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劉備已非昔日那個阿備,關羽仍是那個關羽
卻說關羽掘開淮水,水淹于禁的安陽七軍。
以督帥于禁、軍司馬東里袞、護軍浩周爲首的魏國高層將領紛紛受降。
然亦不乏少數負隅頑抗者,如督將成何等輩。
大軍大獲全勝,本該是皆大歡喜之時。
偏偏在這時候,因先鋒將甘寧射殺成何遺孤成曼,與前將軍關羽起了爭執。
關羽責備甘寧違抗自己的軍令,擅殺垂髫孩童。
甘寧只做耳背,表示未曾聽見,不肯承認。
岸上諸將,皆是甘寧部衆,錦帆諸郎。
面對關羽的責備,衆錦帆郎也是紛紛擁護甘寧。
表示他們確實沒有聽見關羽的喊話。
或有人道:
“岸上喊打喊殺,風浪甚大。”
“我等俱未聽清關將軍喊話,如若不然,豈敢抗令不遵?”
“況戰陣之上,刀劍無眼,轉瞬即逝。”
“還請關將軍多多見原。”
關羽是個直性子,見衆人都這麼說了,只道或許岸上衆人是真沒有聽見。
可饒是如此,依舊覺得憤怒無比。
又質問甘寧說道:
“本將嚴令,降者不殺。”
“成何部衆皆已投降,汝何以擅殺降卒?”
甘寧只覺關羽這話莫名其妙,冷笑對曰:
“……呵,關將軍這話,甘某可就聽不明白了。”
“父債子償,自古皆然。”
“適才某親手斬殺成何,其子必恨我入骨。”
“我若不殺他,彼將來遲早爲其父報仇。”
“我又豈可留此孽種,以作將來之患?”
“關將軍持節督護我淮南諸將,應當以戰事爲先。”
“何惜一孺子性命乎?”
甘寧對關羽的質問感到莫名其妙。
堂堂齊國武官之首,竟然會爲了一個孺子當着衆將士的面向他發難。
這令一向灑脫不羈的甘寧亦大感不爽。
你道甘寧何以射殺成曼?
原來這甘寧乃水賊出身,天性粗獷好殺,手段殘忍。
他與張飛一樣,都喜歡虐待屬下。
可與張飛不同的是,
張飛打完下屬,還把他們留在身邊,繼續任用。
而甘寧要打屬下,都是直接弄死。
不給你復仇的機會。
因此,即便性情殘暴如甘寧,歷史上的他依然是善終。
沒有小人能害得了他。
因爲他比小人更小人,手段極其狠厲。
關羽見甘寧並無悔改之意,復詰道:
“汝縱未聞我軍令,然虐殺孺子,豈非喪心病狂?”
“此丈夫所爲乎?”
這甘寧乃是淮南武將,素附於陳登。
如今齊魏開戰,衆淮南將皆以爲當隨陳登一同征伐汝南。
不想齊王派了關羽假節,前來督護衆淮南將。
就連身爲徵南將軍的陳登,也得聽命於他。
而關羽又性格倨傲,說話直白。
常常當衆責備諸將的不是,不顧及衆人的面子。
甘寧心中不快,久懷憤懣。
諸將之中,屬他最爲狂傲,聞言亦勃然按刀,抗聲道:
“殺便殺了!”
“將軍莫非欲於此凱旋之日,爲區區敵裔,斬立戰功之將乎?”
左右將士聞之變色,刀戟微響。
只待關羽一聲令下,他們就要上去把甘寧砍作肉醬。
衆錦帆郎見了,亦紛紛護在甘寧左右,隨時準備廝殺。
眼看兩邊劍拔弩張,早有人報知陳元龍。
陳元龍既是徵南將軍,又是淮南派的領袖。
他在淮南深耕十年,手下人早已與他形成了利益共同體。
如今甘寧以下犯上,倘若事情鬧大,難免要問責到他身上來。
陳登聞說後,即率部趕到。
果然見着兩邊劍拔弩張,將要廝殺。
陳登趕忙高聲大呼:
“且住!且住!”
“兩位且住!”
陳登慌不迭地衝上前,將關羽與甘寧兩人隔開。
陳登先回頭望向甘寧,面色不豫地責備道:
“關將軍乃前將軍,汝爲軍中折衝,怎敢以下犯上?”
“還不叫你的人收起刀兵!”
甘寧聞言,果然依令朝身後錦帆郎揮了揮手。
衆錦帆郎都聽甘寧的,聽話照做,將兵刃收起。
陳登責備完甘寧,回過頭看向關羽,轉怒爲笑:
“……關將軍,陳某管教屬下不嚴。”
“適才多有冒犯,還請您多多饒恕些個。”
關羽沒好氣地說道:
“陳元龍,汝是如何管教下屬的?”
“這匹夫公然抗我將令,虐殺俘虜。”
“適才還敢以下犯上。”
“齊王拜你爲徵南將軍,將淮南之事,盡付於汝。”
“汝便是這麼治理一方的?”
關羽性格向來是有一說一,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不會彎彎繞繞,直接把自己心中所想給說出來。
可不說不要緊,一說衆淮南將皆面有不忿之色。
原來,陳登這徵南將軍,只比關羽的前將軍要低上一級。
他還是衆淮南將的領導,平日大夥兒都尊敬他。
而關羽就好比是中央派下來的監察委員,他當然有權責備陳登,甚至是治他的罪。
可當着陳登屬下的面,毫無顧忌地批評陳登,這也讓陳登大折顏面。
好在陳登性格沉穩,面對關羽的責備,他也不惱,只賠禮道:
“……關將軍教訓的是,等下來,在下一定會嚴厲責備甘寧。”
“眼下還請將軍以國家大事爲先,先破曹仁,收取汝南之地。”
“以報齊王——”
陳登話裡有話,勸關羽將這件事就此翻篇。
本身這件事也不算什麼大事,可大可小。
要往小了說,直接假裝無事發生。
往大了說,就是死咬着這件事不放,落得大家面子都不好看。
陳登說自己下來會處罰甘寧,言外之意,已是向關羽求情。
請他不要治甘寧的罪,交給他來處理。
畢竟甘寧落在陳登手裡,陳登怎麼都能保住他。
要是落在關羽手裡,小命難保。
而甘寧身爲淮南武將,陳登自然說什麼也是要保一保他的。
哪有領導不護短的?
說白了,
正是因爲有甘寧、蔣欽、周泰這些淮南武將擁護自己,自己才能做到徵南將軍。
爲何?
因爲這些武將手中握有兵權,即便是劉備也不好輕易替換掉自己。
因爲劉備也要考慮安撫衆淮南將。
這其實就是一個標準的政治團體中的利益組成。
衆淮南將與陳登的利益綁在一起,大夥兒相互扶持。
如果有一天突然換了一個領導過來,衆淮南將肯定會不安。
因爲原先他們是陳登的心腹,
遇着榮華富貴大家一起分,遇着罪責有領導在前面幫忙斡旋。
如果突然換了一個領導,上下級之間的信任就需要重新建立。
從而導致政權跌宕,一般的統治者不會輕易去這樣做。
這就是我們常說的,權力本質是人的認可。
統治者不能面面俱到,去控制所有人。
他只需要控制住衆小弟的領袖,那這些小弟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他的人了。
正如陳登聽劉備的,甘寧聽陳登的,錦帆郎聽甘寧的。
這是一套連貫的上下級關係,由自身的利益組成。
之所以會造成這種利益關係,
還是因爲山高皇帝遠。
舉個簡單的例子,
如果你是一個縣的小吏,有一天來了京城的官員,縣長也得聽他的。
那麼這時候你是去擁護那個京城的官員,還是擁護這個縣長?
答案是你只能去擁護那個縣長。
因爲他是你的直系上屬。
只要那個京官兒一走,那縣長就是本地的最高長官。
除非京官兒把你一起帶走,他成了你的直系上屬。
否則你再怎麼舔這名京官兒也是沒用的。
這也是東漢二元君主制高度發達的原因。
哪怕是一個基層小吏,都習慣於直接向地方長官稱臣。
正是由於這套利益關係,陳登當然要幫甘寧說話。
因爲處置了甘寧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反倒會使自己在淮南的威信大減。
相反,保住了甘寧,除了提高自己在淮南的威望以外。
付出的代價,也僅可能是開罪關羽罷了。
說難聽點,陳登也算是劉備的元從屬下了。
論級別,他作爲徵南將軍,本就是一統領一方的總司令。
同樣是司令,即便你有這個權力。
也不能隨便槍斃我的兵不是?
至少陳登是這樣想的。
希望大家各退一步,此事就此翻篇。
並且他還強調了,大家都是爲齊王效力的,別把事情弄得太過複雜。
搞得兩邊人馬面子上都不好看。
“……哼。”
關羽一捋鬍鬚,悶哼一聲響。
“兩軍交戰,各爲其主。”
“殺死成何,本屬無奈。”
“今又殺其子,絕其人倫,此非之丈夫所爲也。”
“況汝屬下乃生生將之虐殺乎?”
“此輩天性兇殘,早晚爲患。”
“依某之見,不若將之就地正法,以警示三軍。”
以甘寧之武勇,射殺一個孩童,豈會一箭射不死?
適才他明明射了三箭,將那小孩生生虐殺而死。
這一點是令關羽最不能容忍的。
殺一小孩本就已十分過分,還是將他給虐殺而死的。
此行徑未免就太過殘暴了。
關羽是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
平日打仗,他都不習慣殺小兵,專挑大將來殺。
是因爲他骨子裡便同情弱者。
就拿收降於禁這三萬降軍來說。
我們常說古代殺俘不祥,可爲什麼還是有那麼多將領都喜歡殺俘虜?
比如曹操抓到的袁軍八萬人,直接扣一個“僞降”的帽子就全部坑殺了。
袁軍是不是真的假投降不好說,但曹操反正是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三萬不生產,還要人吃馬喂的降兵,無疑會成爲關羽的一個巨大負擔。
爲此,
關羽還專門去搶了孫權的糧食,因此惹惱孫權,爲後來敗走麥城埋下伏筆。
不排除關羽收降降兵是想納爲己用的原因,但關羽做事常常缺乏考慮是真的。
環境造就性格。
即便是這個位面的關羽。
那依然是,
曹操捧着,劉備慣着,李翊哄着,陳登讓着。
這是關羽的幸運,也是他的不幸。
即便是劉備都已經開始做出改變,漸漸地去適應如今的職場生活。
而關羽仍舊保持着他身上的遊俠氣,凡事都講究一個江湖義氣。
在江湖中,以實力爲尊,能力強就是大哥。
這使得關羽把權力結構,簡單地理解成了下級就得聽上級的。
所以我可以肆無忌憚的放狠話,不用顧及屬下面子。
然而政治,恰好就是一個講臉面的遊戲。
陳登在這方面,顯然要比關羽有經驗的多,當即開導他道:
“……今天下未定,鬥將如甘寧者,甚爲難得。”
“將軍宜容忍之,權爲齊王大業。”
陳登開口齊王,閉口齊王,皆是勸關羽不用將這事兒太過放在心上。
其實這件事,在陳登看來很簡單。
甘寧想除掉後患無可厚非,你覺得失了面子。
那便由我這個徵南將軍親自出面,帶着甘寧等衆一齊向你賠禮。
你再順坡下驢,饒恕甘寧。 如此一來,
你既保住了面子,又展示了自己的胸懷,收買了人心。
同時,還除去了一個隱患。
這不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嗎?
但關羽又哪裡有那麼多算計,他凡事只論是非。
正欲再開口時,趙雲也已經率衆趕到了。
他急忙上去勸和:
“……諸位,何至於此?”
趙雲走上前,安撫衆人情緒。
他的性格是真正的清白有威嚴,饒是齊國內部已經拉幫結派。
而趙雲仍舊保持初心,從不與人結黨。
這是劉備欣賞他的一點。
但也正因爲如此,擁護趙雲的人也很少。
畢竟如果你照顧我,將來升遷啥的,將來兄弟們都可以投你一票。
可你有意跟所有人保持距離,那衆人也犯不着去親近你。
好在趙雲憑藉着劉備、李翊的喜愛,至今在齊國依然有着翊軍將軍的職位。
麾下部衆有云騎,亦是齊國內部一股中流砥柱的力量。
使人不敢小覷中傷。
故由趙雲出面解和,大家都能接受。
關羽是一個喜歡把喜惡寫在臉上的人,他對趙雲這樣的誠實君子是十分欣賞的。
當即也不擺架子,如同手足兄弟一般,拉着他的手。
像個老朋友似的說道:
“……子龍,來的正好,你且來評評理。”
“適才甘寧違我軍令,擅殺成何遺孤。”
“我欲治他罪狀,諸將似有不服。”
“你怎麼看待此事?”
這……
趙雲眉頭皺起,虐殺一個孩童,他打心眼裡兒也是鄙夷的。
但在趙雲看來,甘寧是陳登的人。
陳登本人就在這裡,應該直接交給陳登處理。
咱們作爲督護將領,就算真有權力治甘寧的罪,也不該喧賓奪主,越俎代庖。
陳登帶着他手底下那幫淮南將領,幫劉備鎮守淮南十年。
百姓安樂,粳稻豐積。
還修好了邗溝河道,每年向下邳中樞輸送的糧草就超過五十萬斛。
不可不謂功勳卓著。
劉備不止一次的下詔表揚陳登,稱讚他是,“文武兼備,雄姿異略。”
咱們明面上是中央派過來的上級,但不能真的就對淮南人頤指氣使啊。
他們地處淮南,平日本就受不到多少王化恩德。
如今你假節代表齊王過來,不多加撫慰,反而要予以治罪。
還是在打了勝仗的情況下,這多少有些不妥。
微作沉吟,趙雲勸道:
“如今戰事未定,若因此事,斬殺大將,于軍心不利。”
“且待戰事結束之後,再作定奪。”
“關將軍看是如何?”
陳登趁着趙雲的加入,順勢也說道:
“權且看在李相的面子上,先以戰事爲先罷。”
陳登把李翊搬出來,是因爲他知道。
讀書人中,關羽平生最敬李翊。
而陳登又是李翊的好友,當初他去廣陵,還是李翊保舉的。
最後,陳登也不負重望。
不僅治理好了淮南,還練出了一支悍勇的水軍。
而李翊也兌現了自己十年前的承諾,即“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去了廣陵,元龍你會有更廣闊的天地。
以蔣欽、周泰、徐盛爲首的衆淮南將,見趙雲、陳登兩個高層都出面求情了。
也抓住這個機會,齊齊跪下,向關羽拜道:
“請關將軍寬恕!”
說完,蔣欽拉了拉一旁的甘寧。
甘寧生性桀驁,起初不爲所動。
周泰、徐盛也伸手去拉他,埋怨道:
“……興霸,可別意氣用事!”
大家都是淮南武將,遇上事兒,自然要幫一把。
這樣將來自己有事,別人纔會幫忙。
甘寧一咬牙,輕哼一聲,不情願地跪了下來。
小聲謂衆人說道:
“某非是跪關羽,只是不忍衆兄弟替我受罪罷了。”
話落,怏怏地朝關羽一拱手:
“……末將知罪,請關將軍責罰!”
甘寧天性粗暴好殺,桀驁不馴。
歷史上的他,莫說經常違背對呂蒙的承諾。
即便是孫權的命令,甘寧都經常違反。
但甘寧這個人又非常講義氣。
他本身是巴郡的土豪,即便後來當了水賊。
也要讓自己的小弟都披上華麗的文繡。
行走江湖多年,甘寧的行事風格就是:
——贏要一起狂,輸要一起扛。
他雖然出身富貴,但骨子裡也同樣蔑視權貴。
很討厭別人仗着身份來壓自己。
比如孫皎作爲宗室武將,就曾跟甘寧發生過節。
當時的人都勸甘寧跟他道歉,說人家是孫權的宗室。
但甘寧卻認爲,
大臣都應該是平等的,即便孫皎是宗親也不行。
遇上明主就應該竭力報答,而不是因世俗而委曲求全。
正因爲甘寧特立獨行的性格,孫權便讓孫皎給他甘寧道歉。
甘寧這人也不記仇,反倒和孫皎成爲了好朋友。
關羽是劉備的手足兄弟,甘寧潛意識裡便對他有所牴觸。
尤其他作爲外來將,搶了陳登的南線指揮權。
甘寧對此感到不忿,但他知道劉備爲什麼要這樣做。
平定南方是一件大功。
如果交給陳登來打,到時候不管是陳登、還是他們這幫淮南武將都能得到進一步的晉升。
但顯然劉備不希望淮南武將太過強勢。
所以派了關羽假節,來督護陳登及淮南衆將。
如此一來,一旦贏了,首功之臣就會是關羽。
陳登及淮南衆將永遠只能是二號功臣,甚至三號功臣了。
將來論功行賞的時候,關羽分走了大頭。
剩下的小頭平攤到衆將身上,也就掀不起多大風浪了。
而關羽又是劉備的絕對擁躉,封多大的官兒劉備都信任他。
對於劉備有意打壓淮南衆將的行爲,甘寧雖有不滿,但也能理解。
畢竟連李丞相的河北武將都被打壓了,人家李相都沒說什麼。
何況是陳徵南呢?
這事兒大夥心裡明白就行了。
見甘寧主動認錯,衆將士又幫着求情。
關羽這才神色稍緩,沉吟良久後,捋須說道:
“……罷,不看在李相面子上,今日之事絕不可就此善了。”
衆淮南將面面相覷,暗想看在李相面子上是什麼意思?
難道我們這麼多人給你跪着,就沒面子了是嗎?
陳徵南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你還擱這李相。
李相現在在哪呢。
李相現在在河北呢!
關羽的話還在繼續:
“諸君當以甘寧爲鑑,若再虐俘,軍法不容!”
復又一指甘寧,厲聲誡道:
“今且記汝一罪,待汝南平定,再行論處!”
此言一出,衆人皆是一愣。
暗想這事兒難道還沒翻篇嗎?
以蔣欽、周泰、徐盛爲首的衆淮南將,相顧皆面有慍色。
蔣欽陰扯周泰袖口,低語說道:
“吾等皆已折節求情,何故猶不依不饒?”
周泰按刀冷笑:
“河北人自恃功高,視我江淮子弟如芻狗耳!”
蔣欽嘆道:
“關羽是齊王的手足兄弟,齊王必然厚他。”
徐盛則目送關羽遠去的背影,喃喃說道:
“關羽今日如此不留餘地,他日恐無相見之歡矣……”
……
是夜,夜風忽起。
吹散帳前餘燼,衆將的影子在地上支離破碎。
蔣欽、周泰、徐盛、甘寧等將,共聚在一處。
詣往徵南將軍陳登大營處,具陳關羽今日之狀。
“……陳徵南,關雲長如此輕慢我淮南將士。”
“若是我等忍氣吞聲,日後誰會復重我淮南人?”
“齊王必輕我等,不以我爲厚。”
蔣欽憤然說道。
徐盛頷首,蹙眉道:
“……我等爲齊王在淮南鎮守十年,使吳寇、楚賊不敢輕犯。”
“今又同爲國家討魏賊,關羽卻因一賊裔,當衆折辱於我等。”
“長此下去,人人皆道淮南將領善欺。”
“若是我等忍讓一時,將來有何顏面去見齊國其他將領。”
“陳徵南切不可在此事上,一忍再忍。”
周泰按劍附和:
“依我之見,不如直詣齊王,備言此事。”
“正因關羽乃王手足兄弟,齊王必不會徇私,當爲我等做主。”
陳登也知道衆人是有備而來。
顯然大夥兒都因爲白天的事感到憤慨,覺得關羽太過盛氣凌人了。
他們在關羽面前,雖然算是小弟。
但小弟自己也是有小弟的。
自己麾下的部曲,平日多麼多麼敬重自己。
然後白天被劈頭蓋臉罵一頓,你還不敢還嘴。
老大的威嚴濾鏡,直接碎了一地。
至於提到的直面齊王,陳登卻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提議。
“爲一孺子之死而訟於王前,是自示器小也。”
“況此之事,我等本不佔理。”
“縱然大王知曉,又能如何決斷?”
別給領導出一個領導解決不了的難題,這是職場的基本潛規則。
正因爲陳登清楚,他與關羽皆位高權重。
是齊王倚重的封疆大吏,纔不敢將此事鬧大。
試想,當你的兩個重臣到你面前來吵架。
起因還是一件可以輕鬆化解的小事時。
劉備會怎麼想?
這不是給他出難題嗎?
我要是幫關羽,那人們都說我這個齊王偏袒兄弟。
以後誰還敢爲我盡忠效力?
我要是幫陳登,可問題是人關羽也沒做錯啥呀。
我這不成了曲直不明瞭嗎?
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各打五十大板。
真鬧到這個地步,你說又是何必呢?
要是傳出去,這事兒也挺丟人的。
甘寧拍案而起:
“難不成陳徵南忍見袍澤兄弟,受辱至此乎?”
陳登沉吟良久,忽撫須笑,道:
“公等勿憂,吾有一良策,可解決此事。”
衆人忙問是何策。
“李丞相素與吾親善,今又位極人臣。”
“齊王信之,關羽敬之。”
“此事唯有請他出面裁斷,方可善了。”
衆人大喜,紛紛道:
“陳徵南說的對,此事非李丞相不能善了也!”
衆淮南將都是見過李翊,且短暫與他共事過的。
李翊就是個標準的職場動物。
他不會像關羽那樣,有什麼說什麼。
說話總是說一半留一半,因爲言多必失。
不管在什麼場合,他都會顧及手下人面子。
手下人犯了錯,也都是通過敲打的方式提醒。
而不是像關羽那樣,直接威脅警告,說我之後肯定要治你的罪。
雖然一起共事的時間不長,可衆人都十分敬重李翊。
可惜李翊去了北方,要不然大夥兒真想在李翊手下打工。
有李翊照着,今日又豈會因爲殺了一個俘虜,而被當衆劈頭蓋臉的責罵?
“如果李相肯出面斡旋此事,再好不過。”
衆人紛紛道。
陳登頷首,道:
“……好,待我書信一封,送往河北去。”
“這期間公等宜各司其職,切勿因今日之事誤了公事。”
衆人齊齊拱手:
“我等明白,此事惟望陳徵南做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