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公主怎能......”綠染看見甯蔚羽手臂上被擰得青紫,一面落淚一面氣得直哆嗦,“當甯大人遠在南疆,就不能奈何了麼!”他胡亂拭一把淚,去取藥箱給甯蔚羽上藥。
“不必了,離公子的藥不夠好麼,爲何不用?公主不許用藥,否則施虐愈烈,”甯蔚羽說罷看着綠染,“你無事不要在公主面前出現,若是公主施暴......恐怕我也保不了你。”
“你苦着臉作甚,便是從良,你也嫁不了好人家,羅公子是大商賈,跟着他你可是衣食無憂,不就是男人麼,侍候好了一樣的......”流之坐在銅鏡前,怔愣地看着鏡中的自己,麻木地聽着阿爹滔滔不絕的說辭。
流之登上踏沙館門口的馬車,呆呆的坐着,任由一雙手覆在自己的手上,“這後央的公子就是不一樣,分外白嫩嬌媚,哪像前齊的那些個粗俗之輩,等回到了前齊,我給你置一處院子,作我的小乖乖。”馬車漸行漸遠,揚起一縷塵煙。
馬車一路西行,到達斐城與柯城邊界,日頭西斜眼看就要落山,羅公子不耐煩地嚷道,“快些趕路,日落之間找到謁舍,這荒山野嶺碰到盜匪該如何是好?”說完放下窗幔,手腳又開始不老實,在流之的身上亂摸,嘴巴在他的臉上一通亂啃,流之閉上雙眼,沉默不語。
“你是本公子花錢買來的,還要看你臉色?把衣服脫了!”一面說着,迫不及待地去解流之的腰封,流之伸手想要掙扎,被羅公子撲到壓在身下,yin笑着去舔他的脖頸。
車門突然被拉開,驀地跳進一個黑影,羅公子正要開罵,方纔發覺頸間冰涼,一柄寶劍正架在面前,“錢呢?交出來!”
羅公子心知遇到了盜匪,裝作心驚膽戰的模樣,“大俠饒命,小人出來的匆忙,未帶錢財。”
“放屁!”蒙面人用劍柄調開窗幔,“你以爲會有人聽見動靜來救你?”車隊的護衛全都被點了穴,佇立在餘暉之下彷彿一截截木樁。
羅公子這纔開始害怕,這是遇到了悍匪,還是保命要緊,哆哆嗦嗦從袖筒中取出一串銅幣,剛遞上就被蒙面人打落,“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他哭喪着臉,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被蒙面人一把奪過,揣入懷中,開始上下打量流之。自蒙面人進來後,流之一直盯着她,聽到她說話的聲音露出些許失望,此刻看她盯着自己,一雙杏眼也好奇地看着她。
羅公子巴不得送走這尊瘟神,看到她色眯眯的眼神,立刻明白了十分,“大俠好眼光,小人看大俠器宇不凡,沒有美人在側豈不遺憾,小人將此美人贈予大俠,還請笑納。”
“客氣,”話音未落,蒙面人夾着流之飛得無影無蹤。
羅公子鬆了一口氣,脫下鞋襪,提起褲管,腿上用布帛綁着一層金角,“幸虧老子機警,就是美人可惜了......”車外的護衛開始活動,紛紛來到車前查看,羅公子將他們一頓臭罵,催促着趕緊出發。
寅時三刻,玉柏玄從地上的席子爬起,摸索着來到書櫃前,取出一個木匣放到案上,將裡面的小盒依次取出擺放好,又摸索着來到榻前,拍拍上面的兩人,低聲喚道,“醒醒。”
玉柏玄窸窸窣窣起身時,離悅便醒了,在黑暗中看着她的身影來回。甯蔚羽睡得沉,此時迷迷糊糊地起身,“幾時了?”玉柏玄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又發覺屋內太暗他壓根看不見,離悅離他近,用食指放在脣上,甯蔚羽終於清醒忙不迭點頭。
三個人湊在一處低聲交談,離悅和甯蔚羽手上忙着,玉柏玄湊近離悅壓低聲音,“你下次帶一些紫蘇葉,那個顏色最像,總用硃砂和墨汁勾兌,容易教人看穿了。”
離悅往甯蔚羽的臉上塗塗抹抹,嘴上小聲應着,玉柏玄又把昨天撕碎的衣服交給兩人穿上,“快走,等會兒天要亮了。”
兩人走後不久,窗櫺上便響起細碎的聲音,玉柏玄用手輕拍了一下案几,夜七翻身而入,單膝跪地,“回公主,人安置妥當了。”
玉柏玄疑惑道,“如此快?”見她有話要說,便又問道,“可是有不妥之處?”
夜七不自然地揉揉臉,“屬下本打算跟到邊界再動手,可那個那個男人居然用強,簡直就是個禽獸!天色已晚,屬下將那名公子安排到了謁舍,把荷包裡的金角交予他,讓他找一處落腳的地方,哪知他拉着屬下不放,非說屬下是公主,摁着屬下的臉一通揉搓,發現確實不是,才怏怏地不發一言,屬下不會勸慰人,只能放着不管,回來向公主稟報。”
玉柏玄聽完她的敘述,漠然說道,“你的話太多了。”
夜七連忙低頭,“是。”
晚夏已至,夜風習習甚是愜意,玉柏玄走進一家淑館,館僕臉上堆笑,連忙招呼,“姑娘面生,可是頭一次來,奴婢敢說,您來了就再也不想去別家了。”
玉柏玄瞧着他一臉諂媚的模樣,猥瑣地笑道,“瞧你如此誇口,就是不知此處的小倌是否能對上本宮的胃口。”
館僕當下一愣,這便是“名震”都城的韶陽公主......
館僕引着玉柏玄來到後院雅室,拉開門之後,她心下一沉,室內裝飾流光溢彩,隨處可見奇特的器具,點着薰香襯得雅室淫靡不堪,她定了定神,倒在席上用手支着頭,隨手拿起案上的銅勾。
“公主殿下喜歡何種長相的公子?奴婢領來請您挑選。”
玉柏玄把玩着手裡的銅勾,“不用看,乖乖聽話的。”
不一會,半妝館的館主領着兩名小倌款款而入,玉柏玄心中長嘆一聲,合上雙眼,隱隱覺得兩人走近她,一左一右輕手輕腳地坐在她的身旁。
館主告退,玉柏玄攥着手裡的銅勾,始終沒有動。
“公主不睜眼,怎知侍候的公子合不合胃口?”
玉柏玄長吁一口氣,無可奈何地睜開雙眼,“叔父再不出現,我可真無計可施了。”
姬筱揮揮手,身旁的少年取了銅勾坐到榻上,從袖中取出一包顏料,抹到鉤尖上,口中滲出嗚咽shen吟。
“半妝館好地方,以後本宮便來此消遣,”玉柏玄滿口誇讚。
“他自幼失聰,聽不到,”姬筱又向他做了一個手勢,少年開始撕扯自己的外衣。
玉柏玄冷眼旁觀,“不知還有沒有人願意把兒子嫁給我。”
“都城的大臣如今全都避你唯恐不及,忘了爭先恐後地向陛下請旨時的嘴臉,當初可都是恨不得把兒子包裹好了直接送到公主府作側駙,”姬筱哂笑道。
“陛下遲遲不選新,就把主意打到我的頭上,還不是怕我查到她們的齷齪事,此時都是露出了馬腳。當初誰最急着討旨,誰就是最大的蛀蟲,”玉柏玄聲音冷冽。
“你便如此相信姬墨暘?”
“五分,”玉柏玄一臉無謂,“他一早便差人告知,如今看來,倒也沒誆我。若如他所言,僅是爲了與我再續前緣,我應他便是,若是另有所圖,意欲陷害於我,大不了魚死網破,一國鳳後與公主暗通款曲,相國一門從此沒落,正合了外祖母的心意,不是麼。”
姬筱想了想,“空口無憑,陛下怎會聽信。”
玉柏玄嘴角揚起微笑,眼中卻透着冷漠,“在淮城時,他與我在謁舍纏綿許久,不是他與叔父商量好的麼,叔父爲何明知故問?”
姬筱輕嘆一聲,轉回話題,“陛下如今面上痛心疾首,慨嘆公主放浪形骸,私底下可是安心落意。”
“一個甯蔚羽就夠她忌憚,還能教我娶了別人,”玉柏玄靠在軟枕上,看着少年演的正歡,禁不住笑出聲來,“這事不止如此,請叔父將夜五借我一用。”
“姬家的隱衛自是全憑公主差遣。”
玉柏玄聽到“隱衛”兩字,不再作聲,屋內只能聽到少年含糊不清的求饒,濃烈的香氣薰得她頭暈腦脹,眼眶發酸。
姬筱拉開房門,教人將香爐取走,又喚來兩名館僕把“奄奄一息”的少年擡走,打開窗扇,夜風帶着暮色翻卷而入,外樓的靡靡之音不絕於耳。
“他們都是自願的麼?”玉柏玄怔怔出神,隨口問道。
“這後院的都是自家人,前院的纔是名副其實的小倌,你若相中哪個,喚他過來便是,”姬筱站在玉柏玄的身旁,臉上平靜淡然。
玉柏玄自嘲一笑,“叔父真能說笑。”
“莫非沒有玄兒中意的?叔父知道城西有位公子買了一間院子,教孩童們識字畫畫,不收酬金,只收日常所用。即便不給,他也不攆人,很是有趣,玄兒哪日去瞧瞧,”姬筱回身坐回席上,輕呷着手中的茶。
玉柏玄站在窗前,突然覺得冷風襲來,吹得身上寒冷刺骨,“叔父若覺得不妥,除了便是。”
姬筱放下茶盞,“玄兒若是喜歡,留下便是。”
玉柏玄緩緩轉過身,看着姬筱,“喜歡便能留住麼。”
幾不可聞的嘆息,“你終究是恨我了。”
悠揚婉轉的歌聲順着夜風飄入,沒有絲竹相伴,只有風鈴般的清唱“江有汜......之子歸......不我以......”燈火閃爍的窗口,猶如被水墨暈染,在玉柏玄的眼中變得模糊不清,似是靜夜茂林之中漫天飛舞的流螢,落在藤蔓之上又翩躚飛起,忽明忽暗映照着睡在草蓆上恬靜的面孔......
“叔父與我勝似父女,所做皆是爲了玄兒,若不信叔父,這世上便再無可信之人。”
玉柏玄的臉埋在姬筱的懷裡,他感到胸口潮溼冰涼。
“玄兒,父後亦曾多次提及,朕總不能佯作不知,且不管那些青樓男子,駙馬身份如此高貴,豈是任你肆意凌虐的?甯大人雖遠在南疆,甯氏族親皆在都城,如今流言紛紛,甯大人派人請旨回朝述職,怕是掛念愛子,朕不得不應,你好自爲之,”玉柏炎長嘆一聲,痛心疾首。
玉柏玄俯身叩首,誠惶誠恐,“臣妹知錯,懇請陛下在甯大人面前幫臣妹轉圜。”
皇帝不住搖頭,“你這孩子,朕自會幫你掩飾,回去勸慰好駙馬,纔是正事。”
甯湛屏回朝述職,駙馬甯蔚羽奉旨回府省親,甯湛屏在書房裡摟着甯蔚羽,老淚縱橫,“都是爲娘害了吾兒,本以爲她能真心待你,誰知竟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
甯蔚羽扶着甯湛屏坐下,取出手帕幫母親拭淚,“不怨母親,是孩兒心甘情願。”甯湛屏聽罷,紅着眼眶剛想罵人,甯蔚羽伸出一根手指擺了擺,用指尖蘸了茶水,在手臂傷口的邊緣擦拭,甯湛屏看着他再次舉起手指,指尖上沾着紅色顏料。
甯湛屏訝異了片刻,眨眨眼,“啪”的一聲拍在案上,“老孃明日去找陛下討個說法!”
甯湛屏在御書房悲悲慼慼老淚橫流,皇帝說了許多勸慰之辭,又替玉柏玄作了保證,這纔將她安撫住,甯湛屏告退之後,皇帝急召玉柏玄入宮,聲色俱厲,嚇得玉柏玄接連叩首不敢言語。
低聲下氣地送走返疆的甯湛屏,韶陽公主果真安分了許多,至少再也不敢虐打駙馬,離悅也跟着倖免,可流連青樓的次數有增無減,成了半妝館的常客。
皇帝特地將一名新入宮的內侍賞賜給玉柏玄作小侍,剛入府的小侍瞧見玉柏玄拿出一隻銅勾,驚呼一聲兩眼一翻便暈了過去。玉柏玄點上離悅特製的薰香,輕拍了一下案面,夜五從天而降,“賞給你了。”
夜五得知有要務,奉命候在房樑之上,沒想到這就是玉柏玄口中的要務,一時沒有反應。
“怎的,嫌醜?”
夜五單膝跪地回道,“回公主,他......若是醒了......殺了他?”
玉柏玄坐到案旁,手執竹簡,“動不動就殺人,殺了他如何向陛下交待。這是特製的香,他醒了也是糊塗的。”
新來的小侍伴眠過後就被隨意丟到一處院子,玉柏玄又整日流連花叢風流快活。
城西一處小院,院中的木樨開滿了花朵,淺黃色的小花隨風擺動,隱隱飄出芳香,樹下襬着書案矮凳,幾個小童頭挨着頭,正在案上學畫,其中一個最先畫好,揚着紙筆,“先生,您看!”
“莫要叫我‘先生’,達者爲先,可折煞我了,叫我‘公子’便可。”
“公子您看!”小童畫的歪七扭八,臉上洋溢着歡喜。
“小五畫的真好。”
小童拿着畫跑回案前,得意洋洋的,“公子說了,我畫的好!”他放下之後又跑回,“公子,該講故事了吧?”方纔擠在一起畫畫的小童們都扔下筆,將少年圍在中間。
“今日你們想聽什麼故事?”
“公子,您聽說過會吃人的人嗎?”
少年微笑搖頭。
“我聽阿爹說了,韶陽公主就愛吃人,吃過的人身上全是血,可嚇人了!”周圍的幾個孩子一臉驚恐,像是見到了血肉模糊的場景。
少年收斂了笑容,“我給你們講一個與虎有關的故事。”
“從前有一名樵夫,他每日上山砍柴,擔到山下販賣。一日行至半山腰,突然發現樹叢中有奇怪的響動,一時好奇便去查看,撥開樹叢一看,嚇得腿都軟了,一頭猛虎臥在樹叢之中,正喘着粗氣,銅鈴般的眼睛兇狠地盯着樵夫,一張血盆大口瞬間張開,似是要撲過來將他吞入腹中,樵夫驚慌地倒退幾步,發現猛虎並沒有撲過來,反而發出痛苦的吼叫,仔細一看,猛虎的腿被獸夾夾住,正在淌血不止,樵夫看見猛虎如此疼痛,稍加思索,便上前去爲它解開獸夾,猛虎以爲他要趁機殺掉自己,張口便咬在樵夫的肩上,樵夫忍着劇痛幫它解開了獸夾,猛虎擺脫了束縛,一躍而起消失在山林之中。”
幾個小腦袋聚精會神地望着少年,“後來呢?樵夫受傷死去了?”
少年輕敲了一下小五的額頭,“當然沒有,他回去之後養好傷,不再砍柴,去捕魚了。”
“再後來呢,猛虎的傷也好了?”
少年若有所思,“樵夫沒再見過猛虎,倒是在打漁回來的路上總是撿到山雞野兔。”
名叫小五的孩子拍着巴掌,“一定是猛虎心中愧疚,前來報恩的!”
少年輕笑一聲,摸摸小五的頭,正想準備教小童們識字,門口進來三個人,東瞧西看走到案前,胡亂翻着上面的筆墨紙硯。
“三位姑娘,在下有禮,可是有事?”
其中一名嘻嘻一笑,“聽說你這裡教人讀書,我們也都是慕名而來,想拜公子爲師。”
少年轉身對着小童們說道,“今日教到這裡,都回家去吧。”
小五從書袋裡掏出幾個梨子,放到案上,“公子,這是阿爹教我給你的謝禮。”少年微笑道,“我收下,回去之後代我謝過你的父母。”
孩子們跳鬧着離去,少年向那三人行禮,“姑娘想學識字還是作畫?”
“誒,你還真是來者不拒,我們想學的,不知公子肯不肯教,”爲首的一臉yin笑,剩下兩個人擠眉弄眼,“是呀,我們不想學字畫,想學吹拉彈唱。”
少年依舊謙遜,“在下才疏學淺,對不住各位,還是另尋他處吧。”說完便要轉身回屋,被三人攔住,“當我瞧不出來,你就是踏沙館的頭牌,侍候公主的時候不見你如此清高,莫不是讓公主將腦子打壞了?”
另一個湊上前像狗一樣嗅他身上的體香,“我可聽說你是清倌贖的身,跟着一個男人走了,怎的又出現在城西,難道是逃出來的?別怕,姐姐們護着你,無人敢來尋。”
“侍候了公主,還是清倌,難道是公主不能......嘿嘿嘿”
“啪!”冷不防捱了一巴掌的女子傻呆呆地愣在原地,繼而惱羞成怒要撲上去,被兩人拉住,“先別打,是不是清倌驗驗不就知道了,此時打壞了還如何用,他樂意捱打,等會有他受的!”
三人慾拉起少年往屋裡拖拽,一個黑影閃過,三人人仰馬翻,被打倒在地疼的哭爹喊娘,陌生人上前又是一人一腳,三人疼得直淌眼淚卻也不敢再出聲,連滾帶爬地逃出院子。
少年撫了撫袖子,神色平靜,“又是哪位大俠路見不平仗義相助,金角還沒用完,來早了。”
院外牆邊,玉柏玄掀開車簾,跳下馬車。
一身灰色棉布衣袍,兩鬢的秀髮在腦後用一根木簪綰住,剩餘的披在身後散落腰間,站在木樨樹下的少年看着由遠及近的人,眼前蒙上了一層水霧,淚光閃動悽楚可憐。
“不早,若再晚些,本宮便真的心存愧疚了,”玉柏玄擡起手遲疑了片刻,還是用指尖拭去了少年眼角的淚珠,“流之,你該去報官。”
流之笑得悽徨,“報官也無用,奴婢身份低微,如同螻蟻,沒有人理會。”
“你家在斐城,怎麼不回家?”
流之輕輕翻動案上的紙筆,“奴婢的字不好,讓公主見笑了。自打奴婢被賣到淑館,便有人教奴婢識字,每次新學了字,奴婢就會學寫家書,這些年不知寫了多少封,只收過一次回書,是小妹寄來的,說母親去世父親改嫁,她就要娶夫,教我不要再寫信了,免得敗壞她的名聲......”
“那就不回去,”玉柏玄執起流之的手,仔細觀察他的手腕。
“早已痊癒,公主不必擔憂。”
玉柏玄翻看了幾下,擡頭看着流之的眼睛,“血盆大口?”
流之眼神透出膽怯,想要跪下,被玉柏玄拉住,“將本宮比作猛虎,還編成了故事,好大的膽子。”眼中卻並無怒意,流之殷殷回望着她,“奴婢知罪。”
玉柏玄拂去他肩上的花瓣,面上平靜無波,拿起案上的梨子看了看,“幾個梨子就能學畫,真不知你這學堂如何開的下去。”
說起孩童,流之不似方纔一般自憐,眼神變得輕快,“公主有所不知,除了瓜果,還有米麪,奴婢用的不多,尚有盈餘。”
玉柏玄將梨子攥在手中,“我不能時常來看你,你要保重自己,還有,以後不要自稱‘奴婢’。”她在馬車顛簸中,看着手中的梨子,咬了一口,香脆清甜。
前齊國土貧瘠,農物不易生長,後央每年賞賜良種,供其培育,即將入秋,前齊田地一片豐產,前齊國主上書請旨,爲謝隆恩,懇請後央皇帝屈尊巡視,皇帝自是不能離朝去往他國,玉柏玄被封爲巡察使,不日前往前齊。
玉柏玄回府之後便直接去了竹園,難得看到離悅在案前作畫,看形狀似是在畫一具書架,忍不住偷偷站在他身後觀摩。離悅察覺身後有呼吸之聲,回頭看見玉柏玄盯着案上的畫,連忙將畫蓋上,“你走路怎麼沒有聲音。”
“是你太過認真,”玉柏玄沒有繼續看畫,而是自顧坐在席上,“陛下命我巡視前齊,你陪我一同去。”
離悅收起畫作,頭也不回,“教我去做什麼。”話說完許久,沒有聽到她的答話,回頭看她,玉柏玄正面無表情地盯着自己,眼中露出猶疑,“多年在外,你不想家?”
“他們也沒有拿我當作家人,有何可想,”離悅捲起畫作擱置一旁。
“話雖如此,可你身爲人子,哪有不敬父母的道理,罷了,這是你的家事,我也無權過問,不去便不去,”玉柏玄起身準備離去,看到案上的畫卷,“畫的不錯,頗有韻味。”
離悅心中不情願,卻也還是走到玉柏玄面前,輕輕點頭,“你說的對,我與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