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江東去

玉柏玄驚呼一聲,徒手去抓,不等她碰到蛇頭,夜有霜已將蛇捏死甩到一旁。玉柏玄撲上去抓住夜有霜的手,看到虎口處有兩個小洞,正往外冒着血,她不假思索將脣貼上去開始吮吸,吸出一口血吐到一旁。

“姑娘......”

“你別怕,只要及時將毒血吸出,便不會流至五臟六腑,”玉柏玄低下頭繼續吮吸。

“姑娘,其實.....這是一條無毒蛇......”

“......這個......我這是以防萬一,”玉柏玄神態肅穆煞有介事地放下夜有霜的手,轉過頭去偷偷懊惱。

“姑娘這是從何處學得的?”夜有霜一頭霧水。

“街口說書先生講的,一位落難公子在樹林被蛇咬傷,幸得一位女俠出手相救,公子對她暗生情愫最終以身相許......”

“......”

越說越覺氣氛不對,“誒,不對......我可不是那個意思啊,這真的是說書先生講的!”

“......”

玉柏玄急着辯解卻覺得自己越描越黑,乾脆閉口不言,“咣噹”一聲往榻上一躺,“該你值夜了。”說罷翻身面向牆壁,沒有看到身後的人上翹的嘴角。

除夕之夜,兩人的面前依舊是黍豆粥,不同的是多了一塊甜糕。

“我們去看爆竹,我記得每年除夕黍陽的爆竹聲此起彼伏,在皇宮內都能聽到,”玉柏玄拉着夜有霜走出屋門,山下的城池一片漆黑,安靜的有些怪異。

“這百姓都去哪了?既不點燈,也沒有爆竹,難道是我記錯日子了?”玉柏玄自言自語。

耳邊只有夜風吹過,她抓着夜有霜胳膊的手越來越用力,“你告訴我,今天什麼日子?現在什麼時辰?”聲音越來越高。

“除夕,亥時。”

“那你說,他們爲何不點燈不放爆竹?”她最後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

“我不知道,”夜有霜聲音嘶啞低沉。

“你不知道?那你現在去查!”玉柏玄用手指着城池的方向,聲嘶力竭。

夜有霜並沒有動身,而是單膝跪下,“請公主降罪。”

“我自己去問!”玉柏玄一把推開面前的夜有霜,沒跑幾步被夜有霜攥住手臂無法動彈,“陛下駕崩,舉國哀悼。”

夜有霜的聲音猶如滔天的潮水從四面八方涌入她的耳朵,轟鳴聲猛眨眼淹沒了她,耳中彷彿雷霆萬鈞嗡嗡作響,她想張口呼吸卻找不到水面,感覺胸口如同壓着千金巨石,就這樣將她拖向暗黑深處。

頭腦變得麻木,眼前出現星星點點的亮光,在波浪中飄蕩,透骨的寒意侵上四肢,蛇行直達心臟,身體如同墜入冰窖寒冷徹骨。

玉柏玄目光遲楞地拖着步子,左搖右晃不知往何處行走,繞了兩圈又走到夜有霜面前,“你說什麼?你膽敢詛咒母皇!我要回黍陽!”說罷跌跌拌拌往山下衝去。

夜有霜狠下心將她拖回,“你回去也無法改變什麼,毒害陛下的兇手就等着你自投羅網。”

“我要去殺了她們!殺了她們!”玉柏玄瘋狂地想要擺脫夜有霜的束縛。

“你要殺誰?你知道她們是誰麼?”

玉柏玄突然停止掙扎,通紅的雙眼盯着夜有霜,目呲欲裂,“對,你不是知道嗎?那個布店店主,我們去燁平,抓住她,她要不說就殺了她!”

夜有霜看着玉柏玄已經扭曲的面容,心中微微犯疼,“沒用的,一旦被抓,她們會咬破事先準備好的藥丸自盡,一旦打草驚蛇,公主您的處境更加兇險。”

玉柏玄好像根本沒有聽懂,刻骨的仇恨已經燃燒了她的五臟六腑,她現在只想復仇,殺光那些害死母皇的人。

“我要去抓她!抓她!”

夜有霜緊緊摟着玉柏玄,她像一頭小獸瘋狂地撕咬着拘禁自己的桎梏,夜有霜見她已理智全失,生怕她被傷到,於是鬆開手臂放開玉柏玄,趁她不備點向她的穴位。

玉柏玄醒來後不再歇斯底里地要去殺人,而是坐在山頂的石頭上,空洞地望着黍陽的方向,一坐就是一整天,臉上的眼淚溼了又幹,幹了又溼。

夜有霜默不作聲地陪在一旁,第二日傍晚,天空又開始落雨,淅淅瀝瀝的雨水逐漸打溼了玉柏玄身上的衣服,夜有霜脫下上衣爲她遮擋,只見她搖搖欲墜,連忙趕在她身體墜地前將她撈住。

夜有霜守着竈坑,鍋中的粥咕嘟嘟冒着泡,轉身去看榻上的玉柏玄,發現不知何時她已經醒了,兩眼望着屋頂不知想些什麼。

他盛好粥,端到她的面前,她窸窸窣窣地起身,接過粥碗一口口喝入腹中,然後神色平靜地說,“你教我些武功吧。”夜有霜略微沉吟,“姑娘練功要從心法開始,不是一朝一夕就可學成。”

“你以爲我要學個一招半式去殺人嗎?我有多少本事自己清楚,現在的我出去只能是送死,若想查明真相爲母皇報仇,我必須活着,”玉柏玄平靜無波地看着夜有霜,“我學一些招式,最起碼能保護自己不至於任人宰割。”

“好,你先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我就教你。”

次日清晨,夜有霜將削好的木劍遞予玉柏玄,開始教她劍術,“姑娘沒有練過內功,招式有表無實,但只要把握好力道,勤加練習運用自如,遇到普通打鬥自保還是不成問題的,”說罷劍尖撩起矯若遊龍。

玉柏玄除了每日練劍,其餘時間都默不作聲,夜有霜每日都去打獵換回米糧,許是先皇大行無人顧暇,城中的守衛都不再四處搜捕,兩人在山上住了月餘,也沒有殺手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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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有霜提着粟米回來,看到玉柏玄手拎着一隻雉雞,手上滿是劃痕,地上還有一隻奄奄一息。“天氣暖和,這羣雞出來覓食,沒想到教我抓住了兩隻,”玉柏玄看到夜有霜回來,面龐不似以往那般黑黃,臉頰處的肌膚細膩白皙,看上去十分別扭,“你的臉好奇怪。”

夜有霜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頰,“假面材料不夠,只能將就貼了眼睛和額頭。”

“仔細看來有些怪異,反正你的樣貌也無人知曉,不如不貼,貼的不好倒教人疑慮了,”玉柏玄摸摸自己的臉,“我每日用炭筆化妝,又不見人,不必耗費。你我整日提心吊膽,恐怕賊人早以爲我們屍骨無存了。”

夜幕降臨,周遭依舊,玉柏玄抱着木劍目光炯炯盯着窗外。

清明過後,萬物復甦,吃食也更易尋找,不妙的是因爲天氣變暖,陸陸續續有附近的百姓上山採摘,這所茅屋不再安全,夜有霜將臉龐抹黑,又仔細檢查了玉柏玄化的妝,然後用布條將她的右手包住,玉柏玄將右手往灰堆中蹭了蹭,直到變得骯髒不堪才收手。也沒有什麼行李,兩人簡單打包,往山下走去。

玉柏玄走在街上,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許久未上街,心中有些忐忑生怕被人認出,可她發現大家都是忙着各自的營生,根本沒有人去在意她這個其貌不揚的人。

兩人隨便找了一處攤位坐下,玉柏玄早已學會用左手吃飯,右手自然攏在袖中,只聽旁邊一桌人在議論,

“聽聞新皇登基了?年號啓靖。”

“我聽說新皇是先帝最看重的公主,自幼勤學滿腹經綸,人更是生的風流倜儻。”

“瞧你這馬屁拍的,好像你見過皇上似的。我三姑母的女婿的表弟的鄰居的堂姐曾在都城做工,她可是見過當今的鳳後!”

玉柏玄手中的木匙有一下無一下地攪動眼前的麪湯,那人說得口水飛濺繪聲繪色,“那時鳳後還是姬家嫡出公子,我三姑母的女婿的表弟的鄰居的堂姐在街上遇到公子出行,衆人紛紛低頭避讓,可這時突然來了一陣狂風,竟將肩輿的帷幔吹得滑落,衆人下意識擡頭去瞧,我的天!這哪裡是人吶?這分明是從天上飛下來的神仙,饒是他動作快,用廣袖遮住了面頰,可衆人還是瞧見了那人間絕色。當時就有色膽包天的往輿上丟了一顆木瓜,接着就有丟桃子的,後來場面簡直難以控制,有個詞叫什麼來着,四個字的?”

“擲果盈車!”一個人說道。

“對對,就是那個意思。後來守城衛抓了一些帶頭的,還是姬公子出面求情,說是大風所致不予怪罪,鳳後不僅人生的美,性子更是溫柔寬厚啊!”

衆人聽得聚精會神,玉柏玄面前的湯早已冷卻,“走吧。”夜有霜察覺到她異樣的情緒,卻也沒有多問,兩人一前一後往城外走去。

玉柏玄感覺喉嚨一陣發緊,眼眶滾燙心卻一片冰涼,似有若無的木香又侵入她的胸肺,那湖水般的瀲灩,玉竹般的俊頎,春雨般的香韻,都已與她無關,本從一開始就與她無關,是她自作多情,是她不知天高地厚,肖想本就不屬於她的人。

兩人出了城,玉柏玄一聲不響順着小路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一處岔路,夜有霜出聲叫住她,“姑娘。”

玉柏玄往前走了兩步才停住。

“我們往南江方向走。”

“好。”

夜有霜再看時,玉柏玄已恢復如初,波瀾不驚。夢終究是夢,再真實再美好,一旦醒來就會煙消雲散,留下的只有夢醒後的虛無縹緲黯然神傷。

南江流經一片平原,因江系複雜流寇一度肆虐,自玉柏炎剿匪成功後,土匪雖已消失殆盡,周圍百姓卻因常年遭受水災和匪患,接連搬去了別處,導致諾大的南江一帶人煙稀少,放眼望去江水漫灘縱橫交錯。

玉柏玄望着這一片廣袤的灘地,覺得甚是可惜,如果江水能夠控制不再決堤,這裡能種上糧食,想必能收穫許多,心思雖好但卻想不出什麼有效的辦法,一面嘆息一面覺得自己可笑,一路逃亡至此居然想要種地,還是先顧當下吧。

兩人找到一處生有蘆葦的淺塘,周圍露出的陸地已經乾涸,此處低窪再加上存雨,形成了一處淺塘,裡面有一條小舟,看來是原來在此打魚的漁民丟棄的,船篷已經損毀的不成樣子只剩了一副骨架,船身陷在泥裡沒了半截,好在船艙沒有破洞,勉強可以棲身。

玉柏玄的捆綁手法已經練得駕輕就熟,兩人沒一會工夫就編出了一張蘆葦蓆,固定在船架上,收拾停當後,夜有霜從淺塘捉了幾條泥鰍,用火烤了蘸上鹽兩人分着吃了,吃完飯兩人對坐在船艙內,夜有霜從囊中掏出僅剩的幾個銅幣,玉柏玄瞧着這幾個銅幣,

“這裡距南江城多遠?”

“這前後稀有人煙,進城需十五里,若用輕功腳程快的話大約半個時辰,若步行至少需要一個時辰。”

“你教我捉泥鰍,多捉一點拿到城裡去,看看能不能換些東西。”

第二天一早,兩人就開始下水,水塘雖淺,但因許久沒有人去捕捉,泥鰍數量很多個頭也大,捉上來用蘆葦編成的筐盛了,由夜有霜背到城裡去賣。

剛過巳時,夜有霜就回來了,玉柏玄坐在船篷裡,看着夜有霜肩上揹着蘆葦筐,因爲逆光,他的面容不甚清晰,身材在陽光的投射下顯得頎長挺拔,蘆葦筐隨着他走路的步伐在肩上歡快的晃動,筐裡似乎有東西。

玉柏玄心中忐忑,生怕那筐裡還是早晨的泥鰍,待夜有霜走近了,看他垂着頭,頓時蔫了,“午飯晚飯燉泥鰍幹。”

夜有霜擡眼看着悶悶不樂的玉柏玄,笑容突然從嘴角綻開,微蹙的眉頭豁然舒展,潭水一樣深邃的雙眼如投入石子一般盪開漣漪,玉柏玄正在準備生火,看到他還未收回去的表情,一下子從船上跳下來,伸手去奪蘆葦筐,筐裡的泥鰍變成了了粟子和雞蛋,還有一個小瓶,打開聞聞竟是豬油,玉柏玄驚喜交集,然後擡頭用莫測的眼神看着夜有霜,“你是何時變壞的?”

“我一直都是這樣,我又沒有說話,”夜有霜蹲到塘邊開始淘米,

“你不僅變壞了,膽子還變大了,”玉柏玄用陰險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心裡算計着把他一腳踢進塘裡的可行性。

“別想了,以你的身手,不可能的,”夜有霜淘米的動作顯得很欠揍,玉柏玄頓時泄了氣,心想不能硬攻那就只能智取,她走到他的身後彎下腰,身後的髮辮順着肩膀滑下,髮梢正巧落在夜有霜的後頸處,只見他渾身一僵,淘米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玉柏玄趁勢又搖晃了幾下頭,細小的發尖撥弄着夜有霜的後頸,他差點將手中的粟米掉進淺塘,從後面看去,他耳後白皙的皮膚出現淺紅色,這層紅暈逐漸蔓延到整個脖頸。

“咦?你的臉怎麼了?又紅又黑的?”玉柏玄故作不知地問,心裡卻說,我是女人還能叫你調戲了?看看到底誰調戲誰!

夜有霜面紅耳赤地將米倒進鍋中,玉柏玄一面用木匙攪拌,一面心中暗爽。

船艙狹窄,勉強盛下兩人,用完飯,玉柏玄躺在船艙裡,枕着手臂看着腳下打坐的夜有霜,“我知道你看我一直心情抑鬱,想法子讓我歡喜,今日我真的很高興,明天我負責捉泥鰍,你負責去城裡賣錢。”夜有霜沒有答話,但玉柏玄知道他一定聽到了,嘴裡嘟囔了一句,“脾氣還挺大......”夜有霜的睫毛輕顫了一下。

太后寢宮,姬栩親熱地拉着姬墨暘的手不放,一臉的喜愛,“墨暘,這封后大典前後兩個月着實繁瑣,之後你又忙着召見前來覲見的貴人,直到今日才能與你說會話。”

姬墨暘微笑着說道,“母親時常同孩兒講,君子仁孝,孩兒未能日日前來向舅父請安,心中有愧,”說罷長揖扣地。

“這孩子,還叫舅父呢,”姬栩嗔怪道。

“孩兒知錯,父後。”

姬栩滿意地拉起姬墨暘,“好孩子,現在梨花開得正盛,陪父後去花園走走。”

夜幕降臨宮內掌燈,姬墨暘在燈下讀書,眼神卻透過書簡投向虛無,半天也不見書簡翻動。只聽遠處內侍唱到“陛下駕到”,清雋柔美的面容有些錯愕,卻又很快醒過神來,從容起身。

玉柏炎腳步踉蹌卻不許內侍攙扶,一把摁在跪在門口迎駕的姬墨暘肩頭,“墨暘,還未歇息?朕來看你,”說着用手撫上姬墨暘的臉頰。

姬墨暘嗅到她身上濃重的酒味,就勢起身將她扶入殿內,吩咐內侍端來醒酒湯,玉柏炎歪坐在榻上,將送湯的內侍踢倒一旁,姬墨暘揮揮手讓他退下,親自褪去玉柏炎的鞋襪。

玉柏炎一把拉起姬墨暘順勢將他推到在榻上,開始胡亂撕扯他的外袍,姬墨暘嘴角含着微笑一動不動任人宰割,玉柏炎不知飲了多少酒,眼前的人已經出現疊影,眼角的那顆淚痣如泣如訴惆悵幽怨,面上的輕紗在夜色中如蝴蝶般輕舞,“姑娘可否能留下......”

次日清晨,“恭送陛下,”鳳後寢殿衆人恭送玉柏炎上朝,玉柏炎不看衆人,漠然登上肩輿而去。

鳳後喜靜,寢殿侍奉的人大都守在門外,沒有傳召無人進入,方纔姬相府的小廝送來了鳳後愛吃的糕點,正在殿內侍奉。

姬墨暘放下手中的甜糕,“你說的可有遺漏?”

小廝在姬墨暘耳邊細細耳語一番,姬墨暘面色平靜,“繼續追查,務必趕在那些人之前查到。你且去吧,轉告父親大人,本宮安好。”

小廝告退,姬墨暘黛眉微蹙,左手支着案几,白皙纖細的手指在案上輕敲,濃如羽扇的睫毛低斂,盞裡的茶水映出那抹瀲灩中無盡的憂慮與神傷。

自投毒案以來,被查的酒樓茶肆不少,流香雅韻也在其中,姬筱向來謹慎小心,即使看出些門道,也只能按兵不動,除了上朝和辦公,姬筱甚少出門。

沒有香茗可品,姬筱又迷上了制香,買了許多與香料有關的書籍,制香館的老闆也成天出入少府府,忙着遞上新進的材料。

“姬大人,您瞧這沉水香,可是小的從商隊手中高價購得的,那商隊一直活動於覓冬與我國邊界,那裡的沉水香纔是極品呀!”

姬筱打開盛香的木盒,並未嗅到什麼沉水香,他用手指細細摸索這節樹根,把盒子蓋上,“可有消息?”

“屬下派人多方查找,曾在淮城附近一條偏僻的小路上發現,路邊的雜樹有□□燃燒過的黑色痕跡,屬下順着線索尋找,到達燁平時發覺暗樁已暴露,於是躲在在暗樁周圍觀察,進出的人並無不妥,倒是有一位公子似乎與店主產生了齟齬,待屬下想要追上他,眨眼工夫這人就沒了,屬下覺得這人武功在屬下之上,不知是否與主上交代的事有關。屬下已派人繼續尋找,根據最近的傳書,還沒有找到有用的線索。”

姬筱雙手壓在木盒上,聲音平靜,“他可是唯一能與教習戰成平手的隱衛,能叫你們輕易尋到?我都知道了,你們繼續尋找,找到他們不是首要,注意截擋追殺他們的人,無論是敵是友,一旦發現無需拷問,立刻斬殺。”

姬筱看見護衛欲言又止,“你有話要說?”

護衛低着頭,“主上,前幾日家主在莊內與屬下相遇,家主艴然不悅,讓我轉告主上,說再不辦妥就按她的計劃行事。”

姬筱壓住木盒的手陡然發力,指尖發白,“此事你無須理會,下去吧。”

這幾日,夜有霜每日午時回來,都能換回些米糧肉食,今日已經未時過半還沒有回返,玉柏玄心中焦急,在淺塘邊轉了好幾圈,用淤泥在身上塗了塗,朝着南江城的方向飛奔而去。

南江因爲常年遭災,城內住戶遠不如別的城池那樣多,街上房屋低矮簡陋,只有一條主街,街上人來人往勉強算是個市集,沒有搬走的大都打漁爲生,挨個望去,大部分都是賣魚蝦的。

玉柏玄正在街上尋找,發覺不遠處有一羣人圍着,不知發生了何時,她連忙跑過去穿過人羣,見到幾個壯碩的女人圍着一個攤位,攤主是一個眉清目秀卻面色蠟黃的少年。

“你們一個個的,瞧人家長得有幾分姿色,天天跑來買泥鰍,成天吃泥鰍也不怕屙屎屙出泥鰍來!”爲首的女人頂着一張風吹日曬的黑紅臉龐,很是兇悍,插着腰用手指着看熱鬧的一羣人,“還有沒有人要買泥鰍啊,過來買啊!”說罷一跺腳,周圍的人下意識都後退了一步。那少年默不作聲地站在當中,守着一筐泥鰍,神色莫名。

玉柏玄彎下腰,一臉諂笑地躬身上前,“大俠饒命,小的給大俠賠罪了。”

漁婦低頭一看,哪來的叫花子一身臭泥,還一個勁往她身上湊,“你是幹什麼的,別弄髒老孃的衣服!”

“我們是附近打漁的,也是逃難來到這裡,不懂此地規矩,請大俠恕罪,”玉柏玄一面作揖一面要去抓漁婦的衣襟,漁婦嚇得下意識退了一步,捏着鼻子,“瞧你這個德行,你別跟我說那個賣泥鰍的是你夫君!”

玉柏玄呲着一口黑牙,“嘿嘿嘿,不瞞大俠,他是水災過後我撿來的,許是嗆水久了,腦子不太靈光,但做夫君還是能做的,嘿嘿......”

周圍的人看她這副尊容,再瞧瞧不言語的少年,紛紛扼腕嘆息,慨嘆命運不公,怎麼不教她們撿到個夫君小侍什麼的。

漁婦更是一臉震驚,上下打量玉柏玄一陣,滿臉鄙夷,“不管怎麼說,到哪都得講規矩,你這夫君往這一站,我們的魚攤好幾天不開張了,你說這怎麼算?”

玉柏玄趕緊抱過盛着泥鰍的筐子,“我們只是逃難的,這筐泥鰍就送給大俠,小的給大俠賠不是了,”說着諂媚地將筐子奉上。漁婦看着他們的模樣,也知道他們身無分文,冷哼一聲,一把奪過筐子,“以後要守我們這的規矩!”

“是是是......”看着人羣散去,玉柏玄一把拽過夜有霜,腳步匆匆走到僻靜處,“她們沒打你吧?”她將夜有霜上上下下瞧了個仔細。

“她們也是漁民,賣不出魚,纔來圍我的,只是不想讓人買我的泥鰍,並沒有動手。”

“我是怕你不敢顯露武功,白白捱打。”

僻靜的小巷,一個滿身淤泥的瘦小身軀,一個臉色蠟黃的高大身影。夕陽西下,霞光將地面青石板上的影子拖得長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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