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靈童,順着山谷的白色石道往前走,路邊的竹林越來越大,竹子也越來越高,隨着山谷越來越寬擴,兩邊的竹林逐漸彙集成了竹海。
走在他前面的田公子走的很慢,慢慢的落在他後面。
旁邊有人不時的恭維:“田東師兄,以後同門多多照顧師弟。”
“田東師兄金屬性天靈根,資質堪稱天驕,日後必成大器,可不要忘了提攜我們。”
這邊李全三人卻湊了過來。
李全撇了撇嘴,笑着低聲道:“我聽說高階修士也未必都是天靈根,夏師弟的滿靈根也大有可期。”
夏炆也低聲笑道:“勤能補拙,李師兄咱們可要多多努力,免得被人甩在後面。”
這一百多靈童還沒有正式入觀,相互之間就師兄師弟的,都攀起了交情。
大家說着走着,前面石道盡頭,一座山峰高聳入雲,上面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有多高,走到近處,只見一條六尺寬的長條白石砌成的階梯,從下往上沒入雲中。
石道盡頭的旁邊擺了一張書案,書案前站了十幾個身着黃袍的年輕外門弟子,後面站着一位翠綠色內門弟子袍服的中年人,幾名年齡稍大的外門弟子站在他的身後。
這中年人咳嗽一聲,大家靜了下來,中間人打量了一下衆靈童,朗聲說道:“師弟們都要進行第二項測試,前面的山梯你們也都瞧到了,天黑前爬到山頂的,山頂有三位師叔在等着,跟着師叔們,自會安排你們的去處。”
中年指着書案前的十幾個外門弟子說道:“天黑前沒有爬到山頂的師弟,也不要灰心,只要下午未時前,你們能到第二個亭子,就會被本觀收爲外門弟子,只要你們不放棄,明年這個時候,隨着招收的新弟子,還可以再來嘗試上山。”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你們準備上山的,生死由命,來簽了生死契約就可以出發,山路上不許有殘害同門的舉動,只要發現,立刻交執法堂嚴懲,不願意上山的或者第二個亭子都到不了的,到谷口內事堂領木牌子都去種靈田去。”
新弟子們頓時喧譁起來,有人嚷道:“我是來學仙術的,不是當農夫的。”
旁邊有人嘲笑道:“你懂什麼,靈田裡種的是靈米,那是給仙人吃的,每天吃幾粒,百病不侵延年益壽。”
“有人想來種靈田,這觀裡還不要呢,這種靈田幾乎不幹活就是看護,你去了就知道。”
新弟子這裡正在亂哄哄的談論,書案前的十多名外門弟子應該是往年沒能上山的,他們去簽了契約就先行出發了。
李全說道:“既然讓籤生死契約,說明還是有危險的,夏師弟怎麼看?”
“咱們有選擇嗎?連這山都上不去,還談什麼修仙大道?”
“夏師弟說的是,我家中不知道有什麼變故,讓我很是擔心,無論如何我都得修成大道,回去看看!”
夏炆聽聞此言,頓時有惜惜之感,他目光堅毅的看了看李全,伸出手拍了他胳膊一把,一言不發走向書案。
李全三人也隨之而去。
有人做了榜樣,新弟子們也紛紛去簽了契約,踏上石階開始上山。
前面的階梯比較平緩,只要不是身體虛弱的人就沒什麼大問題,夏炆李全等四人邊走邊聊。
這一聊才知道,李全三人竟然也是大隴國的,他李家和另外一個宇姓師弟家,曾經還是大隴國的皇族,不過現在已經衰敗,現在大隴國的皇族卻是姓趙。
不同於一年前富家公子的生活,半年來的生死流浪經歷,讓夏炆和李全三人身體精悍,意志堅定,來真山觀後每天能夠吃飽喝足,睡覺睡的自然醒,走這不算陡峭的臺階簡直是來旅遊。
用了半個時辰就很輕鬆爬到第一個亭子,嗯,應該是走到第一個亭子,四人幾乎沒有喘氣。
四個人沒有停留就開始繼續上行。這個時候山路逐漸陡峭起來,山風也開始大了許多,距離明顯比第一個亭子遠的多。
霧氣也濃密起來,夏炆和李全還好一些,他們不時的超越先前出發的外門弟子,另外兩人開始喘氣不再說話,漸漸的就落在了後面。
等夏炆和李全到達第二個亭子,稍作休息的時候,夏炆往山下看,白霧濛濛,另外兩人已經不見蹤影。
上山有時間限制,兩人不敢再等,他們就着山間從石縫裡流出來的水喝了幾口,夏炆望着上面階梯稀稀拉拉的幾個身影,毫不猶豫的就又開始上爬,李全也隨即跟上。
這個時候階梯更加陡峭,竹林已經被灌木代替,山風開始凌厲,吹的雲霧如同波浪一樣翻滾,不時可以看到體力不支的少年,扶着階梯旁邊的灌木,避免被風颳下臺階,夏炆李全又連超了幾個人。
又爬了一個時辰,階梯更加陡峭,站在第一個臺階上,第四個臺階陡的不用彎腰,伸手就可以扶到。
夏炆開始氣喘吁吁大汗淋漓,提了一下那髮絲一樣的真氣,疲憊才消除一點。
他手扶着樹杈看到上面臺階一個人,居然是那個神情倨傲的富家公子田東,雖說他資質堪稱天驕,但畢竟是沒有修煉出元氣的凡人,最多也就比凡人強壯一些罷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田東看到他們兩人追近,好勝之心又起,不一會就消失到上面的雲霧之中。
李全在二三丈的距離緊緊的跟着他,臉上輕鬆的表情已經蕩然無存,兩人喘着氣也不再說話,全憑一口剛勇之氣支撐着。
這時階梯已經幾乎直上直下,夏炆實在吃不住休息的時候,拉着灌木往下看過,下面只能看到緊緊跟着的李全,再遠處就是霧濛濛的一片。
也不知道爬了多高,灌木已經消失,代替的是一棵棵低矮的松樹。
夏炆李全幾乎緊緊的咬着一前一後,能超越的人也越來越少。
兩人也開始保持行動一致,一個人休息跟着都休息,有人繼續另一人跟着繼續,這個時候一旦掉隊,單獨一個人很容易就會喪失前行的信心。
雲霧濃密的成了小水滴,頭髮溼漉漉的,霧水順着臉頰流下來,流到冒熱汗的身上,讓人難受至極。
山風變得更加猛烈,呼嘯着刮在溼透的身上如同刀割一般,渾身上下全都已經溼透,兩人都凍的嘴脣青紫。
午時早已過去,他們飢腸轆轆,但卻不敢休息,一旦停下恐怕就想抱着樹木永遠留在這裡,直至凍僵跌落下去,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這個時候也沒有回頭路可走。
夏炆感覺嚴父慈母在看着他,兄妹在給他鼓勁,天空那張恐怖的臉在狠狠的盯着他的家人,那隻巨手把父母抓走,父母現在處境一定非常危險,我一定能修成大道,回家保護家人!這個縹緲的信念在這個時候是唯一支撐他的理由。
山風咆哮着像龍吟虎嘯,霧氣被刮的像翻滾的大海,溼漉漉的霧水結成細小冰霜,掛在頭髮眉毛上,夏炆幾乎已經力竭了,他又提了提丹田的那點真氣,卻沒有給他帶來絲毫力量。
石階上也被一層薄冰覆蓋,雙腿像灌鉛一樣沉重,每一步必須踩實才敢用力。
突然上面驚呼傳來,隨着碎石碎冰落下,一個人影從上面墜了下來,夏炆李全趕緊抓住路邊的樹幹不敢再動,墜落之人正是田東。
田東狠狠的砸在階梯上,緩衝了下,然後緊緊抓住了夏炆,如果兩人支撐不住落下的話,下面的李全也會跟着倒黴。
李全見狀迅速在下面用頭和肩膀死死頂着夏炆,三人就這樣相互抓着誰也不敢鬆手。
幸好田東在他們上面不遠,又落在臺階上緩衝了一下,不然三人可能都要墜下山谷。
這下幾乎耗盡了夏炆的全部力氣,夏炆甚至有一種跳下去尋求解脫的想法。
他心裡一驚,強行在腦海裡思索哥哥妹妹驚恐的模樣,父母被抓走時的慘呼聲,這才壓下心中的魔念。
田東趕緊鬆一隻手抓住路邊樹幹,然後雙手抱住樹幹,喘了幾口氣道:“對不住……各位”。
李全憤怒的也產生想把田東拉下來,再把他扔下山去的念頭,他不知道思索了些什麼,憋紅了臉也強行忍住。
人到力竭窮極的時候總會產生各種古怪的想法,就像心底另外有人在教唆他們幹一些平時不會做或者不敢做的事,一旦壓不住這類邪念,就會走到岔路。
田東也是意志堅定之輩,喘息片刻就動身繼續上行。
有人帶頭兩人人也毫不示弱,爬向上方。階梯漸漸成不規則的形狀,破碎石階的也越來越多,裂縫裡填滿了冰渣。
在爬過最後一塊破碎的石條後,階梯消失了。
陰寒暴虐的罡風把雲霧變成冰凌,狠狠的打在他們身上,上面只有猙獰的白色山石犬牙交錯,山石上覆蓋着冰雪。
而山頂隱沒在霧中看不到有多遠,前途渺茫,筋疲力盡,大家絕望的情緒突然又冒了出來。
就在大家幾乎壓制不住魔唸的時候,上面突然隱隱約約傳來一絲絲琴聲和道歌聲,隨着咆哮的山風縹縹緲緲。如同福音仙樂,如同久旱甘霖,從耳中淌入經脈,化作細細涓流直達乾涸的丹田。
夏炆頓時感覺雜念一掃而空,精神一振,那絲真氣似乎變大了一些,他趕緊一提真氣,失去的力量好像又回到自己身上。
永遠看不到終點,纔是最令人絕望的,能聽到山頂的聲音就帶來了希望,希望就在不遠處!
三人相互打氣,剔除心中不斷冒出的魔念雜念,奮起最後的勇氣,朝着山頂的聲音爬去,彷彿這琴聲道歌像一條繩索拉動他們一樣。
田東終於第一個爬上了山頂。
他沒有走開,而是稍歇片刻,伸手一個個拉人。
夏炆終於也爬上了山頂,咆哮的山風突然停滯,冰雪化爲烏有,陽光明媚,雲收霧散,他來不及欣賞美景,兩人奮力把李全拉起來後,三人終於支撐不住,倒在細軟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