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脆的聲音原是來自於皇后手上的茶盞。只見皇后神色莫測,雖揣着笑意,但卻莫名得讓人有些發憷。
“那日旻妹妹的馬上風姿,實是驚爲天人啊。”皇后將手上的茶盞徹底放下,只是那最後一瞬,卻是似有若無的再次輕碰了茶盞,發出了隱隱約約的輕靈的清脆撞擊聲音。
“縱使在馬背之上,不僅英姿颯爽,而那花樣馬術表演,更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妹妹之姿,顏如舜華,驚豔全場。”
皇后言語幽幽,雖那話語盡數都是讚賞之意,但卻是完美的勾勒出了在座各位衆嬪妃的妒忌之心。
“嬪妾不敢當,區區瑩瑩之火,怎敢與皓月爭輝。皇后娘娘國色天香,雍容華貴。嬪妾,望塵莫及。”
“罷了,現下不是探討這些的時候。雖本宮也相信旻妹妹是清白的,只是當日馬術表演如此精彩,若是說旻妹妹不能給個準確的解釋,怕是無法讓衆位妹妹信服。到時候徒惹非議,一些莫須有的流言中傷了妹妹,那可就不好了。”
流言見皇后如此執意要自己解釋那馬兒失控的原因,心裡也暗叫不好。雖然她已經知曉爲何馬兒會失控,但無奈的是沒有證據,方纔臨來之前讓嵐煙去準備的東西,若是一個不慎,用的不好反倒更是給自己抹黑了。
況且那馬兒的屍體,怕是也已經被處理了。否則皇后定不會有這般把握,再這裡對自己步步緊逼。
“嬪妾,嬪妾不知。”流螢輕咬絳脣,臉上盡是爲難無措之象,只是那眸底,卻不見絲毫慌張。
“這可就奇了,當日旻婕妤表演馬術的時候,那白馬明明精神奕奕,緣何到了梅妃入席之時,卻是猛然的發了狂。若是說這其中沒有蹊蹺……呵,這是糊弄三歲小孩吧?”
賢妃那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卻還是沒有燒盡的,尤其自她代皇后行使那協理六宮職權之後,一直摩拳擦掌,想要大展拳腳。如今好不容易待着了機會,她自當是不會放過。
對於流螢,賢妃自是不假顏色。
“賢妃娘娘說的極是,嬪妾那日感覺到馬兒格外的亢奮,原以爲是獵場的駿馬也是如此,卻不料它竟是遭了人暗算。幸而嬪妾這副身子還算爭氣,莫不然,也只怕無法在此與衆姐妹一聚了。”
流螢微微一笑,並不打算繼續爲自己做辯解,她知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但你要她就此認下,卻也是不可能的。
“是啊,連畜生都下得去手,那人可不是要比畜生還要不如嗎?!”賢妃越說越得意,話裡話間更是使勁嘲諷,說的起勁,卻是忽視了上首皇后那淺淺一笑之中一閃而逝的僵硬。
流螢倒是心中一樂,那比畜生還不如,可不就坐在你上首嗎?
只是這笑意,此時卻是不能顯露出來。不過方纔賢妃也是給她提了醒。那白馬發狂,皆是因了梅妃出現。
那麼不止馬被人動了手腳,梅妃身上,也必定是被人暗算了。只是能順利暗算到梅妃的人,怕是極爲熟稔,而且令梅妃無心防備的人。
“旻妹妹,既然你說不
知是如何回事,不如便將那日情形一一說來,讓衆姐妹爲你分析分析。這般,也容易還你一個清白。”
“皇后娘娘,您是最爲公正的了,必然也是知曉旻姐姐是無辜的,她怎麼會故意駕馬撞上梅姐姐呢?況且旻姐姐也受了傷,當夜還吐了血,這般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就連一個奴才都不會做的啊。”
雲嬪依舊是憤憤之色,粉拳緊握。
可流螢聽聞這話,卻隱隱覺着有些怪異。總覺着雲嬪那是在拐着彎,說自己連最下賤的奴才都不如。
“那日嬪妾依着皇后娘娘的吩咐,翻身上了馬……”流螢刻意無視雲嬪的話,只垂首,本想依着皇后的話,將那日的事情道個清楚。
卻忽的被身後一把清脆如嬌鶯的聲音給打斷。
“旻妹妹不必說了,本宮願意相信妹妹是清白的。”聲音不大,但卻是擲地有聲,態度鮮明。
流螢不由得驚愕回眸,卻見梅妃着一身銀白素緞冷藍鑲滾白綾棉裙從門外款款而來,微風輕拂,袍角隨之輕揚,風華無雙。
梅妃明豔而高冷,宛如那高貴優雅而又神聖不可侵犯的謫仙那般,只是令流螢驚訝的是,梅妃歷來是處於中立,對於任何事情都是不管不顧,袖手旁觀的。
如今卻是明着站在了自己這邊,替自己說話。
“本宮自也是相信旻妹妹的,只是該要說清楚的事情,卻不能耽擱,想必梅妹妹也不願看見有人因此揣測懷疑旻妹妹吧?”
“嬪妾當然不願讓旻妹妹被誤會,因此纔會這般說道。當日情形危險至極,若非旻妹妹使勁了全身力氣去控馬,只怕今日,嬪妾也不能安然無恙在此了。若是說旻妹妹存了心要害嬪妾,那爲何,嬪妾只是略受驚嚇,而旻妹妹卻是身受重傷?此事分明就是有其他人在背後暗中操作,望皇后娘娘明察。”
說罷,梅妃竟是向着位處高位的皇后方向盈盈一拜。
見狀,流螢也得跟着梅妃,一同拜倒。
“望皇后娘娘明察。”
望着那兩道倩影共同拜倒在自己腳下,皇后不但沒有一絲快意,反倒是眸光不斷在閃爍,隱隱流露出不悅與惱恨。
這好一副姊妹情深啊,看來將軍府是選擇站到了鎮國公這邊啊,那就是說,旻婕妤是與梅妃一道,與自己作對。
朱脣微啓,剛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卻又被一道尖細的聲音所打斷。
“皇上駕到!”
隨着這一聲通傳,衆人皆露出了各不相同的神色,但大多都有着的是,緊張與忐忑,還有那努力隱藏着的羞意。
“嬪妾參加皇上。”
“平身。”寂月涼神色淡淡,只是那脣角卻無意間透露出了幾分笑意,眉眼柔和。
因了寂月涼的突然到來,皇后那番審問的話自是繼續不下去,現下也只能斂起鋒芒,端起那端莊大度的中宮氣度,頗爲賢良淑德的站在寂月涼身旁。
與平常的冷待相對不同,寂月涼此時卻是帶有無限柔意的看了看皇后的腹部,憐惜道:“皇后懷有身孕,這禮數就可以免
了。”
而後,卻又見梅妃與流螢繼續跪在下首,眸子微眯。
“梅妃與旻婕妤,這是在作何?”
聽聞問話,梅妃方纔擡起眸來,“回皇上,皇后娘娘親自過問那日馬場意外之事,臣妾相信旻妹妹是無辜受牽連,絕無半分害臣妾之意,方纔在此替旻妹妹作證。”
聞言,寂月涼卻是微抿脣。隨後卻是走到梅妃與流螢身旁,親扶起她們。
“馬場之事已有專人調查,皇后懷有身孕就不必如此操心了。況且還有賢妃一旁輔助。這等小事,就不必煩擾皇后了。”
言下之意,卻是讓皇后就此收手,莫要再追問。在皇后看來,寂月涼的立場,分明便是站在梅妃這邊。心又忽的被狠狠的刺痛了一下。
“於將軍爲人光明磊落,一身正氣,最爲厭惡的便是那種鼓弄人心的權術。旻婕妤作爲將軍府的千金,其作風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既然梅妃受了大驚猶且如此相信旻婕妤,那你們又有何理由不去相信呢?!”
寂月涼一番話下來,便是替這件事情做了決定,將流螢從中剔除。這般,就算還有人不服氣,卻也是沒有了由頭。
畢竟最大受害人梅妃,她不曾追究,那別的人,更是沒有資格說些個什麼。
“皇后近日可有請太醫來請過平安脈?”
忽的,寂月涼卻是將眸光一轉,那微涼的眸光便落在了皇后的腹部之上。
難得聽寂月涼如此關懷自己,饒是一貫喜愛端着架子擺出威嚴陣勢的皇后也不由得臉浮紅霞,宛若懷春少女。
“回皇上,郭太醫近今日已來請過平安脈,臣妾一切安好。”
寂月涼聞言,似十足欣慰那般輕頷首,俊雅無雙的眉宇之間還隱隱帶了幾分喜意。
“安好便好,郭太醫可還有說些其他?隨行春獵,奔波勞碌,可曾動了胎氣?”
“自懷有龍嗣以來,臣妾便專心養胎,而且又已經過了那頭三個月,現下胎氣卻是穩固,還請皇上放心。”
“嗯,即使如此,那便是極好的,母后若知,必定十分歡喜。春獵剩餘日子只餘幾日,到時仍需奔波,皇后就更不用浪費力氣,損耗心神。應當養好身子,儘早爲朕誕下一個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皇子。”
“是,臣妾必定好好精心呵護。”皇后滿臉羞意,纖長的玉指不斷在自己腹中溫柔撫摸,往日總是凌厲無比的鳳眸此時卻盡是慈愛之意。
“夜已深,你們若是無事,便退下吧。以後此等小事,瑣碎之事,皆是不必上報皇后,由賢妃與梅妃一同協商處理便是。”
wωω¤ttκǎ n¤¢ ○ “臣妾告退。”
看來皇后這一胎,果真是金貴無比啊。怪不得皇后竟肯暫時放下管理六宮的大權,往日相敬如冰的帝后,如今看起來,可不是情感甚篤,真正的相敬如賓嗎?
如此想來,怕是連那一向作壁上觀的梅妃,此時也是忍耐不住,方纔會爲自己說話。
流螢離去前,那眸光似是不經意之間落在了那眉眼柔和的寂月涼身上,只一瞬,便移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