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楓眼睛都紅了，眉毛可怕的虹結著。愛情，是那麼容易把人變得殘酷而愚昧的東西：“我沒有親眼目睹，還可以裝瘋裝傻，你讓我撞見了，還敢罵我含血噴人？怪不得你不肯公證結婚？你捨不得這小流氓是不是？我爸早就告訴過我，你的種種劣跡，世界上偏有我這樣的傻瓜蛋，去相信你，信任你，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
“柳……柳元楓！”映秋嚷著，眼淚奪眶而出。受侮和被冤枉的罪名使她整個心臟都撕裂了。
“我沒有勉強你留在我身邊，我沒有用繩子把你綁到我這兒來！我既然有種種劣跡，誰要你來找我！誰要你相信我？你高貴，你上流，你就離開我遠遠的！你找我，是你生得賤，是你自甘墮落……”她開始語無倫次而口不擇言。
柳元楓大吼：“映秋！是我生得賤嗎？是我自甘墮落嗎？你這沒良心的小蕩婦！在我面前，你一天到晚假惺惺，假正經，碰都不許我碰，好像你是個多麼純潔自愛的女人！原來你都在演戲！你是個人盡可夫的……”他用力的大嚷出來，“婊子！”
映秋只覺得頭裡“轟”然一響，眼前就成爲一片模糊。今晨已經兩度被人罵爲“婊子”！這是什麼世界？還有什麼天理？如此刻骨銘心，披肝瀝膽去相愛的男人，竟可以在一瞬間把你貶得一錢不值！她再也沒有理智，她再也無法運用思想，眼淚瘋狂的奪眶而出，奔流在面頰上。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那兒嘶啞的狂叫著：“是的！我是婊子！是的！我人盡可夫！我和整條街的人都睡過覺，只有你這種傻瓜會把我當成純潔無辜的處女！你是傻瓜！你是笨蛋！你……”
“啪”的一聲，她感到自己的臉上，熱辣辣的捱了一記耳光，這一打，她的腦子裡有一剎那的清醒，她張著嘴，停止了呼叫，心裡有幾百個聲音在吶喊：“不要！不要！不要！你不能激動，你不能生氣，你應該跟他好好的解釋！這是誤會！這是
誤會！這是誤會……”
可是，她還什麼話都來不及說出口，她就聽到一聲像野獸似的低吼聲，立刻，一個黑影迅速的閃了過來，一下子猛撲到柳元楓的身上，口中大吼著：“放開我的秋兒！放開我的秋兒！你這個壞人！壞人！壞人！壞人！壞人……”
柳元楓滾倒在地上，夏媽媽像一隻瘋狂的野獸，騎在他的身上，拳頭像雨點般對著他沒頭沒臉的捶了下去。映秋扶著桌子，瞪大眼睛，她尖聲大叫起來：“媽！放手！媽！放手！媽！”
夏媽媽根本聽而不聞，她的拳頭越下越急，柳元楓竭力想擺脫她，從地上滾過去，他掙脫了她那緊壓著他的腿。可是，還沒有站起身來，夏媽媽已再度撲了過來，柳元楓用手抓住夏媽媽的胳膊，用力扯住，想要掀翻她。
但，他看到夏媽媽那張臉，那張完全是孩子氣的臉，一個被觸怒了的孩子，一個要保護女兒的孩子……他下不了手。就在這一遲疑之間，夏媽媽的拳頭對著他的肋骨一拳揮來，一陣劇痛使他蜷縮著身子，他聽到映秋邊哭邊喊：“媽！你再不停手，你要打他，還不如先打死我！媽！媽……”
夏媽媽又是一拳，然後，她劈向他的肩胛骨，再扭轉他的手臂，用膝蓋對他的手臂壓下去。映秋不顧一切的撲了過來，合身抱住媽媽，哭得泣不成聲：“媽，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算了！媽！”
夏媽媽輕易的摔開了映秋，再撲向柳元楓，他喊著：“你打我的秋兒！你是壞人！你把她弄哭！你瞧！你把她弄哭！你怎麼可以打我的秋兒？”
夏媽媽已完全不能被控制了，她又打又扭，每一下手都是“專家”的手法。當映秋眼見她扭折了柳元楓的手臂，聽到那“喀啦”一聲的骨折聲，她再也忍耐不住了，她覺得自己整個人，整個心都被撕碎了。她跌跌沖沖的奔到門口，打開大門，尖聲大叫：“救命！救命！救命！”
鄰居們紛
紛奔了進來，夏媽媽很快的被人羣拉開了，看到那麼多人，看到映秋泣不可抑，她才模糊的知道，自己又做錯了，瑟縮的、畏怯的，他退到屋角里，找到自己每次犯錯就坐上去的小板凳，他悄悄的坐了上去，開始困惑而不解的啃著自己的大拇指。
這兒，映秋撲過去，哭著抱起柳元楓的頭來。柳元楓在渾身尖銳的痛楚中，努力想維持自己腦筋的清醒，他用力睜大眼睛，看著映秋那淚痕狼藉的臉，他心裡那嫉妒的惡魔飛走了，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他想伸手拭去她頰上的淚痕，想對她說點什麼，但是，他的手擡不起來，他的嘴張著，卻無法出聲，他只看到她那如泉水般的淚珠，在不停的涌出來，紛紛亂亂的滾落，落在自己的臉上，落在自己的嘴裡，鹹鹹的、澀澀的。唉！映秋！他心裡在叫著：我愛你！原諒我！
映秋緊抱著他的頭，哭著把自己的面頰貼在他的面頰上。她喊着：“元楓！元楓！你誤會我！我真寧可死掉！”
鐘聲也趕來了，排開人羣，他俯下身子，只略微看了看，他就叫著說：“映秋！你要他送命嗎？快把他的頭放平！我去叫救護車！”
映秋在昏亂中，還維持著最後的理智，她放平了柳元楓的頭，眼看著他的臉色越來越白，血從他嘴角溢出來，他死了！她想，跪在他身邊，睜大眼睛望著他；你死，我反正不活！她想著。柳元楓始終想對映秋說句什麼，但他一直沒說出口，渾身那撕裂般的痛楚，終於奪去了他的意識。
救護車嗚嗚的狂叫著，呼嘯而來，映秋眼看救護人員把柳元楓擡上擔架，再擡上車，她想跟上車去，鐘聲一把抓住她：“傻瓜！去換件衣服！”
她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還穿著睡衣。衝進臥室，她手忙腳亂的換了一件衣服，剛把衣服穿好，就聽到室外，媽媽發出緊迫而尖銳的叫喚聲：“秋兒！秋兒！我不是猴子！”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