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腳踩下去,不但韓衍雋嚇了一跳。連林簡自己都嚇了一跳。立刻鬆了油門,她忍着沒有踩剎車。因爲她看到後面有車子追上來,有三四輛。
她咬了咬牙,緊緊的握住了方向盤,側頭看了韓衍雋一眼,說:“你坐穩。”
旋即。她再次將油門踩到了低,開始飆車。
在這種土路上開車。十分顛簸,再加上林簡根本不怎麼看路。連坑都不避開,完全的橫衝直撞。位了甩開後面的車,她已經來了好幾次急轉彎,甩了幾次尾了。
韓衍雋緊握着手柄。見她全神貫注的樣子,開了句玩笑,說:“看不出來。你還會漂移。有車神的風範。”
林簡現在全神貫注,根本就聽不到他說話。她的眼睛裡只有路,腦子裡只想着怎樣擺脫危險。
聽到子彈打在車身上,她是非常害怕的。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上。她這輩子也不會忘記在南蘇丹所經歷的一切。
車子開到一座村子前的時候,她踩下了剎車,前面已經無路了。
林簡回頭,後面是深黑的夜色,那樣的平靜,又似乎波濤暗涌。她目不轉睛的盯着,屏住了呼吸,雙手仍緊緊的握着方向盤,踩着剎車的腳一直在發抖。
不知過了多久,韓衍雋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說:“把車子開進去。”
林簡舔了舔脣,看了他一眼,“你確定嗎?他們要是追上來的話……”
“你已經把他們甩掉了,並且我們自己也迷路了。”韓衍雋的語氣聽起來很輕鬆,還帶着一絲玩笑的意味。
林簡的喉頭微微動了動,愣愣的看了他許久,整個人依舊無法從剛纔緊張的情形中緩過神來,她用力的吞了口口水,皺着眉頭,一把拍掉了他的手,說:“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有心思開玩笑!萬一……萬一……萬一他們要是……”
她的話還沒完說,韓衍雋便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打斷了她的話,“相信我,把車開進去,找個地方停下來,你已經甩開他們很遠了,就算他們要找到我們,也不會那麼快。而且……”
他說到這裡,忽然沉吟了起來。
林簡眉頭皺的更緊,“你賣什麼關子,而且什麼?”
“而且你不覺得,他們並沒有想要致我們於死地嗎?”
林簡眼中閃過迷茫,“什麼意思?”
“或者,他們並不是想要我們的命,而是想要打亂我們回去的計劃。”
他的眸色漸深,可脣角卻微微往上揚,似乎是有些興奮。
林簡自然不懂他的興奮點在那裡,但她忽然想到了影子說的話,還有韓衍雋和影子之間那個不爲人知的糾葛。她吞了口口水,眼神略微的飄忽了一下,哼笑了一聲,說:“所以咱們就可以輕敵了?萬一是個煙霧彈呢?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夫人說的有理,但我們現在也沒有其他選擇。而我,現在也受不了一路顛簸了。”
此話一出,林簡這才察覺到他的手很涼,“你沒事吧?”
“暫時沒事,稍後就不知道了。”他的語氣聽起來還是沒個正經,吊兒郎當的。
林簡瞪了他一眼,然後啓動了車子,慢慢的將車子開進了村子,這個村子顯然比之前林簡看到的那個類似於難民營的村落不同,這裡的房子大多都是沙土房,少數有木質結構的房子,村子還挺大。夜色義深,家家戶戶都家門緊閉,林簡找了個地方停下了車子。
此時,韓衍雋靠在椅背上,歪着頭,雙目緊閉。
林簡心下一驚,立刻伸手想要檢查他身上的傷口,手在捏住他的衣服,他便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稍稍動了一下身子,眉頭微微蹙了蹙,看着她笑了笑,說:“那麼緊張,怕啊?”
她一本正經的說:“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有什麼辦法可以聯繫到陳木他們?你們出來之前應該有ab計劃吧?是不是過一會就會有人過來接應我們?”
她緊緊盯着他的眼睛,想從他的眼裡看到一絲希望。
他很平靜,似乎對現在的處境一點都不害怕,墨色的眼眸,沒有絲毫波動,他笑了一下,說:“如果我說沒有呢?”
“不可能!”林簡立刻反駁,“你這樣人怎麼可能打沒有準備的仗,絕對不可能!所有的一切不應該都是在你掌控之中嗎?怎麼可能沒有!你那麼聰明,而且那麼狡猾!”
韓衍雋沒說話,只面帶淺笑的看着她,看的林簡心裡直發毛。
她搖了搖頭,像是自言自語一樣,“不可能。”
又過了一會,林簡便像個泄氣的皮球,抓了一把頭髮,說:“那我們怎麼辦?陳木他們能找到我們嗎?”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車子裡很安靜,安靜的彷彿只有她一個人。
她頓了一秒,猛地回頭,只見韓衍雋歪着身子,腦袋抵在車窗上,一隻手捂着腹部,一動不動。林簡用力的吞了口口水,伸手緩緩握住了他的手腕,輕輕扯開。他的裡面穿着一件黑色的汗衫,衣服只是皺了一點,倒是看不出什麼異常來。她捏住衣服一角,掀開,白色的繃帶上血紅一片。
想來是傷口裂開了。
林簡當下特別想罵人,她抖着手,手指在他傷口的位置碰了一下,溼噠噠的。
她往周圍看了一圈,然後果斷的下了車,隨便找了戶人家,開始用力敲門。她一共敲了三四戶人家,直敲到第五扇門時,屋內的燈亮了起來。很快就有個中年男人開了門,用當地語言說了句話。
林簡一邊用英語說,一邊用手比劃着。
大概是看她的神情太過於急切,男人拿了件外套,就跟着她去了車子邊上,看了一下韓衍雋的情況,就將他揹回了家。林簡聽不懂他們說的話,只坐在旁邊,看着他們夫妻兩個交談,似乎是在商量着什麼。
沒多久男人的妻子便走到她的面前,也沒說話,只一臉溫柔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一種安慰,而她的丈夫則匆匆的出門去了。
林簡衝着她感激一笑,隨即側頭看向了韓衍雋,他微皺着眉頭,慘白着一張臉,已然陷入了昏迷的狀態。
其實在他們出發之前,韓衍雋的主治醫生方醫生就說過,他現在的身體情況不適合長途跋涉,要考慮清楚。因着當時醫療站也不完全安全,方醫生對於他的決定,也沒有做出強烈的反對,只讓他自己小心。
如果路上沒有遇到影子的突襲,也許他還能夠承受。然而,情況卻不如想象中那麼順利。
當然,林簡他們還算幸運,那個男人找了當地的醫生過來,正好這醫生會說英語,終於找到個能溝通的人,林簡很激動,先是把韓衍雋的情況簡明扼要的說了一遍,然後又去車上拿了方醫生準備好的藥箱。
韓衍雋身上較深的幾處傷口均裂開,其中腹部的傷口,流血不止。
林簡在旁邊打下手,這個醫生看起來年紀不大,可手法卻很專業。大約過了兩個小時,韓衍雋身上的傷口處理完畢,給掛上了點滴。
醫生再三囑咐,接下去的幾天一定要好好修養,不能再大動干戈。這醫生考慮了一下,還是將韓衍雋轉移到了他的住處,林簡自然要跟過去。
之後的一段日子,林簡和韓衍雋便在這村子裡住了下來,所幸的是影子的人沒有再出現,這日子倒是過的也算太平。
林簡每天除了要照顧韓衍雋之外,還要給霍普醫生打下手,他並非本地人,但誰也不知道他爲什麼要留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幾天相處下來,林簡也深深感覺到這霍普醫生也是個怪人,脾氣不太好,對誰都不客氣。
林簡做事若是稍有差池,罵是必然的,好幾次他都拿着戒尺打她的手。
沒辦法,寄人籬下,只能忍氣吞聲,儘量把事情做好。
這天,林簡給韓衍雋擦身子,才短短几天的功夫,林簡的形象邋遢的像個常年做家務的婦女,臉色發黃,神情淡然。給他脫褲子的時候,已經修煉到面不改色了。
這些日子以來,林簡有多辛苦,韓衍雋看在眼裡,那霍普醫生完全那她當傭人一樣使喚,每天她睡的最晚,起的最早。若不是有傷在身,這人別想有好日子過。
她倒也扛得住,甚至沒有半點怨言,兩人單獨待在一起,她都沒有半句抱怨,當然她也沒什麼時間去抱怨這一切。有幾次,韓衍雋見着她被欺負,想起來替她出頭,被她給吼了回去。
特別兇,並且態度強硬,這還是韓衍雋頭一次見她這樣強勢。
竟也乖乖的躺了回去,隻眼巴巴看着林簡過來,直接把門給關上。
到了晚上,她送晚餐進來的時候,冷着一張臉,韓衍雋會巴巴的問一句,“生氣了?”
他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忽然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話,林簡多少也有些詫異,白天吼他,並非故意,畢竟他重傷在身,若那傷口再裂開,傷上加傷,受苦受累的還是她。
而她已經夠累了,不想再爲他擔心。
“沒有,我只希望你能好好養傷。霍普醫生其實沒有惡意,他只是跟你一樣,脾氣不好而已。”她低垂着眼簾,挑着素菜吃,將有營養的都留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