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的夏天,綠樹成蔭,莊家業已是半高,不再需要過多的護理,也因此蕭家村的男女老少也有了享受饋贈的心情。經過幾日的沉澱,原本深黃色的洪水也變的透徹,村中婦女們盡情的用水洗滌,甚至下水舒暢的游上一翻。而男人們最原始的狩獵本能也在這一刻得到充分的釋放,蕭建成這幾日,清晨不到五點就出門,一路上仔細的觀察,若是碰上某個小坑地水乾了,往往都會有不小的收穫,當然也會有顆粒無收,畢竟蕭家村的男人們愛好都是極爲相同。
紀鳳蘭每日清晨被叫醒起來開門,必定能見到這樣一種場景,一身溼透的丈夫咧開嘴笑得跟孩子一般遞給她一網魚。她雖然嘴上唸叨着說吃膩了魚,但卻依舊是無法掩蓋嘴角的笑意,拿着蕭建成新打來的魚,是該烘乾還是該煎至兩面金黃,每一條都安排的清楚明白。而蕭以何跟蕭軒磊兩兄妹,往往都是聞着魚肉香味醒來的。這段時間蕭建成打了許多野魚,所以蕭家一家人這段日子過的是相當的滋潤,從早餐便開始吃魚,用二太奶奶的話來說大概就是富的流油。
這幾日蕭家村的小一輩們最是歡喜,從清晨吃完早飯開始便成羣結對的聚集在村頭,從釣魚慢慢演變到游泳嬉戲。蕭以何當年不過五歲,也在這一場後洪澇當中習得泳技,每天都變着花樣在水中暢遊。這天天已是打黑,蕭建成在在捕魚歸來途中看到一幫小娃子還在水中鬧騰,氣不打一出來,於是板着臉吆喝着罵了起來。吃了罵的娃們也意識到了天將黑,麻溜的上了岸穿衣,各自回家。蕭以何因爲害怕被蕭建成打罵,囫圇的往自己身上套上衣服,渾身溼噠噠的跟蕭建成身後。而蕭建成,則是到推門進家的那刻,才發現自己幺女跟在自己身後,不由得想起方纔在水中瞎混的娃兒,想生氣卻又因爲看到髮型奇異的蕭以何,忍不住笑了出聲。蕭以何看到蕭建成笑了之後,如釋重負的竄進了家門,邁開小短腿用力一蹬便上了沙發。
“都幹什麼了,一頭溼漉漉的,快些擦擦!”
二太奶奶本來是靠着牆角,看到蕭以何溼漉漉的便趕緊拿毛巾幫她擦頭髮,她如今已是八十歲高齡,一生認識的朋友也都走的一乾二淨,對生活本已是心灰意冷。好在蕭建成被過繼給她養老,再加上蕭以何的出生,她的生活變一下子有了盼頭。如今每日閒來無事在村中走動,給一家人煮飯擇菜,看着蕭以何一天天慢慢長大,她覺得自己這一生亦也是心滿意足。
“二奶奶沒事,我就是去洗了、個、澡,遊了個泳!”蕭以何故意加大音量放慢語速,二奶奶已經老了,老的都已經老眼昏花,耳朵失聰。
“乖,別動,讓奶奶擦乾淨!”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奶奶坐!”
蕭以何一邊說,一邊搶過二太奶奶手中的毛巾,胡亂的在自己頭上摩擦,二太奶奶看着這一幕,便也笑着坐了下來。擦了幾次蕭以何便將毛巾扔下,在沙發上蹦躂。
“你在蹦,再蹦沙發就該壞了,可別扎到你的腳...”
“啊,哇嗚...啊...”
二太奶奶話還未說完,蕭以何便把在沙發上蹦破,雙腳卡進沙發之內,竹片毫不留情的扎進肉中,一陣刺骨的疼痛感襲來,蕭以何歪着嘴便大哭起來。這沙發本就是竹製,且有了一定年頭,自然是經不住蕭以何這般造作。二太奶奶見蕭以何卡進沙發,趕緊想把她拔出來,但是由於年邁,怎麼使勁都無法將她拔起。在加上蕭以何哭的如此悽慘,着急與心疼兩種感情纏繞一起,她只得顫抖着一邊扶着蕭以何一邊高呼讓紀鳳蘭過來。
“阿蘭,阿蘭啊,快來....”
紀鳳蘭本是在廚房處理魚,忽然聽到蕭以何的四月雷般的哭聲以及二太奶奶驚慌失措的叫喊聲,趕緊放下手中的刀便跑了過來,蕭以何看到紀鳳蘭過來,就如見到了救命稻草,哭的是更加悽慘。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腳、腳被卡住了!”
“怎麼那麼不小心...”
紀鳳蘭雖抱怨卻也快速的把蕭以何拉出來,仔細一看蕭以何的雙腳也已經是血肉模糊,鮮血還在不斷的往外冒出。她抱住蕭以何仔細檢查了一翻,幾根腳趾頭,嚴重的都已能見到白骨。意識到事情的而嚴重性,紀鳳蘭趕緊揹着蕭以何到村中老中醫家中去上藥,老中醫卻也只是給她塗了點創傷藥,卻是連包紮都省了。而後的幾天,因爲腳傷,蕭以何只能在家中乖乖坐着,而沒有包紮的傷口也是反覆的裂開。不過好在農村孩子不嬌貴,半個月後她蕭以何又是一個能跑能跳的“好漢”。
蕭以何這人,或許是因爲長期無人看護管束,好奇心便也如野草一般瘋漲,爲此付出的代價卻也是慘重的。三歲時候因爲想跟初生小牛犢玩耍,生生的被自家老母牛撞飛三次,而幸好每次都有人搭救。因爲看到大人們砍柴熱鬧,所以她便也跟着上山,披荊斬棘,最後從石頭上滾下,額前留下了一個永恆的傷疤。因爲割芭蕉花,被馬蜂追着蟄了三次,最嚴重一次蟄到神經,哭了一天,幾日眼睛腫脹的睜不開。雖然不斷的爲自己的好奇心付出代價,但是她卻從來都記不住教訓,經常性的招惹一些以爲自己能招惹的起的,或是能駕馭的,往往最後都搞得體無完膚。溺過水,被火燒過屁股,掉過茅坑,捅過馬蜂窩,被狗追着咬過,也被大公雞追着啄過,總之能幹的,不能幹的她統統都幹過。紀鳳蘭也被她多次的造作氣得要心肌梗塞,直言每天過的都是心驚膽戰,生怕一個不留神,這個連自家狗都嫌棄的娃娃會把自己造作沒了。
加上今日被沙發“咬”,時至今日,蕭以何可謂是經歷豐富,非常人能比,紀鳳蘭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個曾經說句話都要臉紅的幺女,如今竟然會是如此頑劣不堪。有時候她甚至懷疑她到底是不是個女娃娃,因爲蕭以何不光是頑劣,身上還自帶一種匪徒的狠勁,而這股狠勁讓她無比的厭煩,這樣的一股狠勁註定了蕭以何是脫離她掌控的,而她不喜歡不在自己掌控之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