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喊我麼？”湯美霞腳步一頓緩緩轉身，帶着疑惑的問。
鴻小朵點着頭繼續向前，想離對方近些再說話，但卻見對方戒備的往後退避。
“你莫要怕，我沒有惡意。”鴻小朵停下腳步道。
已經到了鴻小朵身側的天樞，此時內心同樣是疑惑的，完全猜不到她喊人家停下來做什麼！總不會真的打算問問這本人，是不是真的出於自願去給人爲妾？
她一向不喜歡囉嗦，遇到不平事能動手的，絕對不費口舌。
現在她的脾氣與耐心怎麼好的有些反常呢？這種聽來的八卦，也能如此較真兒，非得要弄這麼清楚呢？
看那龐大勇自己都不在意的事了，她卻如此重視！
湯美霞眼睛掃了眼不遠處自家的院門，又看了看前面那聚在一起曬太陽，都是熟臉的婦人婆子，最後又看了眼鴻小朵身側的半大孩子，心稍微的安了安。
見她沒有再開口詢問的意思，鴻小朵開口直奔主題：“我也不轉彎抹角了，就是想問問你，你是自願去龐家爲妾的麼？你真的捨得放下那龐大勇？”
聞言，湯美霞下意識的就朝不遠處那都往這邊張望的婦人婆子們看去，眉頭就皺了起來。
“跟她們沒關係，我是在鎮上的時候聽聞你與龐大勇的事。”鴻小朵看着對方的眼睛道。
聽鴻小朵這麼一說，湯美霞對於那些婦人婆子的厭惡嫌棄之意，轉到了眼前這個看着比自己年紀小的小姑娘身上。
她的打扮雖然不似那種大家閨秀，看着很是簡單，但是她身上的衣袍腳下的靴子，質地卻是比鎮上大戶人家女子穿的都好。
看着是生面孔，自己確定沒見過：“你與他什麼關係？”
鴻小朵搖頭：“我們是外鄉人，與龐大勇之前並不認識，昨個到這鎮子上偶然見到的。你也不用自己亂猜了，我之所以尋過來，是我這個人好打不平多管閒事，從旁人口中聽到了你們的事，就想着你們若是被人棒打鴛鴦的話，就幫幫你們，成全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實不相瞞，我問過龐大勇本人，他似乎不想多說。
沒辦法，就直接尋過來問姑娘你本人了，當然，你若是覺得沒必要理會我，不願說，我立馬就走絕對不糾纏打攪姑娘你。”
一旁的天樞心說，得，合着您還知道自己多管閒事呢！這是故意自己先說了，省得被對方譏諷吧！
湯美霞聽了這些，也是忍不住的再次打量起眼前這比自己好看很多的姑娘。
都說在外行走的女子性子直爽，不拘小節。
按理說，此時的她完全可以呵斥譏諷對方，多管閒事什麼的。
但，湯美霞卻不知自己爲何，不想那麼說。
稍作猶豫後，開口道：“好，我告訴你就是了。去龐家做妾，是我自願的，對於大勇，我也曾真心交付的，他這個人的確是不錯的，心地善良待人坦誠。
如若只是他舅舅家不肯爲他出聘金娶我，就算我爹孃不同意，我也依舊會嫁給他的。
但，我之所以改變主意去給他表兄做妾，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大勇他自己，明明不是憨子也不是傻子，外祖父舅舅他們不待見他，他卻不知道想辦法去改善與他們的關係，反而自顧自做一些他們不喜的事。
不知低頭服軟也就罷了，我勸他幾次，去尋他娘啊，那是他的親孃，就算不方便把他接到身邊去，他繼父家境那麼好，給點銀子在別處安置他也不是什麼難事啊？
可是他呢，非但不聽我良言相勸，多說幾次還吼我，說我不懂他，不理解他，不是站在他的處境上爲他考慮。
姑娘，你給評評理，我勸他是爲何？那不是爲了他好，爲了我與他的將來考慮？
他呢？親孃他非但不去尋，人家回來，他還出去避着不見。
外祖一家，不想着如何改善關係，卻對一個毫無血親關係的老瘋子各種的好，七巧節他只送了我一隻細得不能再細，稍微用力感覺就會折斷的銀簪子，卻捨得用打短工和砍柴的錢給那瘋舉人買衣衫，買葷菜。
他自己處境都這麼不好，還發的什麼善心，僅僅因爲年少時那瘋舉人教他些日子，就這樣回報？
我也不是非要過那富貴日子，但他的所作所爲讓我心寒，只要他想，這一切都是能改變的，可他根本就不想改變，還覺得他自己很有骨氣有傲骨，還有，在他心目中，那瘋舉人的份量比我重。
嫁他過苦日子我不怕，但是我一想到嫁了他之後，還要跟他一起把那瘋舉人當親爹似的伺候，我就怕了。
這就是你想知道的實情，我不管旁人說我薄情也好，說我還是貪圖富貴日子也罷，我想過安穩踏實的日子有錯麼？
做妾又如何，至少只要過去後我安分些，衣食無憂應該是沒問題的。家中得了這厚重的聘金，我回來爹孃長輩也不會沒有好臉。”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後，湯美霞感覺自己身心都輕鬆了些。
這些話憋在心裡很久了，卻無處可說，也是很難受的。
只是沒想到，居然能跟第一次見的完全陌生的女子說！
聽了對方這一席，像傾訴、像訴苦、又像是抱怨的話後，鴻小朵心情也是有些複雜的。
“湯二姑娘，謝謝你能坦誠相告，你怎麼選擇都是你自己的事，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是對還是錯，我這個陌生人也是無權評判的。
只是，想提醒姑娘你一句，龐大勇外祖舅舅一家，能那樣對他，可見不是善類，你過去做妾，就算你能做到安分，你就能保證他們會對你好了麼？
當然，聽了姑娘你剛剛一番話後，我提醒的問題，姑娘應該是考慮過了的，可終身大事一旦做了決定，正月十六過去之後，他日後悔也是無用了。”鴻小朵看了看對方道。
跟這湯二姑娘聊過之後，鴻小朵覺得這姑娘，先不去評判她的三觀正不正，自不自私，至少比一些外表看着純潔內心糜爛，裝純潔裝清高的白蓮花、綠茶婊要強百倍。
所以呢，她剛剛纔忍不住又說了些。
湯美霞卻是苦笑道：“我自然是想過的，但，這是我的選擇，以後的事誰都無法預料會是怎樣，是享福還是受罪，那都是我的命，我認了。”說完，她轉身就走了。
看着湯家二姑娘越來越遠的背影，鴻小朵輕嘆一聲，搖搖頭喃喃自語道：“但願日後你依舊能如此灑脫的說都是你的命，你認了、只怕到那時你會後悔，悔一輩子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