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深淵不相信弱者
最初，妮蒂雅非常高興。
四方國表態願意伸出援手，替自己應付諾蘭德的威脅。
巖王在顱骨上給她寫了回信。
白骨上寫道，四方國經過反覆考慮，決定向妮蒂雅提供解決外部威脅的方案。
不過，四方國提出了兩個要求。
一是妮蒂雅必須向領地內所有民衆宣佈，這裡將變成隸屬於四方國的附庸領地，領地上所有人接受四方國的領導與安排。
二是妮蒂雅得嚴格按照四方國的要求配合行動。
任何一個條件如果無法答應，該交易都作廢。
顱骨上的字跡冷酷而簡練，與妮蒂雅印象中那位反應遲緩的巖王截然不同。
然而這種強勢和陌生的感覺，卻讓她看到了一絲希望。
如果是之前的巖王，她是絕不會考慮向其求助的。
交朋友，選擇一個善良的傻子並不差。
可要合夥謀事，合作者可以無惡不作，但一定要有實力和頭腦。
妮蒂雅更願意和一個強大的混蛋合作。
哪怕被對方算計得眼淚往肚子裡咽，她也不願意爲了一點軟弱的笑容和安心，和一個無力的好人一起不斷失敗。
四方國的人馬很快抵達了她的領地。
帶隊的是一名叫做牛三思的【角族】小隊長，長得呆頭呆腦，讓妮蒂雅想起過去的巖王，這兩者身上都有某種類似的氣質。
妮蒂雅開始擔憂。
四方國就派這麼個牛頭小怪過來，與其說是給予援助，更像是一種象徵性敷衍。
那牛三思對她說：“骨王閣下，我奉命前來搭建奇觀【異端的塞壬巨石陣】，還請您能派一些人手來輔助進行相關修築。人力越充足，整個工程完工也會更快，更能有效遏制法師高塔的蔓延。”
奇觀？
妮蒂雅心裡一動。
不管怎麼說，先試試看。
她很爽快地派出了手下的狼人，讓他們聽牛三思調撥，一切以他爲準。
那木訥的牛頭怪將屍魔軍團和狼人分成幾個小隊，每一個小隊負責不同的流程，包括現場測量、搬運材料、打地基、搭建外架、安全佈防……牛三思一條條命令有條不紊地下達，指揮井井有條。
他的能力和相貌完全不匹配。
妮蒂雅眼睜睜看着，在牛三思的指揮和帶頭修築下，一座石頭搭建的奇觀迅速佇立在了自己領地上。
它形如一個大海螺，主體和地基完全由石頭堆砌而成，看起來就像是某種古代生物在地下形成的化石。
牛三思站得筆直，在一旁指揮：“全體都有，第五次調試開始。”
他一聲令下，屍魔們各自檢查相應區域，並且進行彙報。
“地基正常。”
“支架正常。”
“銅塞冒正常。”
“第一銅塞管正常。”
“第一銅塞正常。”
“第二銅塞管正常。”
“第二銅塞正常。”
“……”
“調音管正常。”
“喇叭口正常。”
牛三聽完後說：“下面我宣佈，開啓巨石陣！所有人，各就各位，注意自我調整和安全。”
“是！隊長！”
隨着牛三思開啓了巨石陣，寬大的喇叭口昂首向天，從中飄出難以形容的恐怖聲音。
如果那是歌聲，一定是最怨毒和邪惡的聲音，帶着詛咒般的音調，每一個音都讓人雞皮疙瘩直冒，手指腳趾扣緊，心臟和舌頭都彷彿被人不斷拉扯着……
妮蒂雅聽得腦瓜子一片空白，都要哭出來了。
這玩意是什麼東西啊？
到底是用來幫我們的，還是來對付我們的？
她一時間意志消沉，鬱鬱寡歡。
牛三思對她說：“骨王閣下，面對巨石陣的奇妙歌聲，大多人都會變得消沉和痛苦，這是自然現象，請您不要在意。”
“如果習慣了這樣的聲音，說不定會從中得到啓發和安慰。軍團指揮官海折大人，就是從痛苦和懷疑到釋然和欣賞……他現在每天不聽一聽巨石陣的吟唱，就覺得渾身難受。”
“……”
妮蒂雅恨恨盯着這個牛頭人。
我的抑鬱和消沉，都是你們帶來的！這什麼鬼玩意兒！
她強忍怒氣說：“還請展示一下，這個能發出怪音的大石頭，要怎麼抵擋魔袋的法師高塔。”
“骨王閣下，無須阻擋。”牛三思眼神堅毅地說：“我方的戰略是，用進攻作爲最好的防禦。”
“您可以派出斥候，去觀察一下附近最近的法師塔。”
妮蒂雅將信將疑，讓狼人去前線查看。
很快斥候一路飛奔回來，狼臉喜形於色：“陛下，好消息，好消息！”
“封鎖前線的六座法師高塔，上面的法術水晶都出現嚴重紊亂，那邊的法師已經神志不清，一個個從法師塔裡走了出來……甚至還有一個法師發狂了，在用法術攻擊高塔。”
“巨石陣的歌聲對法師太有用了！”
妮蒂雅愣了一下：“你確認？”
狼人斥候點頭：“千真萬確，不敢欺瞞您。我們小隊確認了那邊法師的狀況，纔敢回來彙報。法師似乎對巨石陣有着非常大的恐懼，聽過歌聲他們都變得渾渾噩噩……根本無法操作法師高塔。”
妮蒂雅看向旁邊的牛頭怪，臉色古怪：“你們知道法師怕這個？”
牛三思解釋道：“事先，海折大人就在前方嘗試過，發現法師這一羣體對巨石陣特別敏感。”
“法師操控法師塔，需要精神高度集中，他們先天抗性並不強，施法也對精力消耗很大。巨石陣的歌聲不僅會讓他們的施法和操控變得紊亂，而且還會進一步影響他們的情緒與行爲。”
“法師高塔的確是一種戰略利器，它們射程遠，互相輻射，成建制規模後產生質變。”
“但我們無須強行衝擊高塔，只需要直接針對其中的法師，讓他們無法正常操控法師高塔，敵人的陣型就難以發揮作用。長期以往，駐守高塔的法師會變得混亂而瘋狂，哪怕有少數人能夠適應，但大多法師都是做不到的。”
“如此，巨石陣戰略就足以遏制法師高塔的輻射。”
妮蒂雅很快就看到，巨石陣戰略帶來的影響遠不止如此。
在巨石陣的詭異歌聲作用下，毗鄰高塔裡的法師們變得瘋瘋癲癲。
短短几天時間裡，就有一名法師自縊，一名法師發瘋用法師高塔無差別攻擊周圍，導致其他法師不得不開火，將其法師塔毀掉。
這名發瘋的法師也死於坍塌的塔內。
諾蘭德勢力強於陣地戰，幾乎都是以法師高塔作爲核心，朝周圍穩步擴張。可一旦脫離法師高塔的射程和庇護，他手下的法師和戰士的作戰能力就要大打折扣。
但即使如此，諾蘭德還在朝前線持續增兵，法師、法師扈從和戰士陸續從後方抵達。他用實際行動給妮蒂雅表態——哪怕巨石陣也阻擋不了他吞併這邊的決心。
就在諾蘭德最後一天期限時，巖王帶着一名侍從抵達了妮蒂雅的領地。
山嶺魔像與過去有着明顯不同，他不再是過去那模糊而人畜無害的五官，而是顯露出刀削斧鑿般的面部輪廓。他目光冷冽，有力的雙臂上有一道道金色花紋。
“現在，由我來接管這裡。”
巴特弗萊不容置疑地說。
“是。”
妮蒂雅卻更加安心了。
巖王親自抵達，就代表四方國對這塊領地的勢在必得。實在不行，那位白神應該也會出手。
一名狼人士兵匆匆跑來：“陛下，敵人向我方發起進攻了！法師規模是大約兩個軍團，總計800人左右，包括法師扈從與戰士，已經和駐防的狼人小隊交手！敵方首要攻擊目標是巨石陣！”
巴特弗萊則是說：“伱們全線收縮，前線交給屍魔軍團。”
狼人猶豫了一下，看向妮蒂雅。
“按他說的做。”
巖王看向身後侍從：“你也去吧，與屍魔一起作戰吧。這是你向偉大的堯神表現忠誠的時候了。”
侍從撩開兜帽，露出裡面一張短吻圓臉。
它有着貓一樣的耳朵，不論臉孔還是身體都像是熊，但又比熊要小巧，介於熊和貓之間。
侍從說：“是，爲了堯神大人！”
看到那獨特的容貌，妮蒂雅不由愕然：“這是……智蟲？四方國和咒蟲合作？你們是……”
四方國的目標不止是一城一地。
“我糾正一下。”
巖王一板一眼地說：“這位是四方國的特邀顧問小智，它也是四方國的一分子，是堯神大人的忠實追隨者。”
“其他你無需知道。”
“去吧，前線的戰士需要你。”
智蟲領命，匆匆朝着外走去。
妮蒂雅一時間只覺得有些恍惚和迷茫。
四方國這一百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僅巖王解開了封印，咒蟲裡出了名精明的智蟲竟然也選擇了歸順，他們還打造出了一支訓練有素的強悍軍隊。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那位堯神，和四方國的白神是什麼關係？”
“白神大人坐鎮四方國，祂也是堯神大人的屬神之一。該你知道的時候，你會知道的。”
巖王簡單地說了一句。
妮蒂雅一時有些愕然。
屬神入深淵？那堯神到底是什麼來頭？
前方疾行的智蟲忽然身體僵住，良久都一動不動。
它忽然伸出手雙手——或者說是雙爪，左看右看，彷彿在熟悉重新恢復的身體。
智蟲嘴裡說了句什麼。
妮蒂雅發現，巖王冷漠的臉上露出一絲驚愕，繼而又變得嚴肅。
它朝智蟲屈膝低聲說了什麼，但妮蒂雅完全聽不到聲音。
智蟲搖搖頭。
雙方的打啞謎看得妮蒂雅不解，但等智蟲離開後，她才說：“有什麼情況嗎？”
“沒事。”
巖王臉上又恢復了古波不驚。
它說：“我也去前線看看。”
說完它邁開步伐，跟隨智蟲小小的背影，朝前方走去。
妮蒂雅趕緊跟上巴特弗萊的腳步。
她心裡默默想。
巖王恢復正常之後，越來越難以琢磨了。
不過，她願意去跟隨眼前這個冷酷而強大的山嶺魔像，而不是和過去那個傻乎乎的大個子過家家。
深淵不相信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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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