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你這姐姐是怎麼回事,分明是她出言擠兌,我不過回了她幾句,她到拿你撒氣了,傷的這麼重,也不知何時才能痊癒……”回到承乾宮後殿,雨霜忙拿出房間裡的藥箱,邊說着便給慕容瑾處理傷勢。
雨霖走後,雨霜便一個人住着,房間很大,慕容瑾便坐在雨霖之前睡的那張牀上,聽着雨霜口中的話,心中劃過一絲疑惑,雨霜平素並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何況慕容珮也並未說什麼,雨霜何以會說出這樣刺激慕容珮的話呢?
“無妨,反正也沒什麼大礙,只是今日下午少不得要你去頂替我了。”慕容瑾搖了搖頭,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藏住,說着。
“這是自然,你傷成這樣,我若坐視不理,豈不是說不過去?放心吧,今兒我替你了,你就在這兒好好休息。”雨霜滿不在意地應承。
慕容瑾知道自己的傷勢,手肘磕在地上,傷到了骨頭,一動便是劇烈的疼痛,若是往常在山中,師傅們定要她好好休息,不肯再讓她做任何事,可如今她是在宮裡,就算雨霜肯頂替她去奉茶,她自己也不好意思麻煩雨霜太久。
“雨霜,皇上就快醒來了,你先去御書房吧,若遲了咱們可都吃罪不起,我叫月明姐姐過來幫我就好了。”慕容瑾說着,出言提醒,已經是午時三刻了,離未時不遠,若再不去,誤了事可就不好了。
雨霜點點頭,看看天色也確如慕容瑾所說,便離開了後殿,慕容瑾看着雨霜留下來的這些紗布和藥品,心中暗笑。自己能處理的事情,她絕對不麻煩別人,自小在慕容府受盡欺辱,動輒便是傷痕累累,若不是練就了一身自己上藥的本是,只怕她現在已經全身無一塊完好之處了。
清洗了傷口,撒上了藥粉,便藉着牙齒和另一隻完好無損的手,將傷口包紮,嫺熟的動作,看起來就像是做過千遍萬遍一樣,一點也沒有生疏的跡象。
“你找慕容姑娘?可她並未回來過……”慕容瑾正收拾好雨霜的藥箱,便聽到外面傳來月明的聲音。
慕容瑾心中疑惑,打開門走了出去,卻見月明站在院子的大門口,對外面的人說着什麼。
“月明姐姐,發生什麼事了?”慕容瑾出言叫喚。
“慕容?你何時回來的?”月明看見站在自己身後院子裡的慕容瑾,些微疑惑,卻又轉頭對門口的人說道,“請進來吧,慕容姑娘在呢。”
說罷,這纔打開了門,慕容瑾見到外面站着一個小太監,見到慕容瑾,那小太監的臉上立即露出笑容,進來朝着慕容瑾說道:
“慕容姑娘在可就太好了,奴才小東子,這是二皇子差奴才送來的,說是對慕容姑娘的傷勢有好處,還請慕容姑娘收下。”
小東子從袖中掏出一個小藥瓶,遞到慕容瑾的手上,說了聲告辭,便也離開了。月明見此情況,關上門,忙走過來,問道:
“什麼傷勢?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爲何二皇子會送藥過來?”
“無事,只是在御花園裡磕到了,恰好被二皇子看見,有勞月明姐姐掛心了。”慕容瑾捏
緊了手中的藥瓶,朝着月明淡淡一笑。
“無事我便放心了,在皇上身前伺候,容不得半點差錯,若是你因爲有傷而有什麼閃失,那可真冤枉了。”月明見慕容瑾並不願多說,便也點點頭,轉身進了屋。
慕容瑾看着月明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月明不是那多話的人,素日裡遇事都是她最沉靜,今日何以追問她這麼多問題?若只是一般的關心,她是斷然不會問及二皇子的事,難道月明……
心中回想着雨霜和月明的不同尋常,慕容瑾不知是自己多疑,還是真的確有其事,總是覺得,事情在朝着她無法預知的方向發展,看着手中的藥瓶,二皇子突如其來的關心,到底是因爲他們舊識的情誼,還是因爲別的什麼?
似乎什麼都捉摸不透,慕容瑾離開了院子,朝着茶房走去,就像當初學習烹茶的感覺一樣,在遇到這些煩心事的時候,只有烹茶才能讓她感到寧靜平和,聞着四溢的茶香,看着開水煮沸,看着同樣的水和同樣的茶在自己的手中變成不同的口感和味道,慕容瑾便覺得很舒心,如今也是這樣,儘管她一隻手受了傷,也不會妨礙她烹茶,更何況,現在試一試,若是無礙,晚上也可以不用雨霜頂替了。
慕容瑾剛剛被指派成爲奉茶宮女,對茶房也不算很熟悉,於是趁着這個受傷的下午,便在茶房裡四處看看,卻發現看似很小的茶房實則很大,除了存放茶葉的架子,還有內室,內室裡放着的竟然是她在靜安師太口中聽說過卻從來未曾見過的茶經。
見到這滿架子關於煮茶烹茶和區分茶葉的書籍,慕容瑾如獲至寶,往日只在靜安師太口中聽說過這些曠世奇書,可沒有想到,如今竟然親眼得見,若是靜安師太知道,她有朝一日會看見這些,不知要多高興了。
懷着欣喜的心情,慕容瑾便在這個內室裡,讀了一整個下午的書,不管是之前她已經學到手的知識,還是曾經聽說過的東西,又或者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烹茶之法,慕容瑾都饒有興味地看着,絲毫不覺得疲勞,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個受了重傷的人。
“找了許久不見你,我便知你在這裡了,該用晚膳了,你卻還在這裡看書。”慕容瑾正看得津津有味,卻不防背後響起一個聲音,她回頭,卻是碎玉。
“晚膳?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嗎?真對不起,我之顧着看書,什麼都沒注意,倒要勞煩你來叫我。”慕容瑾歉意地笑笑,將手中的書放到書架上,便和碎玉一起回到了住的院子。
好在她們都是承乾宮的人,用膳一應也都是在自己的院子裡,御膳房的人也未敢怠慢她們,是以慕容瑾她們的膳食還算不錯,比起曾經和孃親在慕容府裡的日子,頂着小姐的名號卻豬狗不如,如今身爲宮女倒過的好多了。
“你右手受傷,行動不便,能自己吃飯嗎?”碎玉問道。
“無礙的,並沒有多大的事,多謝碎玉姐姐關心。”慕容瑾笑了笑,說着。
“什麼謝不謝的,你又客氣了,在這深宮之中,本來也找不到幾個可以真心相待的人,咱們能同在皇上身邊
當差,便是緣分,還說這些有的沒的作甚。”碎玉不在意地說着,便爲慕容瑾夾菜。
慕容瑾想想也是,當初之所以不願進宮,不也是因爲這樣麼?深宮清寒,本也沒有幾個知心人,更是找不到一個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姐妹,卻沒想到這話被碎玉說出來,倒多了幾份真誠。
不由得想起雨霜衝動的維護和月明急躁地關心,或許,她們也只是真的關心自己罷了,並無關其他的原因,而一切,只不過是自己想多了的。想到這裡,慕容瑾心中釋然不少,她就是因爲防備心太重,尤其是雨霖那件事情之後,對所有的人都存了一份保留,所以纔會多想。
那麼歐陽清呢?他又是因爲什麼,纔會給自己送來那瓶藥?是關心,還是有其他的原因?慕容瑾心中想着,若是對於月明和碎玉她們,她可以當做是身不由己,那麼歐陽清又是什麼目的呢?
晚膳過後,拒絕了雨霜繼續頂替她在御書房當值的好意,慕容瑾帶着傷,抱着皇上晚間常喝的綠楊春來到御書房的偏殿,靜靜地煮一壺茶,等候着皇上的傳召。
“上茶。”外間,皇上的聲音響起,帶着一絲絲疲憊。
“皇上,這都是你晚間的第三盅茶了,再喝下去,怕是今晚不能安寢了。”張泰的聲音帶着一絲着急,勸着。
“今日的奏摺還未批閱完畢,朕不會休息,上茶。”皇上固執地說着。
張泰毫無辦法,只得嘆息着走到偏殿,讓慕容瑾趕緊端一盅茶出去。慕容瑾知道張泰在嘆息什麼,皇上年近六旬,身體本來每況愈下,如今還日日熬夜,爲國事操勞,這樣下去,可怎麼吃得消?張泰跟隨皇上身邊幾十年,他自然是真心爲皇上的身體着想的。
慕容瑾忍着疼痛,斷了一盅綠楊春,走了出去,將手中的茶遞給皇上,卻見皇上看也不看,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面前的奏摺,眉心緊鎖,似乎有些煩躁的樣子。慕容瑾心中一動,剛剛遞過去的手又收了回來,將茶放回到托盤裡。
皇上沒接到茶,不由得擡頭看向奉茶的人,慕容瑾見皇上終於從奏摺中擡頭,忙噗通一聲跪下,開口:
“這茶是斷斷不能再喝了,還請皇上保重龍體。”
皇上聽了慕容瑾的話,挑了挑眉,問道:“朕的事,何曾輪到你來置喙?“
皇上此話一出,整個御書房一片寂靜,張泰見慕容瑾竟然如此大膽,嚇得腿都軟了,當今皇上勤政愛民,誰也不敢在他批閱奏摺的時候出言打擾,還敢以這樣的語氣跟皇上說話,張泰見慕容瑾跪在地上,緊咬着脣,心中焦急,忙也跪下說道:
“皇上恕罪,慕容瑾初來乍到,今日第一天當值,難免有些不懂規矩的地方,皇上不要爲這種小事動氣,請皇上息怒,切莫傷了身子。”
“奴婢知罪,還請皇上恕罪。”慕容瑾總算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這才反應過來,忙低頭請罪。
“你膽子倒是不小,朕已經很久不曾聽到帶着嚴厲卻又充滿溫暖的話了。”皇上看了慕容瑾半晌,竟然露出了一絲笑意,開口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