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座小城的城主,我叫陸乘風。
小城坐落在北方,不算蕭條,但也不算繁華,小城的一切都剛好,讓人不會厭煩,不會膩味。
我是這座城的城主,從小,我就知道,我一定要愛這座城,不遺餘力,直到,有一個人的出現。
第一次遇見修竹,是在一次詩會上,他是人人嘴裡的修竹公子,才高八斗,最喜畫竹。彼時,他正細細作畫,筆下是墨色的竹子,一節一節,鋪展開來,似乎要染上他的白衣,似乎要沾染他身後的密林。
我開始想接近他,不爲別的,只是因爲他低頭作畫時,似乎被所有人不解的眼神,像穿過所有人,不知道看向哪裡,他似乎絕不會在此停留。
我漸漸常登門拜訪,他總是靜靜的,好像最終總會遠去一般。
我只他喜琴,特意尋訪天下好琴,盡我所能送了他一個好琴,泠泠七絃上,鋪展開來的都是他的琴聲,我會邀他一起騎馬,踏春,彈琴,舞劍,他的眼裡漸漸少了寂寞,多了牽掛,我們誰都沒有多說一句,彼此卻都已明瞭。
那一天的窗外,竹子剛被雨洗過,綠得發亮,我試圖去牽他的手,他不經意輕輕推開,“乘風,你知道的,這會有什麼後果”。
是的,我知道的,在這樣的小城裡,這一切都不會被允許,我們註定,是別人眼裡的怪物,變態,我們的感情,註定被貶得一文不值。
我開始不愛這座城,我想逃了,逃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只有我們知道的地方。
可是,修竹病了,他不願見我,也不再
和我來往,不知道是誰發現了我們的秘密,在城中大肆宣揚,清高出世的修竹公子,偏偏有龍陽之好。我經常駐足在他的門外,我隱藏的很好,那些常徘徊在他門外的小姑娘不見了,不知道他的身體好了沒有。
他曾說過,他有不治之症,終要離開的。
“乘風”他說“不要太執着於一個東西,不然失去時,你可能會痛不欲生”。
叫我怎麼不執著?
我決心去北方的神農谷尋找隱居避世的藥王,可我只是江湖上的無名小卒,他可會幫我?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找出治他的病的辦法。
我離開了十天,十天而已。那十天,我陪藥王遍尋古籍,我去山上尋找靈藥,無數次在深夜困得趴在書上睡着時,我總是告訴自己要堅持下去。修竹不願透漏一點消息給我,我每天收到的信裡,替我辦事的心腹總是沒有辦法讓我知道他一丁點消息。
不過沒關係,我終於找到了一種方法,或許值得一試,我很快就可以見到他,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我一路狂奔,夏季的大雨打在身上,心裡卻是痛快高興的,我想我該怎麼告訴他呢?是說“好久不見,修竹,我找到辦法了”還是“我們走,離開這裡,一起在別的地方生活下去。
我不再管城裡人怎麼看我了,我一路騎着快馬。來到他的門前,映入眼簾的,卻是懸掛在門上的兩盞白燈籠。
我瘋了一般要衝進去看看他,上前阻攔的人都被我打暈在地,城裡人說是因爲城主失去了一個摯友吧,不,我失去了一個戀人。
後
來我知道了,他只是簡單的發燒,只是這樣簡單的病,那些城裡的大夫卻不願給他開一劑藥,清高出塵,遺世獨立的修竹公子,生下來便有不治之症,可是卻死於這個城的冷漠,只因爲,他是他們眼中的怪物,可是,他何錯之有?這何錯之有?
我想起他也許爲了保全我所謂的名聲,暗自隱忍,阻止他的小廝向我求助,他也許纏綿病榻,卻不願再見我一面,連告別的話也沒有一句,他爲何總是要爲難自己?
我要爲他報仇。
我打聽到那些沒有醫德的大夫,我開始策劃刺殺他們,城裡人心惶惶,被殺死的大夫家裡的孩子會在我出席葬禮時,抱着我的腿哭泣,求我一定要抓住兇手,他要爲他的父親報仇,我忽然想起那天修竹坐在古琴前面,低頭嘆息那刺秦的荊軻,和被秦朝滅亡的燕國,“冤冤相報,何時了”。
那天我被人發現了,我很驚慌,因爲他們被當成盜賊帶到我的面前,而真正的兇手就坐在臺上,我下令把他們關起來,不管不顧,甚至那位安遠王的小王爺拿出令牌,也沒讓我動搖分毫。
可是那個躍進窗內的人,他的一番話卻改變了我,我也想問,修竹,你願意嗎?你希望,是這樣的結果嗎?
他一向好心,就算臨死,都要爲我着想,就算臨死,也從沒有用他的劍指着任何一個人,逼着他們給他開藥,他從來這樣心軟。
我想,那就結束吧,結束這一切,我在自己點燃的大火中,又想起他音容笑貌,烈火焚身,我想,我終於可以見到你了,我們終於可以,永遠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