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的花船十分有名,節慶日至,不只花舫的姑娘來湊熱鬧,更有許多富戶貴人,引出自家花船,既爲龍舟助威,又顯出自家的豪闊之氣。
在這許多的花船中,有一艘三層的樓船。全船上下扎滿了各色的絲綢,非常醒目。船頭那大大的趙字,讓這的人立即知道是旺員外家的花船。這旺員外,名志,據說與當今皇上還是表親,當然是很遠的那種表親。不過旺志非常爭氣,沒有辜負他的國姓。雖讀書不成,但做起生意來,卻是八面玲瓏。上下打點,再加上他國親的身份,是越來越紅火,幾乎壟斷了所有的外洋交易。錢,自是源源不絕,花也是花不完的。
他的花船不光高大,船上的縷紋更是能工巧匠的傑作。單單一面雙面繡,就是萬兩紋銀。繡上的女子更是栩栩如生,正面美女觀花,嫣然而笑。背面不是背布,而是美女側影,花開蝶舞。船上的丁壯,更是召集了出海的船伕。一個個膀大腰粗,站立兩旁,比起禁衛軍,也不弱氣勢。
這船上的主人卻只有旺秋菊,是旺志的獨女。只見她娥眉輕挑,玉潤珠圓,櫻桃小口滿是興奮之情。旁邊一丫環,也是百中挑一,面目清秀,身着綠衣,與她一綠一粉,正應綠葉襯花之意。
花船行出不久,岸邊被水沖洗,一起一伏的青白二物,立即引起了船人的注意。“小姐,你看!”丫環指着岸邊,對小姐說。
“那是什麼?老趙,叫人去看看。”旺秋菊出了聲,聲音圓潤,只是聲音透着高傲,顯是役使人慣了。
被呼人老趙的人,年紀不大,四十上下,是她家的老梢公了。立即令人放下小船,劃去查看。兩個漢子划着,近了,翻過身子,立即回話說:“小姐,是一後生與一道長,都還活着。”
後生不論,一聽道長。旺秋菊立即上了心。像她父親錢財無數,卻偏愛修仙問道。被人不知騙了多少次,卻矢志不移。聽是道長,立即道:“快快,把他們救上來。”
兩個漢子救人還挺快,立即撈上了他們。就連浮在別邊的葉舟,因爲巧奪天工,也撈了回來,交與小姐。看了那青葉做的,卻有如真船一般的葉舟,再看二人身背長劍,道者手持拂塵,仙風道骨,旺秋菊立即抱上了希望。景也不看了,帶上丫環,擡上二人就往家趕去。
《仙塵》的故事她也聽過,雖不甚相信,卻也有些心動,也想撞一回神仙。
剛一入門,便見她父親正長吁短嘆,坐於大廳。不由問道:“父親,這是怎麼了?”
旺志一身員外打扮,有了錢,人也發起福來,肚子是遮不住的。看了女兒一眼,又嘆口氣,說:“婉兒,我就是不明白,我有哪兒做的不好?爲什麼連天宗道長也走了?”
他說的是他聘請來教他修仙的道士,旺秋菊見過,賊眉鼠眼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修仙有成的樣子。旺秋菊覺得他爹是想成仙想瘋了,哪兒還有一點叱吒商場的樣子。不滿道:“又被騙去多少銀子啊?”
說到錢,旺員外不談數目,只是道:“婉兒,你爹有的是錢,別說你這輩子,就是幾十輩子,也是花用不盡的!”說着他纔看到擡進來的兩人,問道,“婉兒,他們是誰啊?”
“河邊救上來的,我也不知道。”
旺志自己上前看看,一看又想到了修仙,大叫道:“哎呀!王半仙,說我今年有仙緣,莫非就是他們。真是天意啊!”
他們是神仙,旺秋菊原也有些懷疑,因爲一身酒香的他們泡在水裡,竟沒有死,很讓她奇怪。只是她父親一說,她又不懷疑了,反而說道:“爹!你想修仙想瘋了!他們會是神仙?神仙會把自己泡進水裡。二孃!”一婦人出來,三十年華,風韻猶存,是旺志的二房。而他的患難妻子,終未享上幸福,生了旺秋菊,便去世了。好在這趙黃氏也很疼旺秋菊,有如就是她親孃一般,因此旺秋菊見她出來,有些撒嬌。
旺志雖疼他的獨女,但見她對仙人不敬,也有些生氣,不由變了臉色說:“胡說!不可衝撞仙家,還不快來給仙長磕頭認錯。”
旺秋菊在趙家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除了拜父母,拜泥胎外。什麼時候到了,見人就拜的地步。“二孃!”不由扭着身子,偎進她二孃懷裡,滿臉的不高興。
趙夫人也覺得自己夫君有些過了,摟住了旺秋菊。二人在外面還不覺得,在屋停了片刻,這屋立即被酒香溢滿了。趙夫人不飲酒,不由掩掩鼻子。她本爲如何開口犯難,忤逆夫君的意思,宋時是不能允許的。現在好了,有了藉口,立即說道:“老爺,他們二人這滿身酒氣,還是先請大夫看看吧!”
“對對,請大夫!趙管家趕快去請齊大夫來。”一叉開,他忘了似的。立即令人去請大夫,又忙着張羅二人的廂房。溼的衣服也被換下,因爲沒有惡意,雙劍並未出鞘。
很快大夫便請來了,氣喘吁吁的一路跑來,想是習慣了他家的方式,並不抱怨。立即入廂房診治,二人全看了。纔出到外廳,低聲道:“奇怪,真是奇怪!”
“齊大夫,什麼奇怪?”旺員外正等的心焦,他卻只說奇怪,這就像在撓他的心一樣,忙問道。
齊大夫有些醫術,見他問了,皺眉說道:“看二人的症狀,應是醉酒。但從脈相上看,卻已醉了四五日之久。奇怪,真是奇怪,二人卻沒有虛脫之症。反倒中氣十足,十分健康。奇怪,真是奇怪!”
醉酒四五日,不吃不喝,還沒事人似的。旺志趙大員外立即喜上心頭,認定了他們,哪還管什麼奇怪不奇怪,立即問道:“有什麼辦法,讓他們立即醒轉嗎?”
他一提,立即又讓齊大夫犯了難,他不知道什麼酒能醉這許多時日,不過爲保自己招牌,不行也得上,立即道:“旺員外,待我開兩道方子,三碗煎做一碗,爲他們服下,想會醒轉。”
得了方子,送走大夫,立即抓藥的抓藥,煎藥的煎藥……整個府上忙上忙下,比過節還是熱鬧。連旺員外也忙的走來走去,坐立難安。藥沒抓來,他急;藥抓來,沒煎他急;藥煎了,沒好,他還是急。即使茶燙了嘴,也顧不得。一時間,好像他成了整座趙府最忙的了。
好在煎藥並不費多少功夫,藥好了。他立即端過來,吹涼了,親自嚐嚐,方纔喂上。人家還沒收他,他便自動行起了弟子禮來。不過他這禮,人家並沒有受。牙關緊閉,並不下嚥。旺員外又不敢強灌,怕神仙不滿。一個人抓耳撓腮,十分心急。連帶下人們,也跟着受苦。讓他們想一個既讓他們喝下去,又不用強的法子,這擺明了是強人所難。
趙夫人看不下去了,只好哄騙他道:“老爺,神仙既不願喝,你着急也沒用啊!”
她這樣一說,正撓中他的癢處,也不想法子了,自己對自己說:“神仙一定是在考驗我,看我是不是心誠。對,一定是這樣。”
他自言自語的定了,趙府立即又出現了一個新的跡像。旺員外每日親來問安,親自爲他們擦臉。夜裡一聲驚雷,他便立即起身,去看看兩位神仙蓋好被子沒,窗戶關好沒,千萬彆着涼了。
葉舟,此時正在旺秋菊房裡。旺秋菊拿着它,仔細把玩。這麼精緻,打開艙門,裡面各應物品,一應俱全,只好像縮小的似的。“小姐,你說他們是神仙嗎?”丫環月亭問道。她自己是很相信的,也希望來個神仙。這樣老爺成了仙,一定不會忘記夫人小姐。而夫人小姐一定也需要人伺侯,這樣自己也能成仙了。
小丫頭做的是美夢。但旺秋菊不。“不是!”聲音很大,嚇了丫環一跳。在旺秋菊想,光是疼愛自己的爹,讓自己下跪這事,就足以讓她恨上兩人。黑麪的,板着臉,有些怕人,她是想,怕惹不起,一切全記在面帶微笑的小白臉身上。只是轉念又一想,他們那滿屋的酒香,四日過去,兩人不吃不喝不但沒事,反而益發濃了。嘴上雖說不是,卻連她自己也不得不信了。不然,以她的個性,她早就報復兩人了。而葉舟她也精心的收着,不敢損壞分毫。不過葉舟雖是普通法寶,卻也不是她一名凡人女子可以損壞的了的。
很快,第五日的太陽升了起來。日出東方,旺員外便又開始了他的例行工作,爲二人擦臉抹手。二人也換回先前的衣服,因爲既認定他們是仙家,那衣服也升級爲仙衣,他是不敢丟的。而算算時日,今天已是第十一天,藥效也應該過了,人也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