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夜色還未消散。
虢翰獨自一人盤坐珠玉峰頂,閉目練功。
日出東昇的時候,牛竹扛着斧頭,從山下走了上來。
“四師弟,好早啊”
“早。”
虢翰專注打坐,只簡單應了一聲。他這一個字的回答,已經相當客氣。若換做從前,他根本不會理睬牛竹。自從煉獄之門回來,兩個人的關係,已經大有改善。
牛竹在虢翰身邊坐下,並沒有開始練功,而是開口問道:
“四師弟,你最近每天早晨都是第一個來,爲什麼呀?”
“這還用問?我要努力當闡教主!”
虢翰的回答直截了當,眼睛依舊沒有睜開,繼續專心致志地練功。
“你想當闡教主?”牛竹搖了搖頭,嘆出一個字:“懸。”
虢翰猛然睜開眼睛,不服氣道:“我哪裡比不上你們三個?”
牛竹喃喃道:“你現在強過我,以後可能強過師姐,但三師弟……你恐怕很難超越。”
虢翰微微蹙眉,沉聲道:“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所以我才每天早來。我相信只要我肯下功夫,比他努力,總有一天會比他強!”
“你……真這麼想?”牛竹不以爲然道:“我還以爲,你會比我先發現。難道你不覺得師父對待三師弟,跟對待我們不一樣嗎?”
虢翰斜了牛竹一眼,疑惑道:“二師兄,你今天好像有點奇怪,背後講究別人,這可不像你的作風。”
牛竹不自然地用手摸索着斧頭,低頭道:“唉,我的處境和你差不多。我喜歡師姐,可師姐她……唉,不說了。師弟,其實,我今天想拜託你一件事……”
“我就知道你有事!”虢翰一拍大腿,“你有話直說,我最煩繞彎子!”
牛竹吞吞吐吐道:“你的虎尾靈蛇……能不能借我玩兩天?”
“我還以爲什麼事呢。”虢翰一口答應道:“好,你等我會兒……”
說着,虢翰把手伸到背後,摸索片刻,表情突然顯出一陣痛苦,兩眼猛然一瞪,虎尾靈蛇“啾”的一聲被拽了下來。
牛竹皺起眉頭道:“師弟,你每次拔下來,都這麼疼嗎?”
“沒事,習慣就好了。”虢翰苦笑一聲,把虎尾靈蛇朝牛竹遞了過去,忽然一收手道,“唉!等等!”
牛竹身子一震,忙問:“怎麼了?”
虢翰叮囑道:“二師兄,我得提醒你一下。這條蛇咬住你屁股的時候,你千萬不能躲,否則他會咬得更狠,到時候你躺在牀上都會屁股疼,只能趴着睡。”
牛竹鬆了一口氣,隨口敷衍道:“多謝師弟提醒。”
“嗯,那給你吧。”虢翰說着又遞了過去。
就在牛竹剛要抓到的時候,忽聽一個憤怒的女聲喊道:“姓牛的!我要殺了你!”
虢翰驀然收手,擡頭一看,發現說話的人是姜凌。
姜凌緊握一把摺扇,那架勢就像手裡握着一把殺氣凜凜的菜刀!
牛竹見狀,忽然一溜煙躲到虢翰身後。
姜凌氣勢洶洶,步步緊逼而來,衝虢翰吼道:“老四!你給我讓開!”
“怎麼了,師姐?”虢翰一動不動,問道:“二師兄,哪得罪你了?”
被這麼一問,姜凌的臉頰倏然掠過一絲紅暈。
虢翰愈發納悶,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師姐臉紅。
姜凌怒然擡手,指着牛竹的鼻子道:“他!他是一頭披着牛皮的狼——大色狼!”
虢翰不以爲然道:“師姐,你要說我是色狼,我受之無愧,但你要說二師兄色,我看他就算有色心,也沒色膽呀。”
姜凌咬着嘴脣道,彷彿終於下定決心,憤然道:“他在我沐浴的時候暗中偷看,還趁機拿走我裝寶物的袋子!”
虢翰轉頭看向牛竹,嘿嘿一笑道:“二師兄,想不到你還有這本事,看來我以後得向你請教請教啦。”
姜凌惱羞成怒,剛要擡手連虢翰一起打,忽聽山下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師姐,怎麼今天這麼早啊?”
姜凌聞聲轉頭一看,發現說話的人是牛竹!
虢翰陡然一驚,眼前赫然出現另一個牛竹,一個牛竹站在自己身後,另一個牛竹站在姜凌身後。這兩個牛竹,無論是穿着、相貌、還是聲音,都完全一模一樣!
姜凌恍然大悟,扇子突然指向虢翰身後,喊道:“那是假的!”
“假牛竹”眼光一閃,就要從背後伸手奪走虢翰手裡的虎尾靈蛇,不曾想虢翰及時反應過來,驀然一個閃身,站到姜凌身邊。
姜凌一個箭步衝過去,當頭就是一扇!
“假牛竹”腦袋捱了一下,卻紋絲不動,反倒是另一個牛竹“哎呦”一聲叫了出來,應聲倒地暈了過去!
姜凌大驚失色,連忙收回架勢,低頭伸手試探牛竹的鼻息,發現他尚有一絲氣息後,鬆了一口氣。剛纔她那一下用力很猛,換做身體弱的早已一命嗚呼。
“不對,師姐!”虢翰一臉驚愕,指着“假牛竹”手裡的斧子,疑惑道:“你看!那假貨手裡拿着開山斧。那斧子我用過,它很通靈性,只聽二師兄的話!除非二師兄同意,否則誰也拿不動!”
“假牛竹”臉上露出一抹陰冷的笑,似乎明白這些人拿自己沒有辦法,便也沒有逃跑,只是站着看好戲的樣子。
這時,蘇季喘着粗氣,從山下一步一步走了上來。
姜凌急忙問道:“老三!你知不知道哪個纔是真的?”
擡頭看見兩個牛竹,蘇季微微闔目,透過狐瞳定睛一看,豁然道:“好像……都是真的!”
語一出口,虢翰大驚失色!
姜凌急問蘇季:“站着那個……也是真的?”
“沒錯。”
“怎麼會變成這樣?”
“若沒猜錯,應該是殷久悠在搗鬼……”
語罷,蘇季掏出七色稻草人,口中唸唸有詞。
見勢不妙,“假牛竹”眼光閃爍,剛想逃跑,忽然身子化作一道黑煙,被吸入稻草人。眨眼間的功夫,七色稻草人變成了黑色。
轟隆一聲巨響!
開山斧掉落在地上,地面被砸出一個大坑。“假牛竹”消失的同時掉出一個袋子,正是姜凌用來收納寶物的錦袋。
姜凌俯身撿起袋子,用一種詢問的眼光看向蘇季。
蘇季解釋道:“我跟陸壓道君學習釘頭七箭的時候,順便打聽過殷久悠的降頭術,以及破解方法。降頭術中有一種極端高深的咒術,能將一個人膨脹的惡念分離體外,操控受術人的惡念化身,爲施術者所用。可惜殷久悠這次惹錯人了。”
話音剛落,蘇季手裡的黑色稻草人發出一陣壞笑,仍是牛竹的聲音,“嘿嘿,惹錯人的是你們!”
這時,山峰下傳來一片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着,成羣結隊的記名弟子,氣勢洶洶地走了上來。
虢翰上前一步,擋在一片黑壓壓的人羣面前,挺胸道:“這裡是珠玉峰!你們記名弟子,不能上來!”
“我們得到柴嵩首座批准,特來捉拿牛竹!”
蘇季聞聲看去,只見說話的是一個女孩,正是傳音閣的雲依。
“爲什麼要捉人?”蘇季上前一步,詢問雲依。
見是蘇季,雲依的語氣稍微變得客氣,“牛竹昨日闖入淨心閣等地,盜走長老和弟子們的錢財和寶物。”
話音剛落,淨心閣負責掃地的陸仁甲,慢慢擠出人羣,指着躺在地上的牛竹說道:“這個人在山上隨地大小便,四處亂塗亂畫,大肆破壞環境!”
“何止如此啊!”山珍閣的黃牛道長衝出人羣,指着牛竹的鼻子,破口大罵道:“你小子吃了雄心豹子!竟敢往大夥兒吃的菜裡吐口水!”
虢翰急忙問道:“吐口水?我吃的菜也吐了嗎?”
黃牛道長氣沖沖道:“我聽山珍閣弟子說,親眼看到牛竹在每一個鍋裡都吐了口水,這肯定不是第一次啦!”
語一出口,在場所有人都開始泛起噁心。
姜凌皺起眉頭,對蘇季道:“牛竹邪念的化身,怎麼盡做這些偷雞摸狗的惡事?”
“這已經是二師兄惡念膨脹的極限。他能做出最邪惡的事,也不過如此了。”蘇季的語氣中捎帶一絲慶幸,“幸虧是二師兄,若換做一個居心叵測之輩,只怕造成的破壞遠遠不止如此。”
望着來勢洶洶的人羣,姜凌急問:“總不能讓那蠢牛背這麼多黑鍋吧?接下來該怎麼辦?”
蘇季陷入沉默,片刻後說道:“辦法倒是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