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總是各懷心思,但是無論心思如何,表面功夫總要做足。
莫凡並不懂這場所謂高端人士的聚會背後的含義究竟是什麼,她成了這場畫展中唯一的欣賞者,最後她停留在齊婧萌曾經看過的那副冰山前,她並沒有想到作者作畫的意義,只是單純的認爲這幅畫足夠催眠一個病人,她可以利用畫的背景讓一個病人翻越冰山後走出真實的自我。
原本並不打算和莫凡對話的吳童,看着莫凡靜靜凝視的神情,讓他感受到一種特別的寧靜,彷彿畫廊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他曾經對蘇東陽說,他想娶像莫凡這樣的女孩,恬靜,安心。他不自覺的走向莫凡,靜靜的站在她的身邊,像是陪她一起翻越一座座冰山,尋覓着最後的出路。
“我們就要這幅畫怎麼樣?”莫凡掩飾不住的喜悅,像是尋到寶一樣轉過頭笑着說,但當她看到身邊的人不是周華昇,立刻將喜悅收回,尷尬的低頭輕聲說,“不好意思,我以爲是,是其他人。”
那是一種對陌生人的禮貌,吳童眼神中藏不住的失落深深地落在莫凡低下的臉上,想到齊婧萌說的話,他立刻收起失落,微笑道,“沒關係,好久不見。”
莫凡擡眼望向吳童,她像是鬆了一口氣,吹去了尷尬,親切的笑道,“今天在這裡遇到太多的老朋友了,沒想到還有你,你過得好嗎?”
“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的。”莫凡還準備說些什麼,但是手被人輕輕的握住,她看向身邊的人,是周華昇,毫不掩飾的幸福在她的臉上,她對周華昇輕聲說,“這個人很厲害的,以前我也經常看他打籃球。”
“我們見過的。”周華昇依舊握着莫凡的手,像是握住了自己的領地,“首都機場。”他微笑道。
吳童笑的僵硬,他記得機場遇見周華昇的場景,當時無助的自己幾乎孤立無援,是他幫助自己,那張紙吳童還留着,時刻提醒自己,要學會一切能夠幫助自己成功的事。“我也記得。”
“你收藏的這些畫我都看過了,品味不錯。”
“既然你喜歡這幅,我送給你。”吳童沒有理會周華昇的暗藏敵意,只是暖暖的對莫凡說。
莫凡還是第一時間的望向周華昇,像是詢問他的意見。
周華昇會意的點頭。
吳童沒想過他與周華昇之間居然會因爲莫凡開始並不友好的印象,一直到所有人都離開,他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靜靜的想着周華昇對自己寥寥話語,忽然想起幾年前絆倒米樂父親的方法,他舔着自己的下脣,眼神陰冷的看着辦公桌上的顯示器。
蘇東陽送老闆回家以後,在齊婧萌家裡停留,他們一起坐在鞦韆上,兩個人依偎在一起,靜靜地忘記時間,天色漸漸暗下來,齊婧萌輕聲說,“我今天見到吳童了。”
“有什麼感覺?”
“自負,可憐,將來恐怕會做出令人可恨的事。”
蘇東陽皺眉,他並不理解齊婧萌爲什麼這樣評價吳童,他認識的吳童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齊婧萌看出蘇東陽的質疑,笑道,“不如你說說那個你認識的他?”
蘇東陽大致將他所瞭解的吳童講述一遍,其中還提到在吳童家裡他講述的童年。
齊婧萌靜靜的將所有她知道的事情連在一起,她有種感覺,父親眼中喬森那種踩着女人上位的小人,比不上吳童這種陰沉的僞君子,她也不清楚爲什麼會這樣認爲吳童,但是她的感覺沒錯過。她立刻拿出手機打給周華昇,“在哪?”
周華昇正在和莫凡一起散步,剛剛走到莫凡的家樓下,“做護花使者。”
“有事。”
“莫凡馬上就到家了,你是說要請我喝一杯咖啡嗎?”
“好。”
齊婧萌掛斷電話後輕輕地吻蘇東陽,像一隻準備吃唐僧肉的妖精,軟軟的靠在蘇東陽的身上,問,“今晚還要回去嗎?”
“你有事要談,我一會就回去,我想,明天或者後天,會有人打電話給我。”
“你說田月夕?”
“你怎麼知道?”
“以袁華的身份,給你一個好的平臺不是沒可能,田月夕不簡單的,當年,你說她和胖子在一起,我猜她是早早就知道了胖子的家世和背景,不然以她的個性絕對不會喜歡馬孝川。”
“我會按照你說的方向去想,今天要消化的太多了,需要一點時間。”
和齊婧萌親吻後,蘇東陽開着老闆的車回到住處,他買了一塊畫板,將最近發生的和齊婧萌對他講述的事情,以及之前在老闆那裡瞭解到的人和事都記錄在上面,能夠消化的,他將畫板上的字跡擦掉,然後記錄在他的筆記本上,畫上一條橫線。一切沒辦法理解的都留在畫板上,他看着畫板上的357數字,那是老闆醉酒後說的話,想到齊婧萌提到的吳童,他望着數字7怔怔出神。經歷了商場,吳童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他想不通,也不敢去接近,畢竟吳童在他的心裡像珠峰一樣無法翻越,他想到莫凡,知道此刻周華昇不會在莫凡的身邊,蘇東陽不假思索的拿起外套和筆記,跑下樓。
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去找莫凡,不會坐車,要麼走,要麼跑,像是在那段路上,他想更清晰的思考問題一樣。
接到蘇東陽的電話,莫凡知道他一定有事,他們之間的默契是互不打擾,無論身邊有沒有另一個人,他們都不會主動打擾對方,除非是遇到不能解決的問題。
看到蘇東陽站在老地方抽菸,她像是看到了曾經的他們一樣,笑道,“怎麼了,要看病還是倒垃圾?”
不能再像從前一樣隨心抱住她表示想念,蘇東陽心裡確實不舒服,但是他以最快的速度要求自己必須正視來到這裡的原因,他瞬間冷靜下來,將自己的筆記本遞給莫凡,“你能理解357的距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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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凡看着字跡工整的本子上一條條橫線證明已經解決的問題,然而簡單的三個數字卻醒目的立在橫線之中,她搖頭,“你總要對我交代一個背景和衝突吧?”
蘇東陽帶着莫凡回到他和秦菁的小窩,將畫板展示給她,“這是近半年來,我在工作中遇到的問題,或者說是設定給我自己的障礙,我在試着用自己的方法解決,雖然都是虛擬的,但是我在用最合理的方式。”
“乍一看,我以爲是文字型的數獨遊戲,感覺,你是在自己跟自己博弈,你要戰勝自己?”
“不,我要學着改變現狀。”
“字面理解,3是老闆,5是利潤,7是吳童,我沒猜錯的話是你們老闆和吳童再談的一筆生意?”
“其實我也不知道事實到底是怎樣,只是在老闆的話語中搜集出來的,如果不是今天萌萌提到吳童,我還不會這麼在意這個問題。”
“你這樣說,我倒是覺得今天見到的吳童,和過去確實不一樣。”
“你今天也參加畫展了?”
“我還看到了春曉和田月夕。”
“那你覺得田月夕怎麼樣?”
“她是社交高手,我這樣說絕對不是恭維她。小時候,任何人說任何話,傳到她那裡一定會停,我當時跟她接觸不多,但是我喜歡她這樣的人。”
蘇東陽無奈的搖頭,莫凡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她的心思總不會像齊婧萌那樣細膩,特別是揣測人心。
“怎麼,你不這樣認爲?”
“你跟我都不如馬孝川瞭解她,所以表面的評價,到這裡就差不多了。”
“東陽,你爲什麼開始玩這樣的遊戲?”
“因爲我想贏,想去終點看看。”
“人生就是翻越一座又一座的山,在翻越以前,會有無盡的想象,但是當真正翻越以後,發現另一座高山在自己的面前,起初會依然保持衝勁,但是最後會麻木的。”
“終點會不會就是盡頭?”
“你不過就是想知道他們口中的那個世界和時代,但是東陽,我們只能經歷時代,創造不了時代。而盡頭不過就是另一個時代的開始,終點又何嘗不是一個起點呢?”
“你不明白的。”
莫凡看到此刻的蘇東陽,依然會心疼,她想要走上前,卻被蘇東陽攔在原地。
“你不要靠近我。”蘇東陽閉上眼睛,許久沒有說話。
莫凡靜靜的站在原地,像是在學校裡的他們。
他依舊緊閉雙眼,不停的提醒自己,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莫凡,她不是秦菁也不是齊婧萌,她是自己不想失去的朋友,他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對那件禮服的衝動,他想要佔有,這和對秦菁和齊婧萌的那種佔有不同。他不敢說,也不敢再想下去,他極力將自己的思路拉回在那三個數字上,拿出張權給他的煙,狠狠的吸一口,終於冷靜下來。他伸出手撥弄莫凡的頭髮,笑道,“傻瓜,任何男人,都會想要至少征服一座山,而征服過後,才叫做翻越。”
莫凡只是微微皺眉,沒有接續去解釋她的話,她知道他們之間的對話,不用過多解釋,最後,彼此都會懂。
送莫凡回家的路上,他們沒有說話,一直走到他們經常停留的地方,莫凡停住腳步,問,“你要不要抽一支菸?”
蘇東陽拿出一支菸,點然後沒有吸,靜靜地等着一支菸燃盡。
“3是你在球隊裡認識的吳童,5是你,7是你老闆認識的吳童。”莫凡說完走進小區,沒有再回頭。
蘇東陽在本子上將莫凡的話記錄下來,回家的路上,他努力想着那句話的意義,一直到他躺在牀上才明白,經歷會改變,視角也在改變,唯一不會改變的,是自己的初心。他跑去衣櫃,打開後看到那套禮服依舊安逸的掛在裡面,一股由心而發的眼淚瞬間涌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