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見面,少不得又是一番問候和說明。原來,龍向一接到葉大娘電話,想方設法找到葉清玄之後,正好安北迴宿舍,兩人商量一下,怕葉清玄人單力薄,就決定一起來幫忙。
畢業答辯成績就在這幾天出來,畢業證也會盡快下發。很多路途稍遠的畢業生都沒急着返家,想等看過成績,甚至是取了畢業證再走,免得多往返一次浪費時間。
要不是這個原因,恐怕火靈兒、安北他們早就離校了。
龍向一和他們不一樣,他家住在省城,是經商世家,父母各自都有自己的公司,家庭條件非常好。從小到大,家裡管得都很嚴,不允許他自己買車,卻不是很限制他開車外出。但他從來沒開車出過省城。
龍向一和父母說起葉清玄的事的時候,心裡還很忐忑,怕父母因爲擔心不同意他開車去,沒想到父母只問了他兩個問題,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他的父母問他:你當葉清玄是你的朋友麼?如果咱家裡出了事,他會對你做同樣的事麼?當得到肯定的答覆後,父母只是叮囑他注意安全,就給了他車鑰匙。
臨走時,父親又給他拿了五千塊錢,並告訴他,朋友有事,能幫的就要儘量幫,無論何時何地,人,永遠比金錢重要。
畢竟還是第一次開車出遠門,父母終究是不放心,叮囑點這個,強調點那個,就耽擱了不少時間。
按時間算來,他們實際上比葉清玄先出發,因爲路不熟,一路打聽着,才找到葉家,反而晚到了近一個小時。
“當務之急,是儘快讓葉大爺回家,不要在派出所受罪。”看葉清玄的狀態,一時根本拿不出什麼主意,一向心思縝密的安北顧不得休息,承擔了指揮的任務。
現在他正帶着大家做安排:“今天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一下傷者,同時向家屬說明情況,爭取說服他們相信葉大爺,並保證如果真如他們猜測,確實是葉大爺傷了他們的老人,家裡就算砸鍋賣鐵,也會負責到底。”
說到這裡,安北停了一下,看了看大家的反應,他用徵詢的目光看了看葉清玄,葉清玄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他的意見。
見大家都沒有異議,他接着安排:“我們現在要做的第二件事,是去派出所看葉大爺,一是從葉大爺口中直接瞭解細節,二是把事情的真實情況向警方反映一下,嘗試與警方溝通,讓葉大爺先回家。”
“第三件事,是尋找目擊者,並說服他們出面爲葉大爺做證。如果是趕集的日子,路上人再少,也不可能只有葉大爺一個人發現傷者。而且,據大娘說,大爺剛往溝裡下的時候,正好有一輛三輪車過來,找到了這輛三輪車,就能證明人不是大爺刮的。”安北說完,再次徵求大家的意見。“大家怎麼看?”
“就按老四說的辦。不過我覺得這幾件事都挺急,是不是大家分工進行?”龍向一提出了補充意見。
“龍向一說得對,咱們兵分三路,這就走吧!”火靈兒比較沉不住氣,話還沒說完,就着急去辦事。
“你往哪走啊?我話還沒說完呢!”安北一把拉住她:“葉大爺不認識咱們,去派出所找葉大爺,必須得三哥去;爲了表示誠意,去看病人,也得三哥去。但你們看他的狀態,他自己去肯定是不行了,必須得我陪他去。”
火靈兒看了看葉清玄,沒有說話,等於默認了安北的話。
“只是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葉大娘的身體又禁不起折騰,光你們兩個去我也不放心啊!”
“還有我呢,我去找證人。這個鎮上十里八村的我都熟悉。”正在安北爲難的時候,一個粗豪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大家回頭一看,原來是葉清玄的二大爺葉根。他已經來了半天了,見大家全神貫注在討論,就沒打擾,直到聽見安北說缺人手,這纔出聲。
“這樣問題就解決了。二大爺帶着火靈兒去找目擊證人;我和三哥去醫院和派出所;二哥負責開車。”安北分配好了任務,站起身往外走。
火靈兒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一臉爲難地問:“哎,別走,我們上哪找目擊證人去啊?真要挨個村去打聽麼?時間上來得及麼?”
“去問二大爺,二大爺知道!”安北根本沒停,繼續往外走。倒是符合他的一貫作風。
“問我?我也不知道上哪找啊!我還以爲你們知道哩!”葉根也一臉爲難地說。
“這裡農村的集是不是各村鎮輪着辦的,今天這村,明天就是那村?”得到肯定答覆後,安北確定地告訴火靈兒:“小商販們都是哪有集往哪去的。讓二大爺問一下今天是哪裡的集。”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葉根恍然大悟,不禁對這個年輕人佩服有加。
“二哥,這樣,一會兒你先開車把我和三哥送到縣醫院,然後送二大爺和火靈兒到集市上找目擊者。這邊事情結束之後,我和三哥坐客車回鎮裡去派出所。中間有事,電話聯繫。”
說到這裡,安北轉頭問葉根:“二大爺,從家裡到縣城大約得多長時間?”
葉根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我沒去過縣城,我也不知道!”
沒辦法,只好問葉清玄。葉清玄在縣裡上的一中,對這條路很熟悉。
以前他都是坐毛驢車到鎮裡,再從鎮裡坐大客車到縣裡。坐驢車到鎮裡,大概是三個小時,從鎮裡坐車到縣裡,差不多一小時。
“現在大家先睡一個小時,然後我們出發,到縣城吃早餐。”安北簡單在心裡換算了一下,覺得一個半小時到縣城應該是夠了。爲了避免過度疲勞,影響辦事效果,特別是龍向一,不能疲勞駕駛,所以安北讓大家先休息一下,恢復一下精神和體力。
有幾段路不太好走,到縣城的時間,比預計的晚了一些。幾個人簡單吃過早飯,就來到縣醫院。
安北沒有讓龍向一把車開到縣醫院門口,而是在醫院附近的一個路口下了車。開始龍向一和火靈兒還不理解,安北就給他們解釋,萬一傷者家屬存心訛人,被他們看到是開車來的,會覺得家庭條件好,一定會獅子大開口的。
而且,去看傷者,也不能空手啊,得帶東西才容易博得人好感。離醫院遠點買東西能便宜一些。
龍向一咂咂嘴,心裡很佩服安北想得周全,但嘴上卻不停地說:“老四實在是太狡猾了,太狡猾了……”他滑稽的樣子逗得大家笑了起來,原來沉重的氣氛也一下子輕鬆了不少。
龍向一開車拉着葉根和火靈兒去集市上找目擊證人,安北和葉清玄提着三樣水果和三樣營養品,來到醫院。
縣醫院比省城任何一家醫院都要清靜得多,在護理站很容易就打聽到了傷者的病房。原來傷者姓於,今年已經五十八歲了,受傷不輕,不過沒有生命危險。
受傷的老人已經住進了普通病房,就在二樓走廊的東頭第二間。病房裡共有三張牀,靠窗的一張牀上躺着一個人,從門口看過去,花白的頭髮,四方臉,面目看上去很慈祥,只是很憔悴。
中間的牀上背對着門坐着一個男人,穿着短袖的條格襯衫,看背影不是很魁梧,不知道是於老人的兒子還是女婿。靠窗那面的牀邊,面對着門坐着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也是花白的頭髮,穿着很樸素,應該是於老人的老伴。
聽到聲音,兩個人一起往門口看過來。
“請問這裡有位姓於的老人麼?”葉清玄和安北走進來,對着兩個人問。
老太太看了看兩個人手提的東西,有些愕然,顯然對這兩個陌生年輕人的到來很驚訝。剛纔背對着門的男人這時已經站起身來走到了牀尾,站到了葉清玄和安北的面前。
這個男人大約三十四五歲,差不多一米七的個頭兒,皮膚比較白,頭髮梳得很整齊,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鏡,既斯文又平和,一看就是長期坐辦公室的人,看不出來是老師還是其他什麼職業。
“我們是姓於,你們是……”斯文男人帶着一絲警惕詢問兩人。
葉清玄和安北對視了一下,幾乎可以肯定,這個人就是受傷的於老人的兒子了。
“於大哥,你好!我姓葉,是那個趕毛驢車的老人的兒子。”葉清玄開門見山地表明瞭身份,接着又說明了來意:“我媽和我講了事情的經過。今天來,一是來看望一下於大爺,二也是想詳細瞭解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北聽了葉清玄的話,心裡暗暗點頭。葉清玄的話說得很有講究,分寸也把握得很好,不卑不亢。既沒說老人是因爲刮到驢車而受傷,也沒有否認;既沒說在家聽的事情到底是怎樣的,又沒指責對方冤枉了葉大爺。
同時,還讓對方挑不出什麼毛病,可謂有理又有禮。看來,葉清玄的狀態已經恢復了。
“哦。是這樣!先謝謝你們了!我是傷者的兒子,這是我媽。”於老人的兒子客氣了一下,簡單介紹了一下他的媽媽和自己,讓兩人坐下,自己也坐下,又接着說:“醫生說我爸的傷很重,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什麼時候能醒還不一定。”
“我想事情已經很清楚了,我爸一定是騎摩托車刮在了你爸趕的毛驢車上,才掉到溝裡,受了重傷。”似乎是看出葉清玄兩人鬆了一口氣,他話風一轉,又把責任推到了葉大爺身上:“再說,如果不是你爸刮的,他怎麼會主動送我爸來醫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