卻是忍不住輕輕上揚,只是在她笑的時候,眼角卻不知何時掛上了幾顆淚珠。
她笑得異常燦爛,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眼前的人還是那個會抱住她,會輕聲哄她的王爺,而不是衆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廣陽王。
謝蕭銘擔憂的喊道“慼慼。”
慼慼背過身去,自顧自的搖了搖頭。
他和她之間隔着一千多年的時間,因爲靜安公主的任務,纔有幸相遇,而兩個本不屬於一個時空的人,若在一起,會有什麼後果,是他們都無法預料的。
他曾告訴過她,他不怕,而她也不怕。
但如果,作爲改變命運強行在一起的後果,是遺忘的話,她卻是害怕了,她真的...開始害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