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歌重回學校太有點反常,頗傷許暉的腦細胞,但想來想去也沒摸清楚這老三是哪根筋擰錯了,只好不去想。就連問他也懶得再開口,因爲之前該說的話都說了,一切順其自然吧。
許暉捫心自問,他絕沒有看不起趙歌的意思,能夠重拾書本,替他高興都來不及呢,何況是一起磕過頭的兄弟。問題是目前這廝渾身上下找不出一丁點讀書的細胞,選擇這個時間段,還偏偏跑到了商校,其出發點就讓人懷疑。
但許暉這次卻偏偏猜錯了,趙歌是真的來上學的,家裡人也沒有任何威逼利誘,在充分尊重了他的意見後,趙父的心裡還有些小小的激動,看來孩子懂事兒了,知道學習讀書了。
於是老趙託了黑牛的老爹找了熟人,又狠狠的備了份大禮,這纔在商校弄到了個自費插班生的名額,沒有學籍也罷,學點東西以後有出息是關鍵。
許暉的小肚雞腸沒人知道,反正黑牛和趙歌挺樂呵的,他倆硬拽着許暉跑到附近的桌球室暴虐了他一頓,才心滿意足的走人。
從此哥仨又時常聚在了一起,尤其是午飯時間,動不動就把許暉拽出來上館子,不想來也不行,還是不是兄弟?一句話就把許暉噎的吞不下口水。
每回都是趙歌掏錢付賬,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
許暉其實很不情願這樣蹭飯,如果是在商校食堂,他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以前他還和良子經常跑過來吃黑牛呢。但飯館卻不同,要花很多錢,一次兩次倒也罷了,時常這樣就不對勁兒了,都是沒掙錢的窮學生,趙歌哪兒來那麼多錢?
但問也白問,趙歌很不屑於這種問題,連哼都懶得哼一聲,一進館子就往桌子上拍下幾張大團結,張嘴吆喝,“老闆,四個炒菜一碗湯,外加三瓶啤酒。”十分的瀟灑。
期間多半是黑牛和趙歌海吹,許暉很少說話,但在自家兄弟面前也不拘束,趙歌偶爾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往往讓他琢磨半天,感覺並不是率性隨口,而是意有所指。
比如,“老子到商校讀書,就是來磨磨性子,以後還是要想辦法掙錢。”“尼瑪的,未來可是有錢人的天下,哥幾個以後有興趣的可以跟我一起想想辦法。”
後來細想起,趙歌的那些話與其當時的年齡極不相符,但卻有着十分準確的預見性。但當時的許暉還體會不深,只是很意外老三會時不時的來上這麼一句,可能是在號子裡面跟人學的也未可知。
偶爾飯桌會擴大範圍,謝三及另外幾個陌生人會被邀來一聚,大家稱兄道弟,但都對趙歌很尊重,許暉注意觀察,其實用敬畏來形容對方的態度更爲貼切。
這些人不全是商校的,還有十九中高三的,也都住在八一路附近,只不過和周青那夥人不搭界。
於是許暉又琢磨上了,感覺趙歌是在慢慢培養自己的勢力,很有點曲線救國的味道,這麼一來,還是要報復周青和李揚帆,真是無藥可救了。
其實許暉只猜對了一半兒,培養自己的勢力不假,但趙歌主要目的不是爲了報復周青,而是爲了日後的發展和圖謀,除了核心兄弟以外,他還需要一批人,一批敢拼敢衝的人,而周青只是附帶的開胃菜,在其心目中並不佔什麼地位。
趙歌的想法可以說很狂妄,但他的確就是這麼想的,拒絕達強,是因爲他絕對沒有做手下的覺悟,在覈心兄弟中他雖然排行老三,但卻是這幫人中正真的主心骨,黑牛隻能過過乾癮,遇到大事兒沒有話語權,而謝海林根本不問事兒。
唯一能跟趙歌耍耍威風的就是他的親哥趙復,而且還不能回回佔上風。自從過年前那次大羣架後,趙復似乎老實了很多,在大院裡神出鬼沒,神叨叨的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對自家兄弟自然也是無暇顧及。
兩個人似乎互相看不慣,趙歌也不願意提及自己的兄長,但卻對顧一刀推崇備至,還硬跟着鐵蛋去磚瓦廠看過老顧一回,結果如何不得而知,可從鐵蛋悻悻然的表情推斷,顧一刀肯定沒給趙歌好臉色。
許暉一直擔心的事兒終於發生了,這天中午剛放學,趙歌就領着一幫人就出現在了學校門口,這很不尋常,他猜測要出問題。
當然,現在的許暉只是有點擔心,卻並不慌張,事情過了極限就變得淡然了,隨他去吧,該來的總要來,他倒要看看趙歌一意孤行會弄出個什麼名堂。
一幫人蹲在校門外的馬路上抽菸打屁,還不時對着走出校門的女孩吹幾聲口哨,十分囂張。許暉跟着同學出來,正要迎向趙歌等人,卻陡然看見黑牛和其身邊的兩個小夥一下跳了起來,緊接着就撲向校門。
許暉心裡一緊,連忙回頭,卻見到了劉浩瑞正轉身狂奔,學生堆中,這廝肥胖的身軀極爲明顯,別看一身贅肉,但逃跑卻極爲神速,加之離着校門近,再甩上五六步就能衝進去確保無恙了。
商校的人再牛逼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衝進十九中的校門打人,有好事者統計,商校和十九中近兩年的毆架中基本上半斤八兩,誰也佔不到便宜,由於兩個學校的高年級都有牛人鎮場,所以儘管雙方經常打,而且打的熱鬧,但很難弄出大事兒。
但就剩那麼五六步,小胖子劉浩瑞卻愣是沒能邁得出去,斜刺裡忽然衝出一個身影,飛起一腳就將差不多勝利在望的劉浩瑞踹倒在地上,緊接着黑牛等三人便圍上去衝着地上的肥肉一通猛踹。
“良子!”許暉差點一聲驚呼,但對方根本沒有擡眼看他,只是死死的盯着地上的劉浩瑞,時不時的狠狠補一腳,若不是同班同學拉架,小胖子今天非送醫院不可。
十九中門口頓時圍上來一幫人,基本都是高一的男生,眼看同學被外校的欺負自然不能善罷甘休,但基本沒有高一(6)班的,因爲有良子在場,其他班級的可就不依不饒了,跟商校的又不是沒打過架,誰也不怵誰。
許暉有點着急,扭頭看了一眼蹲在路牙子上抽菸的趙歌,這傢伙像沒事兒人一樣,還呲牙衝着他浪笑。這是什麼情況?他似乎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但此刻容不得細想,說什麼也不能讓黑牛吃虧呀。
於是許暉一咬牙,又返身準備回去拉架,至少先勸住本班的人再說。黑牛這貨給點陽光就特麼燦爛,被那麼多人圍着還囂張無比,簡直沒誰了。眼看有人忍不住要動手,人堆裡突然又擠進來一夥人,爲首的身高馬大,一臉橫肉,單從外表看絕不像是個學生,說他是菜場剁肉的也不過分。
此人就是在十九中與周青齊名的朱建軍,一出場就將準備動手的一名高個子男生給撞到了一邊,然後伸出蒲扇大的巴掌把堵住黑牛三人去路的另幾名學生全給推到了一邊,“躲開!”
果然是扛把子式的人物,一站在那兒就藐視四方,氣場絕對的強大,此人大大咧咧的一撓腦袋,伸胳膊摟住了黑牛,“特麼的,你小子跑我們學校打人,忒不給我老朱面子了吧?”
“這不沒過界麼?”黑牛顯然和對方熟咯,咧着嘴一笑,就像順臺詞一樣,“幫兄弟出出氣,哥你要是看不過眼,弄我一頓,我黑牛絕沒有怨言。”
“去你大爺的。”朱建軍玩笑似的伸手在黑牛後腦勺上一呼啦,擡腿邁步向趙歌等人走去,其身後跟着一幫子高三的,氣勢槓槓的,這個圍也就自然解開了。
躍躍欲試的男生們自然垂頭喪氣,也有小聲嘀咕咒罵的,但誰也不敢明着跟朱建軍叫板,在十九中,惹誰也別惹朱建軍和周青,至少還有半個學期都是鐵律。
許暉目瞪口呆的看着這場一波三折的變化,瞬間明白過來,黑牛和良子等人爲什麼那麼有恃無恐,趙歌爲什麼如此神閒氣定,這裡面原來都有道道啊。
看上去謝三和朱建軍的關係極鐵,而趙歌也沒有怠慢這個看似像屠夫般的朱建軍,竟然破天荒的起身相迎。幾個人互發香菸,說說笑笑,旁若無人,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
“走啦,一會兒商業街的小北園,三兒擺兩桌,吃飯去。”黑牛從後面用肩膀撞了一下還在發呆的許暉,而良子則一聲不吭的從二人身邊走過去,連個招呼也沒打。
但許暉卻預感到這場風波還沒有完結,甚至可以說,核心的部分還沒有登場。果然,黑牛摟着他的脖子道,“咱先去點菜,剩下的事兒,三兒來弄。”
“什麼意思?”許暉眯起了眼睛,伸手扒開了黑牛的胳膊,“還有完沒完?”
“靠,事情當然了啦,剩下是三兒的事,跟咱沒多大關係,走啦。”
“不行,你得告訴我三兒有啥事兒?否則我不走。”許暉犯犟,也對今天黑牛的表現也十分的看不慣。
“得了,隨你,我先走了。”黑牛也來了脾氣,一扭頭真走了。
許暉站在當場,既不想和趙歌那幫人湊在一起,也不好意思不打招呼就自行離開,再看向校門時,小胖子劉浩瑞已經被人扶起,貌似要回學校沖洗一番,但就在這個時候,周青一夥人出現在校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