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白拿的錢財

洛陽城的明堂內,身材高大的安守忠,披着皮甲,在裡面來回踱步。

他已經嗅到一些不妙的苗頭,因此日常隨身起碼有數十人護衛。並且除了睡覺和吃飯之外,腰挎佩刀,甲不離身。防的就是關中那邊暗地裡派遣刺客。

“安大帥,長安那邊派遣使者過來了,是個宦官,真的不見麼?”

副將李庭望走進明堂,對安守忠抱拳詢問道。

“不見不見,關中那幫人擡起屁股,本帥就知道要拉什麼屎!”

安守忠不耐煩的呵斥道。

關中那邊今日派了個宦官過來,說是要傳旨。安守忠找了個藉口,說軍務繁忙沒有時間伺候,請那位宦官在洛陽城外驛館暫住。

其實他只是表達自己的不滿,倒不是真的不見。

目前的情況,是長安那邊想用“合理合法”的名義,將安守忠調離洛陽,使得他的部曲兵將,跟他本人分離開來。

但類似的做法,過往實在是有太多的案例了,別說是安守忠,就連三歲小孩都唬不住。

然而令安守忠無奈的是,長安那邊雖然不懷好意,卻也沒有動刀兵的打算。而安守忠本人,也沒有反攻長安的實力。

所以目前雙方還是一種互相拉扯,互相找藉口的階段,不至於圖窮匕見。

以拖待變,便是安守忠的策略。

“喏,末將這便去將他打發了。”

李庭望點點頭,揚長而去。

等他走後,安守忠這才登上明堂的二樓,從此處眺望遠處。視野之中,洛陽城被河流劃分爲四個區,皇宮位於西北角的這一塊,含嘉倉也是落成於此。

這塊地方的城牆,防禦是比較堅固的。

但是其他三個區域,基本上處於“無險可守”的狀態,說白了,這裡就是戰場。

洛陽這邊只要開戰,很容易就會把民生打爛了。爲了調令的事情跟長安那邊翻臉,安守忠覺得不值當。

他還有一招“殺手鐗”,那便是控制河陽三城,截斷通往關中的黃河漕運!只是這一招後遺症很大,等於是跟關中那邊直接翻臉,到時候兵戎相見是必然。

安守忠覺得目前還沒到魚死網破那一步。

維持現狀已經越來越難,放棄兵權的話,很難說不會死無葬身之地。

還有沒有別的路可以走呢?

安守忠問了自己一個問題。

大概率還是有的,比如說,如果感覺獨木難支的話,引入一個外部的力量,與關中那邊形成新的平衡,那便可以支持住了。

汴州!

答案其實並不複雜,很多人都能想到。難的是如何操作,如何把握這個度,如何維持平衡不倒。

煩!煩得很!

安守忠如同迷路的馬匹一樣,四處亂走。整整一天時間,他幾乎是把洛陽皇宮的各個角落都逛了個遍。

依舊沒有想到好辦法。

夜晚回到自己的府邸,安守忠屏退閒雜人等,一個人在書房裡喝悶酒,整個人都陷入一種魔怔的狀態。

“安大帥,那個宦官已經在驛館歇着了,末將說大帥三日後有時間接見。”

李庭望推門而入,小心翼翼的說道。

“嗯,知道了。”

安守忠指了指桌案對面的軟墊,示意李庭望坐下來喝一杯。

待李庭望坐下後,他給這位副將倒了一杯酒,然後長嘆了一聲。

“本帥今日思前想後,都未找到萬全之策。即便現在拖着,也是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

若是不接朝廷的聖旨,兵戎相見是必然,到時候一定兩敗俱傷,讓汴州那邊白白撿便宜。

若是接了聖旨,去長安後,本帥一無根基,二無人脈,到時候這條狗命都要仰人鼻息。

爲之奈何?”

安守忠將心中的疑慮告知李庭望,至於之前他給汴州那邊寫信表達“善意”,只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罷了,完全指望不上的。

“或可襲擊滎陽,養寇自重。待汴州軍襲擊洛陽,關中那邊自然不能逼迫大帥。”

李庭望給安守忠出了個餿主意。

當然了,也不能說這個主意完全不行。只不過,與汴州交惡,最後關中能不能得利,還要兩說,但安守忠以身入局,想脫身卻是千難萬難。

說難聽點,不死也要脫層皮。

如果安守忠贏了汴州軍,其實也並不能高枕無憂。

因爲汴州朝廷掌控了數十個州,實控了河南、膠東、淮南、浙西等地,浙東剛剛平叛完成,還在整合之中。

這樣一個龐然大物,沒事顯然是不能輕易招惹的。

如果輸了,則會更慘。被人攻打後投降或許還能活命,率先出手挑釁,輸了以後人頭肯定要被掛城門以儆效尤。

左右都是個死!

“這是萬不得已時,拖關中下水的玉石俱焚之策,現在還言之尚早。”

安守忠搖搖頭,顯然並不認同這種形同自殺的辦法。

“大帥或可表面答應使者,佯裝接旨。只要關中那邊派官員來赴任,我們就半路上……”

李庭望用手掌在脖子處比劃了一下。

洛陽周邊水多,別處來赴任的官員落個水什麼的,也很平常吧?

不得不說,這種下三濫的辦法,還真是個好辦法。

雖然,也是治標不治本。

“這樣也不是不行,只不過關中洛陽近在咫尺,往來不過數日而已。洛陽這邊剛剛有官員遇害,那邊又在催本帥回關中赴任,如此一來……也拖不了幾日,終究還是會露餡的。”

安守忠擺了擺手,面色黯然。

之前,他已經跟關中朝廷,奏摺來回對壘了幾個回合了。能找的理由也都找了。

還是那句話,藩鎮如果是忠於朝廷,那朝廷便可以自由任命節帥。而藩鎮若是不肯聽從朝廷的任命,則是不忠於朝廷,一旦有風吹草動,兩邊就會打起來。

這便是所謂的“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安守忠想用這點套路哄騙關中朝廷,那是不可能的。要知道,李寶臣本就是藩鎮節帥,跟在皇甫惟明起兵的!

現在的關中朝廷,本身就可以算是“造反成功”。

“大帥,不如奉汴州的朝廷爲主,但也不發檄文討伐關中朝廷,如此左右逢源,可否?”

李庭望又建議道,心中膩歪透頂。

安守忠這廝就是想吃魚還嫌腥,這也不行那也不要,哪個開國皇帝不是屍山血海裡面殺出來的!關中那幫狗賊,殺了便是!

猶豫個雞兒呢!

他心中雖然在罵安守忠,卻也不敢表露在臉上。如李庭望這般當初跟隨皇甫惟明起兵的叛將們,如今也感覺到什麼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

當初起兵之時的激情冒險,改朝換代的宏大敘事。到最後穩定下來,還是變成了擔驚受怕,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軍旅生涯。

這樣的生活,並不是他們想要的,只是事已至此,已經無法改變現狀,只能混一天算一天。

正在這時,親兵推門而入,給安守忠遞過來一張拜帖稟告道:“安大帥,皇宮外有汴州來的使者求見。”

“好!快請!”

安守忠激動的從座位上站起身,接過拜帖,一目十行的看完。基本上都是廢話,唯一有用的信息,是前來拜訪的這個人,叫李棲筠。

在唐代的貴族圈子裡面,去別人家拜訪時需要下拜帖,當然了,普通人家就不必這種繁文縟節了。

拜帖是貴族圈子裡面拜訪別人時所用的名帖,類似於的名片,只不過會寫一下基本來意。在唐代,拜訪別人時,首先要遞上拜帖,如果對方同意,才能上門拜訪。

安守忠心中暗想:汴州那邊誠意很足,很有派頭。

他這樣的丘八,以前接見什麼人,拜訪什麼人,那都是直來直去的,從未有過“拜帖”這種玩意。這次來的人,只怕是在官場混過很久的老油條了。

安守忠想到了很多事情,面色卻是平靜了下來。

很快,李棲筠被親兵帶了進來。一見面,安守忠就感覺李棲筠很有風度,雖然衣着樸素,但氣質確實不一般。

“接到安將軍的信,我主非常關切,特意讓李某帶着禮物來一趟洛陽,禮單在此。”

李棲筠從懷裡拿出一份禮單,雙手呈上,遞給安守忠。

“禮物已經送到安將軍府上了。”

他接着補充了一句。

安守忠眼睛已經看直了,禮單上面都是些金佛啊,銀質餐具啊,成箱的銅錢啊什麼的。

確實很有誠意。

他立刻就露出了笑容,將禮單交給李庭望,後者也是看直了,沒想到汴州那邊出手居然如此闊綽!

“是天子的意思,還是方大帥的意思呢?”

安守忠眯着眼睛問道。

李棲筠面不改色說道:“實不相瞞,此乃方大帥的誠意。”

安守忠鬆了口氣,如果是李璘的意思,那他現在就可以送客了。因爲如果是李璘跟他“親善”,那顯然是打着火中取栗的主意,讓他參與到跟方清的爭鬥之中。

這種事情,風險太大了,還不如回關中呢。 щшш✿ ttκǎ n✿ ¢ ○

“方大帥有什麼要教我的麼?”

安守忠不動聲色問道。李棲筠給他的除了禮單外,信封裡面還附上了一封信。

他暫時還不想看。

“方大帥又怎麼教安將軍做事呢?禮物只是表示親善之意,若是安將軍遭遇到什麼不公的事情,又或者走投無路之時,方大帥願意伸出援手,僅此而已。

對安將軍沒有什麼要求。”

這麼說,現在這些錢,就是免費拿咯?

安守忠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他打開信紙,一字一句的看完,這才相信李棲筠說的是真的。

方清竟然沒有提什麼過分的要求,還在信中褒獎了安守忠在洛陽保境安民云云。總之,這種就有點類似於過去藩鎮要去長安找門路,給朝廷的官員送禮物一樣。

你說他們是爲了求官,那些邊鎮大將們卻不明說,反正,就是一個勁的送禮就完事了。

但你能說那些邊鎮大將們是真的無所求麼?

只怕也未必吧。

安守忠有點搞不明白方清到底是什麼意圖,不過也不認爲對方有什麼惡意。這種,說穿了就是求人辦事的態度而已。

“方大帥的善意,安某收到了,多謝。”

安守忠對李棲筠沉聲說道。

“既然如此,那李某這便回驛館歇息了。天色不早,安將軍也早些歇息。”

李棲筠對安守忠抱拳行禮道。

雙方站起身,一同走出書房,安守忠將李棲筠送到了府邸大門外,這才返回書房。

“你以爲如何?”

安守忠看着李庭望問道。

“安大帥,方清此舉,讓人看不懂啊。”

李庭望也不跟安守忠客套,直截了當的說道。二人陷入沉默之中,一時間都有些舉棋不定。

安守忠將府邸裡的下人找來詢問,然後得到了他預想中的答案:李棲筠派人送來的東西,都已經在府邸庫房裡面,確實如禮單所寫,一樣不差。

居然玩真的啊!那些金銀器皿、金佛什麼的,居然都是真的,都送到了!

“那,我們就把這些財帛都收下?”

安守忠自言自語一般反問道。

李庭望點點頭,不過他又加了一句:“大帥,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金銀俗物留着也是無用。不如拿出來賞賜軍中將士,招募新兵,購置軍械。洛陽府庫裡的兵器很多都被用掉了,也是時候該補一點庫存了。”

安守忠瞥了李庭望一眼,微微點頭沒說話。

李庭望確實有私心,因爲他想安守忠把財帛分給自己一點,不要吃獨食。

所以打着“賞賜將士”的名義。

不過這也是實話實說。李庭望想分,軍中其他將領也想分。將領分了,就不得不讓底下的丘八也跟着沾點光。

這件事本身是瞞不住人的。若是大家知道安守忠家裡有很多金銀財寶,卻壓根不願意拿出來賞賜將士,那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也就無須多言了。

“一半拿來賞賜軍中將士,一半用來置辦軍備。”

安守忠眯着眼睛說道。他善於治軍,自然是不會貪戀金銀財帛等物。更何況是現在這個節骨眼,更不可能如此輕慢。

那便是取死之道了。

“明日設宴,邀請李棲筠列席,咱們得摸一摸這一位的底。本帥心中還是有點犯嘀咕,你說這世上哪有無故往外面送錢的人呢?”

安守忠嘆了口氣,像是在說服自己一樣。

“大帥,此事無礙的,反正那些財帛已經到手了,根本就不必擔心呀。李棲筠說什麼,咱們聽着便是,左右都不吃虧。”

李庭望笑道。

這兩人沒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們商議此事的時候,商談的語氣和內心的想法,便已經開始不知不覺的動搖和偏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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