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色手掌

冰冷的鋼板上,般宿意識恍恍惚惚的。在某一時刻,他的眼簾似乎睜開了瞬間,意識也清楚了一小會。

看到的影像,就是十幾支銀光閃爍的金屬手臂在他身上忙活着,似乎在處理傷口。這裡是銀白色金屬鑄就的房間。

般宿體內斷裂的部位,都被機械手操控鋒利的小刀、小鉤子之類的玩意,割開肌肉後對接上。胸膛貫通傷,被細線密密縫合。很是古怪的情形。

般宿那一霎間只感到渾身僵硬,感知不到疼痛,好像身體都不屬於他了。

記憶中,他這精英級殺手,被青衫樓三位龍尾級殺手震碎經脈打成半殘之時,遇到天外大艦墜落,山崩地裂紅焰滔天,接着就陷入昏迷,什麼都不知道了。此時爲什麼在這鬼地方,更是不清楚。

這些念頭沒有持續多久,只堅持一小會,般宿再度失去了意識。

“愛咋咋的吧”。這是般宿深度昏迷前的想法,寶貝朴刀仍然握在他的手中。

………

腦中忽然劇痛起來,痛的他想大喊大叫,可惜,什麼都喊不出來。他未穿衣物的身體,輕微的顫抖起來。每一塊肌肉都突突的跳動、扭曲着,筋腱抻動聲不時傳來。宛似爆豆一般的骨骼摩擦聲響起,聽到耳中令人牙酸。這種種異常,就像是被壓在石碑下萬年之久的玄武,欲要掀翻桎梏出世似的。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一息時間,也可能數個時辰,異狀緩緩消失。

般宿漆黑的睫毛抖動起來,很是艱難,但極爲堅定的張開眼簾。

先是出現一絲細縫,慢慢睜大,適應黑暗,直到完全睜開。眼眸中瞳孔黝黑深沉,宛似深淵。看着這雙眼,你不會以爲這是一名十七八歲的男子,只會認爲這是從九幽地獄爬出來的萬年老鬼。陰狠冷酷,就是這雙眼給人的感覺。

幽深的眼眸緩緩眨動一下,就像是一池春水被風吹動的感覺,生機緩慢、不可阻擋的從這一眨間盪漾出來,漣漪中,生氣復甦。

眼瞳不再那般幽暗,有了活人的感覺。方纔是老鬼,現在是活人。

肺部上下起伏,宛似脫水的魚兒般劇烈的喘息着,窒息難受的感覺,充塞在他身體的每一枚細胞間。

“啊…!”般宿一聲大叫,翻身坐起。

宛似魔王重生,譬如鳳獸涅槃,般宿從死亡冥界掙扎迴歸。

略感僵硬的手掌用力揉揉臉,般宿眼中除了慶幸都是迷茫。從挺屍狀態切換回活人狀態,眼睛不適應,漆黑一片。

下意識的,右手一握,感覺到熟悉的朴刀刀柄,向下一摸,直接碰到了刀面,心知刀鞘遺落了。

驟然陷入黑暗,一般人早就驚慌失措了。但般宿的殺手生涯不是白給的,他很是鎮定。初始的如墨深黑慢慢適應了一絲,伸手捂住眼睛,暗中眨眼,慢慢適應着。

不久後,光明再度降臨,眼前清晰起來。他急急向四面瞅去,大吃一驚。

他身處一山峰中段,面向西方,殷紅殘陽快要落入深淵,黑夜即將降臨。身上發涼,低頭一瞅,就想要大罵了。不知何時,竟然精赤條條,裸奔在山中,豈有此理?般宿眼前發花。

般宿很是好奇,記憶中有着奇怪之事,還有,爲何清醒過來後就來到這不知名的山峰中了。再一看身上傷口都是絲線縫就的,看起來就是一破碎之物剛被粘合到一處的樣子,心中驚駭更甚,不明白身體上爲毛出現這種異狀?不過傷勢都控制住了倒是真的,他還是心中竊喜的。

咕嚕嚕聲響從腹肌分明的部位傳來,極度的飢餓感幾乎將他刺激的昏厥過去。這絕對是三四天沒吃東西的情形。內力皆無,已經是普通人一個了。

必須補充食物了,這樣下去,會被餓死。般宿握緊手中朴刀。

沒有內勁,不能做到消耗內力維持生命的事情,般宿覺着,餓的前胸貼後背了。他頭昏眼花,要不是堅毅意志起作用,早就人事不省了。

縱目四望,周圍林木繁茂,但一個人影都沒有。正觀測環境的般宿,身體驟然一震,驚喜的表情出現在他臉上。

一套黑色衣裝和一雙樣式奇怪的鞋子,就在遠處一棵樹下。最令般宿驚喜的是,遺落的刀鞘竟然就壓在衣物上,就像是有人刻意擺放好,正等他去取。

抑制住心頭喜意,般宿爬起來,試探的移動腳步,虛弱感鋪天蓋地,蹭偎到衣物擺放之處,渾身脫力,感覺上比新生兒還要虛弱。彎腰將刀鞘撿起,檢查一番。眼神一凝,刀鞘上莫名其妙多了一枚金色手掌圖案。這圖案自刀鞘中段金屬部分凸起,看起來和周圍的圖案很不和諧,無法和別的圖紋形成整體。

“這是怎麼回事?”

般宿不解的摸摸這手掌圖案,隨着他手掌摸過去,一種他理解不了的變化出現。這枚手掌圖案金光大放,照耀的般宿睜不開眼睛。

這個時候,手掌圖案宛似活了一般,化爲液體狀,從般宿皮膚毛孔處入侵進去。這個過程很快,快的只有十分之一秒。般宿眼睛被強光照着眯縫起來,觀察不到這一幕,且接觸此處的皮膚也沒有異常感覺。

金光消散,般宿駭然,低頭去瞅,再度嚇的幾乎蹦起來。

“手掌圖案呢,那隻金色手掌呢?刀鞘上方纔還在的圖案竟沒有了,難道,方纔是我眼花了?不能啊。”

般宿翻來覆去的觀察刀鞘,一絲痕跡也沒有,心中的疑惑更深。

他沒有注意到,他的前胸心臟部位,出現一個淡淡的金色手掌印記,看起來就像是胎記似的。不但如此,其上還有着淡淡字體。可惜,此時的般宿,既緊張又餓的不行了,注意不到這種異狀。

隨手拎起地上衣物,都沒有考慮,就將內衣、外衣按照正確方式穿戴上。

在其將穿上黑襪的腳套進黑色皮鞋之後,他忽然愣怔住了。

“咦,怎麼會這般自然就將這些樣式古怪的衣物穿上了?真奇怪”。

穿衣服完全是自然而然的行爲,般宿還真就沒有多想,不明白自己爲什麼一點都沒有不適感的將這套古怪行頭穿上了?

“算了,總不能光着身子吧,先湊合吧,出山後,再琢磨着弄來套正常的衣物”。

般宿想不明白,乾脆不想了。

…………

信號波通過空氣中看不見的渠道,以光速傳進厚重金屬艙壁。這信號看不見卻真實存在,落到隱藏在山峰中部某一被厚重金屬艙門遮擋的密封空間中,其內金屬地面散發銀色光澤,吱呀聲響中,鋸齒形金屬板向着兩側分開,就像是猙獰巨獸張開血盆大口。

淡藍色光澤閃耀中,圓球形物體於其中蹦躍出來,藍光一閃,這枚不知名物質組成的人頭大圓球,懸浮半空,表面出現數以萬計的小格子。每一個格子中都有着一秒一秒流動的時間標記。

電流嗤啦聲響,其中一幅畫面被放大。很快,這幅畫面脫離光球,在光球之前組成淡藍色邊框的光幕,長約一丈、寬有五尺。

正在山中迷茫着的般宿,清晰呈現在光幕上。連汗毛孔都一清二楚。

光球上淡藍光芒驟然大漲,其上流淌過無數紫紅色、銀白色的序列符號,於萬分之一秒內進行數億次推演。一個個紅色小叉子,在圓球表面出現。

淡藍色序列號繼續推演…,終於,圓球表面所有分隔開的小格子中,都出現了百分之三十這個數據。

淡藍之光熄滅,光幕破碎,這間艙室陷入深沉黑暗之中。一道序列符號組成的命令,霎時沿着虛空途徑傳播出去。

…………

將朴刀佩戴好。般宿一跤摔倒,渾身快要散架了。

殘陽殷紅如血。

般宿趴在山道上,無力動彈,沒有力氣欣賞夕陽美景了。

此時的般宿,數日沒有吃飯,雖還死不了,卻是一生中最爲虛弱的時候。

明明已經身處深山老林中,野菜遍地,山雞亂飛,只要再有點力氣,怎麼都能弄來食物,偏偏一絲都動不了。這就跟一個嘴裡叼着大塊紅燒魚肉,卻因爲沒長牙齒無法吃魚的初生小貓咪一般憋屈無奈。般宿鬱悶的幾乎要發瘋了。

山路處可是毛的食物都沒有,肚子餓就是餓,不是神仙,就不能不吃飯。不然,就等着餓死吧。

一般而言,男子七天不吃不喝就會餓死,般宿足有三四天水米未進,此時已經筋疲力盡了。

此時的般宿,特別羨慕修煉有成的大修士。據說,修爲達到法相天地境界的大修行者,十天半月進餐一次,就可以滿足生命需求。

要是被困在絕地,三年不吃不喝也不會死,那生命力,嘖嘖…,頑強的堪比史前蟑螂。

和人家一比,般宿覺着,自己連螻蟻都不如。

般宿肚子嘰裡咕嚕亂響,不時提醒他身體多麼飢餓。他無比懷念往日吃過的山珍美味,卻知道,只能事急從權吃禁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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