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將軍之慮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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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隗冉和昌琦帶人北上去取長垣城,順便要把通往白馬路上的鄉亭全部肅清,以取得和白馬方向的聯繫,保障稍後的物資調運,故而還沒回平丘。

所以,這次軍議只有張斐、顏貯、仇升等人蔘加,王脩、畢齊作爲客卿仍然出席,倒是縣丞陳正也被召來一同參會,讓與會之人有些小詫異。

隗冉不在,平丘方面的遊騎斥候工作就由仇升負責,他先說道:“啓稟將軍,據俘獲的曹軍遊騎供述,封丘守將名爲文稷,所轄兩千人,其中半數精銳半數縣卒,另陳留太守夏侯淵已親率五千援兵至封丘。”

“夏侯妙才來了?果然夠神速的,只不過他有沒有膽子過濟水來追我?”

“據曹軍遊騎供述,夏侯淵目前倒並未有揮軍過河的跡象,只是多遣人手意圖饒過平丘去打探長垣等地的動向。”

“果然是無膽過河,曹賊都變精乖了。”

張斐道:“既然夏侯淵畏懼將軍之勢,無意過河,那正好便於我軍施展。”

顏良對於張斐的說辭相當不以爲然,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若是背後始終跟着像夏侯淵這般擅長神速奇襲的傢伙,做什麼都會不痛快。

但顏良也不想出言駁斥張斐,看了看室內衆人,最後把目光落在了坐在末座的陳正,問道:“陳君對此有何看法?”

陳正沒想到一下子就點名自己發言,不過他也不怵場面,答道:“在下以爲,陳留乃是兗州膏腴之地,曹孟德必不肯輕易捨棄,而夏侯妙才手握七千兵,足有一戰之力,卻畏縮封丘城中,絲毫不思進取,或有更大的圖謀亦未可知。”

對於陳正的說法,顏良覺得這或許也是一種可能,照理來說夏侯淵非是不知兵之人,既然帶兵來援卻頓足不前,卻也奇怪。

“嗯,或許有之。”

從弟顏貯說道:“前時,兗州諸城在明而我在暗,如今卻明暗互易,我在明而夏侯淵在暗,若不能妥善處置,總是個後患。”

顏良點了點頭,又轉頭問道:“叔治兄可有何見教?”

王脩應道:“立善手下雖將士驍勇,然數量不甚多,若長期久處一地,則易爲敵聚而殲之,故而無論是往東還是往北,還是早做打算爲好。至於夏侯妙才按兵不動,或是在等別處兵馬齊聚,欲要以衆凌寡,亦或是畏立善之能而不敢輕動。”

“叔治兄所言自是正理,平丘非久留之地,只是在離去之前,還得把庫中錢糧一併運走。至於夏侯淵,無論他是畏我還是欲要圖謀於我,都不能使其稱心如意,最好是可以誘得他主動來攻,諸君可有何方略?”

面對顏良提出的問題,張斐、顏貯,乃至於王脩等人都眉頭緊皺,苦思無果,倒是敬陪末座的陳正起身道:“在下有一計,或可誘夏侯妙才來攻。”

陳正此言一出,室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看向了他,顏良笑着問道:“噢?行之可有何謀劃,快快道來。”

陳行之在衆人的注視之下侃侃而談道:“在下曾聽聞將軍在白馬瓦邑山下設伏大破曹孟德,而當時曹軍陣中挾裹着諸多白馬百姓,可是對其行軍佈陣有所影響?”

顏良被陳正這麼一提醒,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反問道:“行之的意思是要拿平丘百姓爲餌,誘夏侯淵來劫我?”

“正是此理,夏侯妙才忝爲陳留太守,若其先失土,再坐視治下之民被遷走,還有何面目去見曹司空?”

不得不說,陳正這條計策相當之毒辣,對人心的把握相當到位,但室內卻有人不同意他的看法。

張斐說道:“以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爲餌,固然可引得夏侯淵來攻,然兩軍交戰,誤傷者必衆。前時曹逆無道,故而盡遷白馬、燕縣百姓,致使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而我河北軍乃仁義之師,此議不足取。”

陳正辯駁道:“兵者,詭道也。在下從未聽聞兩軍交兵而有不傷及無辜者,遷徙百姓亦是戰時常例,不爲不仁。若夏侯淵不來阻擾,則可使百姓安然往赴東郡,豈不甚好。”

這時候一直沒發言的畢齊說道:“曹孟德遷東郡之民南下,致使白馬、燕縣房屋空置,田野拋荒,實乃國之大賊也。若此番能遷平丘之民,以補白馬、燕縣之不足,亦不無小補。”

顏良看了看畢齊,心道果然是屁股決定腦袋,這傢伙自從被任命爲東郡太守後,倒是處處爲東郡考慮,至於遷走平丘的百姓,平丘是否房屋空置,田野拋荒,肯定是不關他的事情了。

張斐向來不以口才機變見長,被陳正和畢齊倆人一番歪理說得一時間不知如何辯駁,面有不豫道:“先時將軍在宴中允諾了城中士族,若彼輩按約向我軍供輸物資,提供力役車馬,則不再遷徙其家,如今若是再提遷徙之議,豈非自毀諾言?且將軍素來仁義,厚待手下將士,亦極力強調軍紀,務使我軍中將士不擾沿途百姓,必不肯行此不仁不義無禮無信之事。”

顏良見平日素來待人和和氣氣的老好人左司馬這回算是發了急,便揮手阻止了欲要繼續爭辯的陳正,說道:“此事我已知之,且容我三思,今日便到此爲止吧!”

待衆人退去後,顏良的心緒還停留在剛纔商量的事情。

雖然陳正以百姓誘敵的方法的確是好計,示敵以必救之處而待其來攻,再預先設計一下,或許真能贏上一仗。

但張斐的話也不無道理,顏良自以爲不是那種只知仁義道德而不知變通的謙謙君子,但若是爲求一勝還不惜搭上衆多無辜百姓的性命,致使衆多人家流離失所,那自己還真是於心不忍。

雖說似曹操那般挾裹百姓遷徙,堅壁清野的策略在這個年代是如此之多見,但融有現代人價值觀的顏良心中還是稍有猶豫。

畢竟世家大族大都屁股不乾淨,壓榨起來毫無心理負擔,但普通貧苦百姓還真是既無辜又困苦,自己輕率的決定真的可能導致無數人家破人亡,這罪孽自己擔待得起麼?真能夠心安理得麼?

誘夏侯淵來攻的事情畢竟不關乎生死存亡,或許還能找到其他替代方法亦未可知,所以顏良準備把這個提議先放一放。

但有人卻好似十分堅持這個提議,過不多時,陳正與畢齊二人同時求見。

陳正在軍議結束後,主動找上畢齊,向畢齊請教了東郡百姓流失的情形。

畢齊雖然還沒赴任,但對東郡南邊兩縣的情況還是知之甚詳,尤其是他隨顏良大軍從白馬往延津去的路上經過燕縣時,沿途所見燕縣城中民人只餘了兩三成,而野外鄉里雖說不是十室九空,但至少將近一半的百姓被曹操挾裹南遷。

這悽慘的景象,也是畢齊在軍議時對於遷徙百姓北上極爲支持的原因。

陳正見畢齊對此策很是上心,便攛掇他一同來遊說顏良。

雖然畢齊在陳正面前說得頭頭是道,但真個面對顏良時候卻蔫了半截,好在陳正原本也就只是拉上畢齊壯聲勢,心中早有定計。

陳行之開門見山道:“在下觀軍議之時,將軍對在下誘敵之計頗有認同,然仍心有所慮,故而不能定奪,然否?”

顏良對這個頗有智計且盡力表現的年輕人也多有讚賞,他麾下正缺這種願意開動腦筋尋找方法,並且積極主動的人才。

不過,陳正畢竟是剛剛表示投效,其真實心意未能度測,也對討逆營中上上下下的關係,自己的原則宗旨不甚瞭解,故而能不能用,能否大用,還得好好觀察考量。

顏良反問道:“行之以爲,我有何慮?”

陳正豎起三根手指道:“在下以爲,將軍之慮有三。”

“一者將軍胸懷仁義,不欲陷百姓於水火之中。”

“二者將軍一諾千金,不欲背反先時之承諾。”

“三者將軍謀定而後動,未知夏侯妙才是否會咬餌上鉤。”

顏良點了點頭道:“行之所言甚是,如之奈何?”

陳行之隱含得色地道:“在下不才,或可解將軍之三慮。”

聽說有解決辦法,顏良也來了興致,問道:“噢?且詳說之。”

“軍議時左司馬言兩軍交戰,誤傷者必衆,在下以爲此言不當。”

“如何不當?”

“若將軍遷平丘之民北上,是欲得戶口之利,而夏侯妙才若來阻將軍,亦是欲得戶口之利,又豈會輕易以刀兵相加?且我軍以有備待無備,自可妥善安排,不使敵得逞。”

顏良聞聽之後點了點頭,靜待下文。

“左司馬又言曹孟德強遷白馬、燕縣百姓,致使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乃是無道之舉。但若是平丘百姓非受強迫,而是甘願遷徙,那自然就無可指摘了。”

“這卻如何做到?”

“昨日將軍與城中士紳飲宴所說之話已然流傳出去,今天市井間已經有各種傳言。其中一項就是白馬、燕縣房屋空置,田地拋荒。而平丘本地,多有失地之民、少田之家,對此傳言雖不知真僞且又躍躍欲試。若將軍佈告百姓,願意遷至白馬、燕縣之民,皆可分得房屋、田地,則必有人願意北上東郡。”

顏良看了看侃侃而談的陳正,又看了看在一旁滿臉期待的畢齊,笑了笑道:“這卻能有多少人?十有一二了不得了。”

“此爲其一也,若再擇幾個城中大族北遷,拖家帶口之下,人數必衆。”

顏良眉頭微皺道:“那豈非還是要我自食其言?”

陳正道:“非也非也,將軍難道忘了讓在下整理過往案件卷宗之事了麼?”

顏良一聽陳正提到這一茬,便心領神會道:“以此來脅迫彼輩遷徙?”

不料陳正卻道:“正不必以之脅迫,斷獄審案本是縣丞之職,曩昔有些案件在下雖知還有隱情,然則彼時束手束腳不能隨心施展,如今卻再無顧慮,自可重新翻檢翻檢,尋一尋這些世家大族的晦氣。平丘有些世家族人所做下的惡事足夠牽累全家,想必流放一些按律當判城旦之人,及其妻、子,便無人再有異議了吧?”

聽到這裡,顏良也不由心中暗吸一口涼氣,翻檢卷宗,收集這些世家大族的罪證,原本只是他預留的後手,若是本地世家大族中有誰不配合供輸物資,也好有理由拿他們開刀。

在昨日飲宴之後,那些大族家人應承了足額供輸物資力役後,自己本就沒打算再動用這預備的手段,畢竟他來平丘可不是來當包黑臉得罪人的。

而如今聽陳正的意思,準備在平丘大族中殺一兩隻雞來嚇一嚇其他猴子,而迫使那些屁股都不太乾淨的大族們不得不認栽,主動配合遷徙。

雖然顏良知道被打殺的雞肯定也罪有應得,但爲了達到目的就隨手毀去一兩個本地士族,這陳行之的行事手段果然是有夠符合這個年代的特色,夠狠!

顏良細思之下,又發現這個法子或許還真的可行,若是那些大族族人真的幹下了足夠抄家株連的罪過,陳正這麼做或許還算是爲民除害,老百姓們是不是還要拍手稱慶?

既做了正確又正義的事,順便還能夠達到特殊的目的,又何樂而不爲?

顏良看着這個後生可畏的南海人,心想這些士族往日裡肯定也沒少得罪過他,眼下卻正可以讓他公報私仇了,但卻不能聽之任之,以免不可收拾。

“此事不可牽連太過,且不可捕風捉影,必要有實證,你可做得到?”

“在下自有分寸,自是有確鑿證據,方纔好下手,這些禽獸作惡多端,只要認定了彼輩一兩項罪過,自會有旁的苦主前來告舉,屆時民意洶洶,也容不得彼輩抵賴。”

顏良想了一想後,覺得自己還是不涉及進去爲好,便道:“此乃汝分內之事,汝可自決之,若人手不足,可尋仇德升處商借一些。”

陳正會意道:“在下明白,此自是平丘縣中之事,與河北軍無涉。”

至此,顏良三慮中前兩者已經有了解決之道,只剩下最後一條,也是最最關鍵的一條,夏侯淵究竟會不會上鉤,若是夏侯淵忍耐功夫足夠好,硬憋住不肯來追,那前邊所有這些活大半都白費了心思。

“如若告民查案事盡依你計,卻怎知那夏侯淵便定會來咬餌上鉤?”

陳正微微笑道:“如若夏侯妙才還不肯來,無外乎餌不夠大,不夠香,我等不妨再爲其加點佐料,精心炮製一番,就不信他忍得住不來食此香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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