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培盛細緻打量她這愁苦模樣,上前一步悄聲說,“辰嬪娘娘,奴才有幾句話想私下與您說。”她睜開眼來,很快撇退了所有人。蘇培盛這才恭敬地站在她身前不遠處,苦口婆心道,“娘娘,皇上並不是不肯見您。他不願面對的人是楊亦,而並非娘娘你。倘若娘娘肯以真正的身分與皇上相認,一切難題都將迎刃而解。皇上他氣惱的是,娘娘爲何要欺騙。”
寄思握緊手中扶手,苦笑一聲,“蘇公公又認錯人了。”
“憑着娘娘剛纔教訓奴婢的那兩下子,您還要否認自己嗎?”
寄思不由一怔,方纔是讓蘇培盛看見了嗎?她是習武的,這一點蘇培盛清楚。
“娘娘若不是當年能文能武的寄思姑娘,怎會半身不遂了,還能有功夫來教訓那奴婢。即使娘娘不暴露,奴才也有證據證明娘娘的真實身分。前段時間奴才告假還鄉,實際是皇上有命,特地去江寧查證娘娘的身分。連江寧知府楊懷忠都承認了,您是頂替的秀女,您的真正身分是楊懷忠從護城河邊救起的孤苦女子。”
蘇培盛沉沉嘆一口氣,“皇上本是不願奴才拆穿娘娘的身分,盼着有一日辰嬪能親口承認。奴才這都是爲了辰嬪好,纔不得不說。皇上疏遠辰嬪,冷漠辰嬪,全因辰嬪您欺騙在先。事已至此,您就與皇上相認吧。”到底是蘇培盛了解胤禛,即便胤禛面上再冷漠辰嬪,他心中最愛的人還是她。他若不站出來保住辰嬪,將來傷心痛苦的人還是皇上。
寄思鬆開手中的扶手,目光悲涼地投向遠方,似要將那菱花格紋的窗牖鑿破,落向更遙遠的時空裡,良久,良久後才低沉地說道,“我要見皇上。”
她目中渙散的目光聚攏,落在蘇培盛身上,“勞煩蘇公公向皇上轉告,元寄思盼望見他一面。”
蘇培盛驟然一喜,眉間陰雲頓時散開,揣着這一份欣喜若狂的心情急急趕往乾清宮。此時的胤禛正在喝着烏喇那拉氏親自送來的金絲血燕,蘇培盛一一朝二人見了禮,一本正經的說有要事向胤禛稟報
。胤禛準其道來,蘇培盛卻遲遲不開口,烏喇那拉氏識趣地退開。
“這下你肯說了吧,什麼事情這般重要,連皇后都聽不得。”胤禛擱下銀碗,食慾突地變得索然無味,一邊說道,一邊拿起狼毫玉管在宣紙上練習書法。
蘇培盛自然懂得分寸,“奴才冒失了,只是事關辰嬪。辰嬪讓奴才轉告皇上,她想見皇上一面。是以,是以元寄思的身分。”
聞言,胤禛的手腕猛地一抖,筆下字跡陡轉急劇,擡頭時眼裡明明有欣喜之意,卻在下一刻悶哼一聲,又將頭埋下去,似乎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吃了些苦頭,終於肯以真實身分與朕相認了?”
頓了頓,又道,“先前死活不肯承認。她要見朕,讓她自己到乾清宮來。”胤禛仍在氣怒當中,雖筆法遒勁地書寫着,心思卻全然在不這書法上。
蘇培盛俯了身嘆氣道,“皇上,恐怕辰嬪娘娘無法來乾清宮面聖。”
胤禛睨他一眼,哼聲,“怎麼,她還耍起xing子了?”
“辰嬪娘娘前段時間身染風寒,沒有得到及時救治,轉爲風邪,現在已落得半身不遂。若皇上非要辰嬪娘娘前來面聖,也只能是擡着來。”蘇培盛小心翼翼地回稟着,登時聽聞胤禛手中的狼毫玉管落地之聲,“怎會半身不遂,你不是稟報朕說只是身染風寒嗎?半身不遂是什麼意思,是殘了?”
“回皇上話,辰嬪娘娘是下身失去知覺。”
怎是如此惡訊?
胤禛深深地蹙着眉,不由握緊了拳頭捶在書桌上,“御醫呢,堂堂四品嬪位重病,竟沒有一個御醫有辦法醫治嗎?”
蘇培盛是無可奈何,垂了頭沉聲回稟,“皇上兩月不招幸辰嬪,又未踏進長chungong半步,宮中的人都以爲辰嬪失寵,所以……”蘇培盛掐了後面的話吞進肚裡,說到這裡皇上應該明白了吧。
胤禛氣急,“傳太醫院的院史與左右院判隨朕趕往長chungong。”他先行前往,匆忙的身影從烏喇那拉氏
的視線中愈發遠去,方纔小心翼翼的在殿外偷聽,又聽不出個所以然,這會兒只好逮着後一步踏出宮殿的蘇培盛問個明白。
蘇培盛只向烏喇那拉氏告知,皇上要他傳院史院判去長chungong,隨後行了禮就匆匆告退。
濃郁的陰雲迅速佈滿烏喇那拉氏的滿頰,心中又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升。佩兒緊緊摻扶着她,替她緊了緊身上披着的如意雲肩,“娘娘,那jian人不是已經半身不遂了嗎,皇上怎會突然興起,要派御醫去往長chungong。莫不是這jian人又使什麼狐媚手段勾引皇上。”
“去傳年貴妃與齊妃、裕嬪,一齊到長chungong探望病重的辰嬪。”她也要緊跟過去,誓要弄明白這辰嬪究竟又耍什麼手段,明明已經是等同於冷宮中等死的人,怎會突然得皇上掛念?
胤禛見到寄思的時候,她正在初問與小圓子的摻扶下緩慢的在殿外丹陛上練習走路,雖然看樣子僵硬笨拙得像是七八個月的嬰兒,卻十分積極樂觀。在見到胤禛的時候,寄思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
初問與小圓子緊緊摻扶着她,無法朝胤禛行禮。她瞥一眼胤禛,緩緩鬆開他們,“我沒事,還不快向皇上行禮。”二人剛一撒手,她就有些沉浮不穩的向前傾了傾,好在她功底深,硬將自己的身子拉了回來,正準備向胤禛請安時,還是不爭氣地向前跌倒。
胤禛慌張上前扶她,仍是慢了一步。
這樣跌倒的姿勢正好,雙腿跪了地向他行禮,僅靠臂力支撐着身子的平穩。跌倒的破皮之痛對於她來說早已不算什麼,她咬了咬牙,“臣妾給皇上請安,身子不便,有失禮儀,還望皇上莫要怪罪。”
終於是要以真正的身分與胤禛四目相對了。
胤禛,兩個月來你不肯見我,如今一聽蘇培盛說起,就急急來了長chungong,是急着要確認我的身分,急着要消除你的心頭隱患吧。
胤禛,你來得這麼快,是怕我說出你登基的秘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