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老幺,你不睡別人還要睡呢!別跟塊煎餅似的在上邊翻來滾去行不?”下鋪的老二敲了敲牀板,表示抗議。
“哈哈,我說大白天的不會是在做運動吧?擼多傷身,且擼且珍惜啊!”老三賤兮兮地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去去去……煩着呢!睡不着。”安以洋暴躁地蹬了蹬腿,像只炸毛的小獸獸。
“你這陣子到底是怎麼了?昨晚睡不着,現在又不睡不着,小腦袋瓜裡都在想些什麼啊?整天沒個人影,好多堂課都點名了,我告訴你,下午漢語史再不去當心老巫婆期末給你穿小鞋。”老大好心提醒。
“知啦,知啦!我下午會去的。”安以洋翻了個身,隨口敷衍。
“喲,今天咋個這樣乖哦?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不是從不在乎這個嗎?60分萬歲,多1分浪費這是誰的座右銘哦?”老二在底下說到。
安以洋冷哼一聲:“少陰陽怪氣,期末給你考個全班第一看看,獎學金小爺我拿定了!”
“啥?”老二掏了掏耳朵,“我剛纔好像耳鳴了下,你說啥了?”
“我說,這學期一、定、拿、第、一。”安以洋一字一頓道。
“我看你是被什麼奇怪的東西附身了吧?”老三在那頭怪叫。
“十有八九,這傢伙從昨晚開始就不對勁了!”老二拍了下牀板。
“去死吧!兩個賤人,別打擾老子睡覺,下午要好好聽課,現在要養足精神。”安以洋說完,扯過被子蓋上,果然不再動彈。
“這小子……”老大笑着地搖了搖頭,其他兩人則面面相覷。
晚上快到七點鐘的時候,安以洋來到祁汎的住處,敲了下房門,雖然上次李恆煜給他的鑰匙還沒還,但不是特殊情況他沒敢貿然開門進去,過了許久門纔開了,祁汎一身居家服出現在他面前,安以洋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祁汎。”
祁汎垂下眼簾,轉了轉手中的鉛筆:“菜呢?”
安以洋好奇地往裡頭瞄了一眼,沒聽清他的話,見客廳落地窗前立着一個畫架,上邊是張半成品,答非所問道:“你在畫圖?”
“嗯。”祁汎倚着門框,漫不經心道,視線落到他空蕩蕩的手上不由皺了皺眉,“你沒買菜過來?”
“呃……我剛下課。”其實六點鐘就下了,但上次作業沒交,在教室裡補完了作業塞給班長才耽擱到現在,他又擔心祁汎已經吃過飯了,便先過來瞧瞧,如果他沒吃,再去買菜回來做。
“不是說下了課就去買菜?”祁汎轉動鉛筆的手停了下來。
“本來是打算這樣的,不過……”安以洋尋思着該怎麼解釋,突然又想起秋然跟他說的事,話鋒一轉,便說道:“對了,那個劇我們會重新找人,所以,以後不會再來煩你了,之前對你照成困擾我很抱歉,希望你……”
“呵,以後不會再煩我?”祁汎冷笑一聲,打斷他的話,“好啊,那現在就滾吧!”
“不……我沒有……我不是……”安以洋不明白他爲何會這麼生氣,原本對自己已經緩和下來的態度一瞬間又變得劍拔弩張,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我的意思是……”
祁汎根本不給他說完的機會,“砰”得一聲就關上了門。
安以洋愣了一下,趕緊伸手去敲門,一直敲,裡面卻始終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在門口踟躕很久,腦子嗡嗡作響,彷彿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方向。直覺告訴他這次祁汎是真的生氣了,跟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是真真正正打從心底不想理他。
怎麼突然就生氣了啊?
自己說不再煩他,他不是應該高興纔對嗎?
安以洋百思不得其解,來的路上他還一直在思考要給祁汎做什麼菜,要跟他聊什麼話題,幻想兩人坐在一起吃飯的場景,肯定甜蜜又溫馨,說不定祁汎還會覺得他手藝不錯,從此對他改觀,不再整天對他繃着一張臉,心情好了或許還能施捨給他一個微笑。他至今還未見過祁汎對哪個人笑,不知道他笑起來是怎麼樣的,總之肯定不會難看。
“祁汎也會笑嗎?”他忍不住想。
能讓祁汎笑臉以對的人肯定對他來講非常重要,反正肯定不會是自己。
思及此,心情瞬間跌落到谷底,在走回學校的路上,越想越難過,連心都慢慢地揪成了一團。
他以前從來不寫愛情小說,不是因爲不想寫而是不懂寫。原因很簡單,長這麼大他還沒喜歡過任何人,當然不懂戀愛的滋味,直到後來接觸了耽美,在“腐國”文化的薰陶和策劃妹子的鞭策下才寫了幾部耽美愛情小說。雖然劇情是原創,但情感方面的表達全是參考之前看過的耽美小說,關於那方面的感受,他的腦海裡從來都只是一片空白,如今那片空白卻在不知不覺中被另個人的身影填滿,連同那顆荒蕪了很久的心,沒有一絲縫隙。
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獄,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
他從不知道原來愛情可以讓人那麼開心又那麼難過,所有的喜怒哀樂像是全都掌握在另一個人手中,他只要動一動指頭就能讓自己欣喜若狂或是五內俱焚。
這回是真的陷進去了。他想。
門外的腳步聲徘徊許久,終於消失了,祁汎把畫筆重重地丟到了桌子上,高大的身軀往沙發上一倒,神色有些頹然,嘴上說着讓安以洋滾,等到對方真的滾後,心裡第一反應是失落,空蕩蕩的彷彿連魂都跟着走了。
自打關上門後一幅圖畫得亂七八糟,越畫越煩躁,注意力一直沒法集中,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去關注門外的動靜。這種情緒被牽着走的感覺簡直糟糕透頂,明明是對方一直纏着他不放讓他覺得無比心煩,如今那人終於說了不再來煩他,他反而覺得渾身都不對勁了。
這到底是怎麼了?
原本今天下午沒課,在家睡了一覺醒來肚子空得難受,第一反應是叫東西來吃卻想到那人說會過來做飯,叫餐的念頭便被壓了下去,情願用畫圖來分散注意力也要留着肚子吃那人做的飯。結果好不容易等到那人過來,卻發現對方並沒有跟預想中的一樣帶着食材過來而是兩手空空,說不失望是假的,聽到敲門聲的那一刻,他甚至連心跳都快了幾分。
門外的人一襲淺藍色連帽衫,肚子上有一個大大的口袋,像是一張燦爛的笑臉,胸口印着一隻滑稽的小鴨子,看上去憨頭憨腦的卻異常可愛。再往上便可看到一截白晃晃的脖頸從領子裡露了出來,像是破土的嫩芽,小腦袋瓜頭髮是溫暖的茶色,柔軟又蓬鬆的感覺讓人很想觸摸,典型的瓜子臉,尖下巴,明眸善睞,朱脣粉面,加上骨架纖細,穿上裙子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個女生。
祁汎不可避免的怔了怔,心跳越來越快,好在天生面癱看不出情緒,他轉了轉手中的鉛筆,掩飾心中的異樣: “菜呢?”
“你在畫圖?”對方像是沒聽到他的話,好奇地往屋子裡瞄。
“你沒買菜過來?”他的注意力卻一直停在對方空着的手上,腦海裡思緒紛紜,有種不安的躁動:他沒去買菜,是不是不打算給自己做飯了?他要反悔嗎?如果要反悔爲什麼還要過來呢?
“我剛下課。”
“不是說下課了就去買菜?”口氣不自覺變得有些咄咄逼人,他從未像此刻這般心急,急於求證一件事,急於從別人口中聽到答案。
結果等來的卻是:“本來是打算這樣的,不過……對了,那個劇我們會重新找人,所以,以後不會再來煩你了,之前對你照成困擾我很抱歉,希望你……”
希望我什麼?希望我既往不咎,從此兩清了是吧?
把他祁汎當什麼了?需要他的時候使命黏着他,趕都趕不走,用不着了便拍拍屁股走人,真是輕鬆哈,以前百般討好,噓寒問暖敢情都是虛情假意?都他媽是在演戲?把他耍得團團轉很好玩是吧?
想到自己剛纔還像個傻子似的滿懷期待地等到他來,心中的戾氣就怎麼壓都壓不住,屈辱、憤怒、不甘……所有糟糕的情緒糾結在一起,一股腦地朝頭上衝,幾乎要讓他失去理智,恨不得伸手掐死眼前的人。
他向來從容淡定,從未有過如此激烈的情緒,如今全拜那個人所賜,他變得都不像自己,連情緒都無法控制,不知從何時開始不知名的情感悄然在心中萌芽,隨着見面的次數逐漸增多,開枝散葉,盤根錯節,佔滿了整個新房,稍一觸動,就能牽痛全身神經。
夜幕降臨,室內漸漸被黑暗吞噬,祁汎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只有胸口在劇烈起伏,像是在極力壓抑着某種情緒,如果可以看清他臉上的表情,定是前所未有的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