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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洛水軒裡,鳳止歌坐在銅鏡前,不甚清晰的鏡面映着清麗無雙的容顏,在這寂夜中有種惑人的朦朧美感。
在她身後,半夏與扶風剛替她卸了頭上釵環,李嬤嬤則拿了把木梳,仔細梳理着那頭烏黑的青絲。
“主子,”相較沉穩的半夏,扶風爲人比較跳脫,在外人面前不顯,在鳳止歌等人跟前卻總是藏不住話,“三娘子已經傳話回來,那消息,已經傳到了楊夫人耳裡。”
想到楊夫人以後會做些什麼,扶風便止不住的想樂,不過又有些奇怪。
“主子爲何不直接將消息傳到楊夫人那裡,而是用瞭如此,迂迴的辦法?”想了好半天,扶風纔想出個合適的詞來。
“迂迴?”李嬤嬤將鳳止歌那頭青絲打理好,轉身將木梳放下。
半夏與扶風幾乎是李嬤嬤一手帶出來的,所以她對她們總是多了幾分寬容,刻板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若是不這樣迂迴點,你以爲楊夫人會這麼輕易就相信?就算相信了,她又能決定以後在暗地裡給那位使絆子?”
將她們的話聽在耳裡,鳳止歌脫了外衣往牀上一躺,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之後才模糊地道:“人啊,總是更願意相信自己‘辛苦’挖掘出來的事……”
未盡的話音漸漸歸於沉寂。
一夜好眠。
次日又是個好天氣,鳳止歌是被窗外刺眼的陽光曬醒的。
調皮的陽光閃動跳躍間襯得肌膚似玉,初醒的少女雙眼中如有溼意,將額前垂落的髮絲攏至耳後,鳳止歌看了看立於牀前準備服侍她起牀的李嬤嬤,道:“阿蕪,你也不早點叫醒我,有哪家的女兒每天睡到日曬三竿的?”
李嬤嬤但笑不語。
從前那些將主子當作至高信仰看待的人,一定不會知道,他們所崇拜的主子。居然也有普通女兒家的貪睡這一面。
李嬤嬤並不以爲主子貪睡有什麼不對,即使換了張面孔更換了身份,可是她知道主子不可能永遠蝸居於湖州這個小地方,她們。最終還是要回到京城那灘渾水裡,趁着如今還未陷入那泥潭裡,讓主子儘可能的活得輕鬆些,有什麼不對?
門口竹簾被掀起,早得了吩咐的丫鬟們端着銅盤拿着毛巾魚貫而入。鳳止歌在衆丫鬟的服侍下梳洗完畢,這纔去了慕輕晚那裡用早膳。
這幾年下來,爲了配合鳳止歌的貪睡,就連慕輕晚都特意吩咐小廚房將早膳時間改到了巳時。
母女倆在安靜溫馨的氣氛中用完早膳,鳳止歌正準備勸慰慕輕晚不要將之前在知味軒發生的事放在心上,卻聽外面丫鬟來報,澄明堂派人來了。
鳳止歌也知道從知味軒回來那天,趙幼君與鳳麟發生了爭執,想也知道從澄明堂來的人沒安什麼好心,不過仍讓丫鬟將來人帶到了正房。
不一會兒。門上竹簾掀開,一個五十上下的嬤嬤領着幾個人走了進來,衝着鳳止歌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禮,面上帶着討好巴結的笑容:“老奴給大姑娘請安。”
擡起頭時,卻像是被前面窗戶裡射進來的陽光晃了眼,雙眼不適地眯了眯。
鳳止歌將這嬤嬤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身上衣衫簇新,明明穿着合身的衣服看起來卻總有幾分怪異的扭捏感,頭上卻插着一支看起來有了些年頭銀釵,兩手中都有老繭。顯見平時做慣了粗活。
心裡有了計較,鳳止歌道:“這位嬤嬤不知是在哪裡當差,怎麼從未見過?”
那嬤嬤沒想到鳳止歌會問這樣一個無關的問題,不過只微頓一下便恭敬地回道:“回大姑娘。老奴姓於,原是在針線房裡做些織補之事的,上個月針線房的管事馬娘子告病,老奴承蒙夫人看重,如今暫且管着針線房。”
針線房?
針線房的馬娘子確實在上個月回家養病去了,可是這個婆子掌管針線房?
呵!
鳳止歌眉梢微揚。似乎想到什麼好笑的事一般,脣角上揚,“那,不知於嬤嬤到洛水軒有何要事?”
於嬤嬤聞言低頭,畢恭畢敬地道:“回大姑娘,夫人昨日吩咐針線房爲府裡各位主子縫製秋裳,老奴特地來洛水軒爲兩位主子量尺寸。”
聽於嬤嬤這樣一說,鳳止歌面上卻更驚訝了,“於嬤嬤不會弄錯了吧,如今才七月初,制秋裳會不會太早了些?”
於嬤嬤聞言便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老奴也是聽從夫人吩咐,不過大姑娘放心,老奴一定吩咐府裡繡娘用心縫製兩位主子的衣裳。”
說完,於嬤嬤從身後之人手上接過量尺寸用的軟尺等物,站起身朝着慕輕晚的方向走過去。
“慢着!”鳳止歌眸色泛冷,斷然喝道。
李嬤嬤則迅速擋在了於嬤嬤跟前,半夏與扶風雖然尚未明白怎麼回事,卻也一左一右扶着慕輕晚後退幾步,其他丫鬟卻是知機的齊齊退了出去。
“大姑娘,您這是?”於嬤嬤不明白鳳止歌爲何制止她,不解地看向鳳止歌。
“於嬤嬤是吧,陰暗的地方呆久了,反而不太習慣光明瞭,是吧?”鳳止歌不疾不緩地幾步踱到於嬤嬤跟前,認真地問:“你和你的主子,是不是認爲洛水軒的所有人都是傻子,隨便編個白癡理由就能取信?”
於嬤嬤面上一僵,隨即道:“大姑娘的話,老奴不明白,老奴只是想爲大姑娘及這位夫人量了尺寸做秋裳而已。”說話的同時眼珠轉了轉,看向慕輕晚所在的方向。
微微搖頭,鳳止歌被於嬤嬤逗樂了,“你猜猜看,你家主子若是知道你管我娘叫‘夫人’,會不會恨不得生撕了你?”
然後也不待於嬤嬤說話,抓起她的一隻手翻過來,白皙柔嫩與粗糙泛黃的兩隻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現在就做秋裳也就不提了,這雙手如此粗糙,你若是編個灑掃婆子或者漿洗婆子的身份。說不定我就信了你了,偏偏要說你是針線房出來的,這樣一雙手用來做針線,怕是那些上等料子都得被你毀了吧?”手上漸漸用力。鳳止歌越往後說,語氣越是冷厲。
“跟了那麼個蠢貨一般的主子,果然也不能期望你會有多聰明,說說看吧,趙幼君這麼多年都沒讓你們這些死士出現在人前。如今是打算做什麼?”在於嬤嬤面上愈見明顯的震驚中,鳳止歌這樣道。
若說先前於嬤嬤心中還存了僥倖,只當鳳止歌只是湊巧發現她的不對勁,可這時聽鳳止歌連“死士”都說出來了,哪還能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全面曝光,更清楚今天是不可能輕易的完成任務了。
皇家花了大代價培養的死士,個個終於主子,爲了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務即使賠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既然已經暴露,於嬤嬤也不再故作謙卑,先前面上的巴結與討好就像是一張畫皮般。一旦揭開這張皮,便露出狠厲毒辣的真面目來。
被鳳止歌捏住的那隻手猛一用力,卻沒能如願將手抽回來,明明是一隻屬於閨閣小姐的白皙柔弱的手,此時卻如一隻鐵鉗般令她的手絲毫不能動彈。那死士心中一沉,知道無論是主子還是自己都小看了鳳止歌,另一隻手卻是猛的朝鳳止歌的臉頰掃去,帶起的勁風讓鳳止歌耳畔的青絲隨之輕揚。
“找死!”
鳳止歌手肘擡起擋住這一擊,手上卻沒放鬆對那死士的鉗制,抓住她的手狠狠擰了幾圈。擡腳在那死士胸腹之間狠狠一腳踹上去,那死士便翻滾着狠狠撞向房門,發出一聲轟然巨響。
落地之際,那死士忍住手上傳來的劇痛。強自雙手撐地想要穩住身形,卻被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一個黑衣蒙面人一擊制住,還沒等她詫異爲何會在這裡見到同類,便覺頸間一涼,意識隨之陷入一片混沌。
皇家死士原本也不至於會如此不濟的,可誰叫她錯把雄獅當白兔。又被人有心算無心呢?
看着地上一直到臨死眼中都帶着不解的屍體,想到方纔這死士的手特意朝着她的臉上招呼,鳳止歌皺了皺眉,看向李嬤嬤:“仔細查查她的手,看看裡面藏了什麼東西。”
李嬤嬤對毒有些研究。
應了聲“是”,李嬤嬤走到那死士的屍體前,自腰間掏出一副薄如蟬翼的透明手套戴在手上,然後才謹慎地仔細翻看那死士的雙手,尤其注意指甲縫裡。因爲早有鳳止歌的提醒,李嬤嬤知道這死士手上肯定有東西,可越到後面,她的面色仍變得愈發陰沉起來。
好半晌,李嬤嬤站起身,“主子,是蝕骨之毒。”
蝕骨,毒如其名。
此毒內服無效,只對傷口有作用,中了此毒並不會立刻致死,但創口卻會日漸膿變直至腐爛,到最後腐肉盡去,白骨可見,因此而得名。
雖說不會致死,卻能叫人生不如死。
這死士只聽命於趙幼君一人,手上又藏着這等毒,偏還刻意往鳳止歌臉上招呼,只稍微想一下,也知道趙幼君這是打的什麼主意了。
恐怕,這死士的首要目標,是慕輕晚,鳳止歌這回應該是作爲她被發現之後一不做二不休的搭頭罷了。
“趙幼君!”一字一頓地念着這個名字,鳳止歌的眸色倏地暗沉下來,彷彿那裡正醞釀着可怕風暴。
鳳止歌突然覺得,她對趙幼君還是太客氣了。
雖然,爲了讓她嚐嚐當日因結下的惡果,現在還不是要她命的時候,那麼,就先收點利息吧……
踢了踢腳邊仍存餘溫的屍體,鳳止歌淡淡地吩咐道:“將她的雙手砍下來,趙幼君既然不想安生,這次,就送她一份大禮,就看看她能不能吃得消了。”
尚未退下的黑衣人聞言躬身一禮,下一刻,手中還滴着血的利刃乾脆利落的落下,兩條血淋淋的胳膊便滾落一旁。
這血腥的場面甚至沒讓鳳止歌眨下眼睛,冷笑一聲,她道:“既然是送禮。怎麼着也得包裝一下,找個好看點的匣子裝起來,晚些時候,咱們親自去送禮。”
李嬤嬤點頭應是。果然找了個看起來精緻的匣子將那兩條胳膊裝了起來,然後才指揮那黑衣人將屍首處理好。
待屋裡重歸之前的樣子,鳳止歌纔想到,方纔沒來得及讓人把慕輕晚帶出去,讓慕輕晚從頭到尾目睹了一切。驀地轉身。果然,慕輕晚此時面色發白,手足發軟,若不是有半夏扶風一左一右攙着,恐怕要就此軟倒在地。
雖然出自將門,可是慕輕晚自小性情柔順,成親前又一直被父兄保護得很好,成親之後即使是幽居在洛水軒,也連雞都沒殺過一隻,又何曾見過這種血腥場面。
“娘……”鳳止歌輕聲喚道。眉頭微皺,心裡卻並無悔意。
鳳止歌本就戒備心極強,身邊能得她信任的人,無不是跟隨她多年。
她之所以會將慕輕晚納入自己人的範籌,最開始是因爲感激,若無慕輕晚六年如一日的悉心照顧,恐怕她根本就沒有機會重新睜開眼,後來卻是慕輕晚任何事都以她爲先的舉動打動了她。
鳳止歌知道,她絕對不是個好人,更不可能像平常閨閣千金那般柔弱。她雖然不會無故害人。但面對敵人,她也能面不改色的收走他們的命,這其中無關對錯,更與正義與否搭不上邊。
以前處理這些陰暗之事時。她都儘量避着慕輕晚,可如今既然慕輕晚看到了,那她也不用再瞞着。
若是慕輕晚因爲這樣就與她疏遠……
那,她以後也會盡量護着慕輕晚,就權當報慕輕晚那幾年的照顧之情吧。
鳳止歌擡眼,靜靜地看向慕輕晚。
慕輕晚看過來。目光在觸到門邊時有些倉皇地移開,即使那裡現在已經乾淨如往昔,她仍不能忘記方纔那片觸目驚心的紅。
不過,隨即,她便壓下心中的驚惶,一把推開半夏與扶風,痠軟的雙腿顯然支撐不住她的身體,才走了幾步,便差點倒在地上,被鳳止歌穩穩扶住。
“止歌……”慕輕晚剛站穩,便緊緊地抓住鳳止歌的手,一邊察看她身上有沒有什麼不妥,一邊語帶焦急地道,“止歌你沒事吧?剛纔那個人有沒有傷到你?”
鳳止歌微怔。
她本以爲慕輕晚第一時間表達的,應該是心裡的恐懼的,卻沒想到,會是擔心她有沒有受傷……
鳳止歌沒有做過母親,甚至上一世時寒夫人在她幼年便去世,所以她也沒感受過多少母愛,但她知道有一句話叫爲母則強。
從前在後世時,也曾經看到過有的母親爲了保護自己的子女,做到了某些遠超極限的事。
而慕輕晚,她能壓下心裡的恐懼,也許,也是這樣吧。
“娘……”鳳止歌輕喚,聲音不自覺地便放軟了些,“我沒事。”
慕輕晚沒有理會,直到親自將鳳止歌上下檢查了一遍,才放鬆的吁了口氣,再開口時語中卻帶着責備:“止歌你也太亂來了,你怎麼能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你手下不是有那麼多人嗎,這個時候不用要留到什麼時候?你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讓娘怎麼辦?”
一長串的話頓都沒頓一下。
鳳止歌相當驚訝,“娘,你不害怕?”
想到方纔那片猩紅,慕輕晚臉色又是一白,但隨即卻堅定的道:“娘害怕,可是娘最怕的卻是你出事。這麼多年來,娘也看明白了,有些人,不是你退一步他便能滿足的。娘知道,止歌你和其他大家小姐不一樣,娘以前還擔心,但如今,娘只要止歌好好的,若有人想傷害你,總要狠狠還擊回去,叫他們痛得再也不敢打你的主意!”
說到後來,慕輕晚向來溫婉柔和的臉上也多出幾分狠厲。
不只鳳止歌,就連李嬤嬤這樣從來只將鳳止歌一人看在眼裡的人,也不由得眼中帶了柔和。
……
澄明堂裡,前面幾天因爲鳳麟一連幾天宿在外書房裡而陰雲密佈的氣氛一夜之間轉爲晴空萬里。
只因爲,趙幼君今日的心情很好。
也不知道是有什麼好事,一大早的,趙幼君便一掃前幾日的憤怒陰沉,面上重新露出她那招牌似的高貴端莊的微笑來。
用過早膳,趙幼君吩咐人將澄明堂裡外仔細打掃過,然後喚了身邊的丫鬟細細的修了她的指甲,塗上蔻丹,甚至還在指甲上描繪了漂亮的花紋。
眼見快到午膳時間,趙幼君舉起手,衝着尚未乾透的指甲上吹了幾口氣,一邊吩咐丫鬟道:“今兒天熱,叫廚房做些清淡開胃的吃食來,另外準備些酸梅湯和綠豆涼糕,酸梅湯送到落霞院去,綠豆涼糕少爺喜歡吃,記得送過去。”
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子。
澄明堂裡的丫鬟們小心翼翼了好幾日,好不容易見趙幼君又高興起來,心裡鬆了口氣的同時,也忙將趙幼君的話吩咐下去。
就在這時,王嬤嬤突然從外面進來,揮退房裡伺候的丫鬟,對趙幼君道:“夫人,大姑娘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