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睿淵站在原地, 站了很久。就像是一棵樹,站成了永恆。
凌晨兩點,一切都陷入了沉睡。
唯有劇組的工作人員在不知疲倦的工作着。
不少人眼紅演員的薪酬過高, 但他們從來沒有想過當他們酣然入夢時, 他們豔羨的人在拿命來拼。
就比如現在。
莫然站在臨時搭建的二號竹樓上, 居高臨下俯視着正在忙碌的人羣。
今天晚上要趕拍一場下水的戲。
當是時, 李世民尚未和瓦崗英雄結爲同盟, 爲了解敵方軍情,李世民孤身前往敵方內部。
沒想到暗戀他的小公主居然跟了過來,軍情沒打聽到, 反被對方發現。
李世民只好拉着小公主潛入了瓦崗寨前的護城河內。
甘肅的晚上,冷的刺骨。
氣溫已經顯示到了零下五度。這麼冷的天氣, 可想水下的人該有多痛苦。
“CUT!”副導怒極, “都說了幾遍了, 要睜眼睜眼,你緊緊閉上眼睛, 你讓觀衆看什麼啊?”
和劉睿淵搭檔的女演員,陰差陽錯首次擔任女主人公,自然不免緊張。
尤其在環境如此惡劣的情況下。
女演員凍得臉色發青,嘴脣發白,仍然陪笑道着歉, “對不起導演, 我一定注意。”
劉睿淵裹着厚厚的毯子, 喝着助手端過的薑湯, 在他耳邊吩咐着什麼。
不一會兒, 莫然眼前就多了一份熱乎乎的薑湯。
他透過人羣朝她看來,目光中的關心不言而喻。似乎, 無論她在哪裡,他都能準確找到她的位
子,然後將他的關心打包送上來。
李世民的眼睛,小心翼翼關注着水面上的狀況。
而單純的小公主,雙眼緊緊的盯着他,絲毫不在乎隨時面臨的危機。在她心裡,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什麼都不重要~
似乎察覺到面前灼熱的注視,李世民轉頭,她的目光就這麼直直撞到他的眼睛裡。
兩人視線的交流,通過攝像機呈現在屏幕上。
放大,再放大。
小公主的嬌羞,李世民眼中不帶絲毫的漣漪。通過小小的屏幕展現了出來。
呼~
莫然重重舒口氣,終於過了!低頭,卻發現,自己手心裡攥着的滿滿都是汗。
“你寧願站在幕後緊張他,也不同意和他搭戲?”
莫然扭頭,卻不知順順什麼時候站在了她的身邊。
厚厚的被子裹着,只將腦袋露出來。典型的順順風格。
“爲什麼對我倆的事這麼上心?記得你不是愛管閒事的人。”
順順笑得神經兮兮,“那得看是什麼閒事了。對我來說,你倆的事就是我的事。”
“說實在的,莫然,劉睿淵這個人,真的很不錯。”
“你們分了,實在是可惜了。”
看着難得正色的順順,莫然吞下一口薑湯,視線飄往遠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有些事
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那是無法逃避的。”
正說着,前方忽然傳來一陣騷動,莫然放眼看去,臉色倏的變白,杯子都來不及放好,拔腿就往那邊跑去。
看着地下撒了一地的湯汁,以及翻滾在一側的杯盞,順順搖了搖頭,何苦呢,明明相愛相知,卻忍痛拒絕,兩個人近在眼前,卻咫尺天涯。看來下一部小說的原型又有定位了。
“淵仔~你怎麼樣?”
“快,快送到貴賓樓。”
“劉睿淵,醒醒~”
片場亂成了一片,身價最高的人此時正倒在人羣中,生死未明。片場中喊什麼的都有。
劉睿淵昏迷前眼睛裡唯一看到的就是帶着驚慌的莫然,他想安慰她,想讓她不要擔心,但是什麼都沒來的及出口,便陷入深深的昏迷。
劉睿淵住的地方,是整個度假村最好的貴賓樓。一扇大門,將所有嘈雜隔絕在外,私人醫生忙忙碌碌,面色緊繃。
莫然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着牀上昏迷不醒的人,目光悠悠,思緒不明。
“怎麼會病成這樣?”私人醫生對着助理髮怒,“你是怎麼看着他的,讓他竟能把自己糟蹋成這樣。”
“就算是鐵人,不眠不休的工作,他也承受不住,你作爲他的助理,怎麼一點都不知道約束他的行爲。”
助理點頭哈腰,賠着笑。劉睿淵的身體出了問題,他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畢竟助理剛剛給她送過一碗薑湯,看着被私人醫生這般教訓,莫然開口,爲助理找臺階,“是他自己不注意身體,怪得了誰。難不成他做的一切錯事,都需要別人爲他買單”
“不許你這麼說他。”助理扭頭,眸子猩紅,帶着難以控制的憤怒,“你憑什麼這樣說?別人都可以說他不好,甚至可以指着他的脊樑骨破口大罵,但是唯有你不行,你不可以說他哪怕一句的
不好,一句都不行!”
看着遊走在怒火邊緣的助理,莫然腦袋發懵,剛剛面對醫生那般的指責,他都不做一句反駁,爲什麼在她說一句話之後,反應會有這麼大。
“你知道他爲了你做了什麼嗎?知道你新戲找不到合適的主人公,馬上推掉所有的公告,只爲你展顏一笑。爲了一部賺不到一分錢的電視劇,他放掉了多少衝刺好萊塢金獎的機會。”
“你呢?他眼巴巴找上門來的時候,你給過他一個好臉色嗎?”
“爲了騰出這部電視劇的檔期,你知道他賠償了多少違約金嗎?”
“爲了節約時間,他將一部需要兩個月時間拍攝的電影,硬生生壓縮到17天,你知道他這十七天是怎麼過的嗎?”
“子彈擦破額頭,甚至連命都要搭進去了,拍攝五樓跳窗的鏡頭,腳踝受傷,美國報紙甚至登出他因戲喪命的消息。”
“但是,爲了你,他緊趕慢趕。不留絲毫休息的時間,總算趕在17天內將戲拍完,你知道直到今日,他已經整整26天,沒有上牀睡過覺了嗎?”
你呢,你又爲他做過些什麼,除了冷漠和傷害,你給了他些什麼?
他急匆匆從美國趕回來,連時差都顧不上調整,馬上尋找你的下落,可你呢?鋪天蓋地的都是你與邵子夜訂婚的消息。
說實話,莫小姐,我真的很討厭你,你的傲驕,讓他爲你付出了多少,我用“血的代價”來形容,我想應該也不爲過吧?
助理字字珠璣,看着眼前的女人,積壓已久的怒火噴薄而出。
劉睿淵的舉動,一點一滴,他看在眼裡,正因爲看在眼裡,所以便如感同身受。他眼睜睜看着他付出那麼多,卻沒有絲毫回報,貴爲一屆影帝的他,從沒有絲毫抱怨,只有無休止的付出着。
私人醫生趕緊退了出去,他們沒有助理的勇氣,眼前的人可是躺在牀上的老闆拼命都要守護的人。他自己都不捨得讓她受一丁半點委屈,何況他們。
助理說完走了出去,整個房間唯留莫然和深度昏迷的他。
小心翼翼摸着他消瘦的臉頰,額間果然是觸目驚心的疤痕。本來用厚厚的粉底遮掩,現在繁華掩去,徒留驚心。
當初,一定很疼吧?
輕輕的一吻落在槍痕上,莫然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爲什麼,爲什麼還要這般付出呢?曾經的情也好,愛也罷,過去了終究是過去了。現在,你將自己傷害的遍體鱗傷,我拿什麼來補償你呢?我能給的起的,又是什麼呢?”
淚水一滴一滴滴落牀畔,氤氳了牀單。
劉睿淵睫毛抖抖,似乎馬上就要醒來。
“你醒了”莫然不着痕跡的抹掉淚水,看着劉睿淵的眼睛中帶着深深的擔憂。
一睜眼,便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兒,劉睿淵很窩心。但在她臉上掃視一圈,他的聲音帶了冷凝,“你哭了,有人欺負你?”
“沒有。”將腦袋埋到劉睿淵的頸間,莫然呼吸着屬於他的味道,“不要問了,我只不過明白了一些事而已。”
將她睫毛上沾染着的淚珠擦乾,劉睿淵開口,“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沒有人可以讓你受到哪怕一絲委屈,哪怕是我,都不可以。”
莫然聞着劉睿淵熟悉的味道睡熟,本應該休息的人此時卻坐在書房,看着面前的助理,面色冰冷。
聲音中是無限的涼薄,“明天,你不用來了。通知公司,我要換助理。”
“淵仔,爲什麼?我哪點做錯了?”
助理站在房間中間,驚訝的眼珠子都要突出來。他自問沒有做錯什麼,做他的助理以來,一直盡職盡責。他不是也一直對他的工作很滿意嗎?
劉睿淵掃一眼臥室緊閉的房門。這裡房間的隔音效果極好,他不用擔心此時談話的聲音會打擾到她的休息。
“爲什麼?”劉睿淵冷笑,“我拿命守護的人,你卻讓她受到傷害,你覺得我還會將你留下嗎?”
“光線那裡,我已經打過招呼,看在你這段時間盡職盡責的份上,絕不會虧待你,你明天就離開吧。”
助理站在書房正中間,感到天旋地轉。在國內的娛樂圈混跡,絕對找不到比在劉睿淵身邊更好的工作。
“不要再想着傷害莫然,她沒有對我說關於你的哪怕一個字。要想知道是誰讓她難過,我有的是辦法。”
助理自然知道,劉睿淵有多聰明,他要知道的事,確實多的是辦法。
他還是低估了莫然在劉睿淵心目中的重要性,劉睿淵那樣的人,居然會在最後有意無意的解釋不是莫然在他面前嚼了舌根。
若說眼前這個男人的軟肋,除了臥房睡着的女人,他想不到誰還有那麼大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