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鬆了一口氣的賽因聽到這句話，瞬間滿頭大汗，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陸閻面前。
“大大人，您說什麼？“賽因結結巴巴地問道，粗糙的手指不自覺地在胸前劃了個奇怪的符號，彷彿在祈求某種保護。
陸閻眉頭微挑，但還是重複了一句。
“我準備創建一個教會，你有沒有興趣加入？”
得到肯定的答覆，賽因頓時急了。
環顧會客廳周圍的環境，確認沒有其他人之後，賽因這才努力壓低聲音開口道：“大人，我什麼都沒聽見，我也什麼都不知道！“
他的聲音從原本的粗獷變得幾乎是哀求，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我只是一個小小的黑幫頭子，您不管是要殺要剮都隨您，甚至您要讓我幫您刺殺貴族都可以。“
“但這種事情，可千萬不能亂說！“最後一句話近乎耳語，他的雙眼中滿是懇求，彷彿陸閻剛纔的提議比謀殺和暗殺更加可怕千百倍。
事實也正是如此，在七大王國之中，只要你有足夠的實力，你可以建立黑幫、殺人放火、搶劫貴族。
在這個擁有超凡力量的社會中，實力纔是一切的根基。
若是你踏入序列四，成爲行走人間的聖者，哪怕是國王也會將你奉爲座上賓。
但唯有一點，卻是存在於七大王國之中的禁忌。
信仰！
七大正神教會對於信仰的重視程度遠超想象，任何膽敢染指信仰的人，都會成爲七大正神教會的敵人。
在古老的傳說之中，整個世界遠不止七位神祇，還存在着隱藏於暗面的隱秘之神、邪神。
可那些神祇都在神戰之中敗退，只剩下七位正神能夠享受太陽之下的信仰。
反觀隱秘之神、邪神只能隱藏在暗處，竊取一些正神教會無暇顧及的異端信仰。
哪怕是王國貴族、新興大資本家，也只是想從教會手中攫取更多的權力，完全沒有染指信仰的想法。
正因如此，教會才能容忍王國貴族與大資本家推動工業革命的舉動。
連王國貴族與大資本家們都不敢染指的東西，更不要說賽因區區一個黑幫頭目了。
踏入超凡序列，賽因很清楚得罪了貴族，大不了只是一個死字。
可若是得罪了教會，在那些層出不窮的詭異手段面前，死或許纔是一種解脫。
正因如此，賽因纔會如此惶恐。
陸閻只是神色淡然地瞥了一眼賽因：“我都沒有着急，你慌什麼？”
賽因頓時一愣。
他突然反應過來，眼前這位可是疑似序列五的大人物，對於教會、信仰等超凡層面知識理應比他更加了解。
陸閻既然主動提出這件事情，或許是有什麼誤會，讓自己沒能領會到大人的意圖？
想到這裡，賽因試探性問道：
“大人所說的教會，莫非只是一個組織稱呼，例如商人聯合會之類的名稱？”
陸閻搖了搖頭：“就是你所熟知的，與七神教會相似的教會。”
賽因剛剛提起的心頓時再次沉了下去。
“不過，我們教會與七神教會，有那麼一點細微的不同之處。”
賽因神情一怔，便聽到陸閻面帶微笑意味深長道：
“七神教會真神早已沉睡，而我們教會背後，有現世真神！”
隨着陸閻話音落下，整座會客廳瞬間凝固，空間彷彿被無形大手拓寬，狹窄的空間好似化作一方小型界域。
身處於會客廳之中，賽因只能感覺到周遭的一切都在發生變化，原本的天花板化作一片無邊無際的混沌，而在那混沌之外無窮高之處，仿若有一尊無上偉岸的存在向此地降下瞥視。
剎那間，賽因體內的靈性驟然沸騰。
他所走的超凡途徑是殘缺的魔物途徑，據說這一條途徑來自於衆多強大的黑暗生靈，以自身靈性匯聚出了魔物途徑。
從序列九的食屍鬼、序列八的吸血鬼、序列七狼人，皆對應着不同的黑暗生物。
然而這些黑暗生物位格太低，根本無法支撐一條完整的途徑，導致魔物途徑止步於序列七狼人，體內靈性也是混雜不堪，隨時都有超凡失控的風險。
可隨着那位偉大存在降下瞥視，點燃了賽因體內的靈性之後，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體內的靈性在被不斷純化，曾經所經歷的食屍鬼、吸血鬼兩個序列給他留下的魔物習性，也在純化靈性過程中不斷消弭無形。
然而，偉大瞥視下的饋贈遠遠不止如此。
更讓賽因感到瘋狂的是，序列七狼人本應是魔物途徑的盡頭，可在此刻他卻能夠感覺到偉大存在以無上神力，讓那原本斷開的超凡道路再續了一層。
序列六：牛頭
在傳說之中，牛首人身的強大魔物，擁有着強大的力量掌握着圖騰法術與大地之力。
甚至賽因隱約感覺到，序列六牛頭在經過偉大存在改造之後，具備了一些傳說中不存在的能力。
不過此時他尚未踏足這一領域，只能隱約感知，無法知曉具體的能力。
就這樣，賽因沉浸在那來自偉大的饋贈之中。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直到賽因消化完腦海中多出來的超凡知識，才從感悟中清醒了過來。
環顧己身，賽因發現自己的狀態前所未有的好，曾經因爲晉升序列而埋下的隱患徹底消弭地一乾二淨。
甚至若是配置完魔藥，完成晉升儀式，他便可以直接踏入序列六的領域。
再次擡頭看向座椅上的陸閻，賽因此刻再無之前的畏懼與惶恐，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狂熱。
“您所說的真神，莫非就是剛剛降下瞥視的那位？”
陸閻雙眼微眯，打趣着說道：
“這下你不擔心遭到教會的敵對了？”
賽因臉上連忙堆起笑容：“大人您說笑了，之前是我見識短淺誤會了大人。”
七神教會能夠統御七大王國，還不就是他們背後有最強的七位真神？
陸閻一開始聲稱建立教會，沒有足夠的實力幹這種事情，自然跟找死無異。
可陸閻真搬出來一位真神，那完全就是另一個概念了。
同樣背靠真神的隱秘學派、邪神教派雖然不比七大正神教會，但也有不小的勢力範圍，各大正神教會也只是對其進行打壓。
除非正神降下神諭，否則沒有人膽敢冒着得罪真神的風險徹底根除這些教派，這足以證明真神的威懾力。
更何況是陸閻聲稱七大正神已經沉睡，而他們背後則是一位甦醒的現世真神，若此事屬實那位偉大存在便是現世唯一一尊真神。
所代表的意義截然不同，就算真的創立教會，在沒有觸及七神教會的根基之前，那些教會中的半神、天使也未必敢有所動作。
一想到未來的前景，賽因便有些興奮地發抖。
陸閻姿態懶散坐在沙發上，雙目微眯道：
“剛剛降下賜福的那位，並非是真神冕下，而是其座下的十殿閻羅之一。
你這樣的小角色，還沒有資格得到真神冕下的賜福。”
聽到陸閻的解釋，賽因並沒有氣餒，反而愈發振奮。
剛剛展現的場景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可即便是這樣的存在依舊不是真神，更加能夠說明這個新建教會未來廣闊的前景。教會越是強大，能夠得到的保障也就越多，他自然無比滿意。
將賽因的表現盡收眼底，陸閻眼底露出了幾分笑意。
什麼十殿閻羅，其實都只是陸閻隨意編出來的。
對賽因的賜福，也不過是陸閻藉助記憶中關於超凡途徑的信息之後，以斡旋造化爲根基對超凡途徑進行的延續修正。
序列七、序列六都對應的是築基境，根據魔物途徑創造一個序列六對掌握斡旋造化的陸閻而言，可以說手到擒來。
陸閻此番降臨詭秘版本，最大的目標便是創造屬於神庭地府的超凡途徑，對賽因的賜福也算是練練手。
不過想要創造超凡途徑，這點東西還遠遠不夠，陸閻還需要獲取更多的超凡信息與實驗對象。
賽因好不容易纔壓制下激動的情緒，隨後慎重地向陸閻問道：
“請問大人，您需要我做些什麼？”
陸閻靠坐在沙發上，雙手十指交叉，並未立刻做出回答。
其實建立教會並非陸閻一時興起，而是他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詭秘版本自身並不簡單，籠罩在整片天地的迷霧以及舊日隕落、真神沉睡，都在表明着這個版本存在大恐怖。
而正神教會如此執着把持信仰，或許也跟迷霧背後的隱秘有關。
陸閻現如今修行的仙俠體系有別於超凡序列，可以不用理會迷霧本身。
但是結合神庭地府創立的超凡序列，必然會涉及詭秘版本的根源，勢必會與那隱藏曆史的迷霧產生聯繫。
陸閻不可能等發現危機了纔開始研究信仰與教會，必須要提前做準備。
除此之外陸閻建立教會，也是爲了在另一個層面傳播神庭地府之名。
諸天神庭雖然已經名傳諸天，但也需要時刻維繫，否則時間一長神庭地府自身的概念淡化，也會反饋到神庭地府之上。
通過建立教會錨定神庭地府傳播，對陸閻來說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而陸閻在詭秘版本之中停留的時間有限，不可能通過蠻長時間逐漸搭建起教會的框架，必須要儘快建立一個完整的組織，才能通過後續的干涉擴大影響力。
對此，陸閻心中已經有了想法。
“你覺得這個時代怎麼樣？”
陸閻輕側着頭詢問道。
賽因有些疑惑陸閻的話語，但還是下意識回答道：
“這個時代？當然是一個好時代！”
“隨着國王陛下與諸位大貴族開啓了工業化進程，維多利亞王國改變了過去數萬年的矇昧，進入一個高速發展的時代。“
賽因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官方宣傳的做作腔調。
“火車、鐵軌、蒸汽輪船，這些科技改變了人們的生活。“他的手在空中比劃着，彷彿在描述一個輝煌的未來。
“來自海外殖民地的糖、茶、菸草遍佈全國，哪怕是窮人也能夠享受到廉價的食物。在過去的時代裡，最底層的農奴甚至一輩子都未必能夠吃到這樣的美食。“
說這些話時，賽因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似乎在重複着別人教給他的話語。
陸閻對於賽因的評價不置可否，只是聲音平淡詢問道：“真的只有這些嗎？“
這簡單的問題如同一把利劍，直指核心。賽因愣住了，表情凝固在臉上，隨後眉頭緊皺陷入了沉思。
身處工業區，賽因能夠清晰地聽到外界工廠開動之時機械發出的轟鳴聲，還有工人們忙碌的聲響。
足足半晌之後，賽因才輕聲開口詢問道：“您是指，那些工人？“
“沒錯。“
陸閻緩緩開口道：“那些日夜勞作在工廠中的靈魂，那些被機器取代又成爲機器一部分的人。
他們生活在煙霧繚繞的貧民窟，喝着被污染的水，呼吸着被煤煙玷污的空氣，卻創造出了根本不屬於他們的價值。
他們的孩子最小兩歲就開始從事危險的工作，疾病伴隨着所有的工人，整個工業區工人的平均壽命甚至只有十多歲。“
賽因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他似乎能覺察到一些不對勁的地方，但以他胎教肄業的水平，根本無法表述出來，他只能喃喃自語道：
“可是.可是從工業革命開始以來，大家一直以來都是這樣過來的。”
工業革命從數百年前開始推動，從國王貴族不斷試探教會的底線，到後來真正實施經歷了漫長的時間。
這個尺度對於下層民衆來說是足足幾代人的變化，但對上層的高序列超凡者而言卻根本不算什麼。
整個世界的一切，都是在跟隨着教會、貴族的意志運轉，普通民衆們甚至連思考的能力都被剝奪。
“歷來如此，便對嗎？”
賽因徹底呆滯了，足足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陸閻緩緩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了窗臺前，黑色燕尾服的下襬在晨風中微微揚起。
他望向遠處高聳的煙囪和龐大的磚紅色廠房，那裡不斷傳來機器的轟鳴聲，混雜着工人的呼喊和督工的咒罵。
晨霧中，一切都顯得模糊而壓抑。
“時代在發展，這終究是好事，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從來都不會缺少肉食者的剝削。“
“如果他們能夠稍微讓出一點利益、減少一點剝削，底層的工人們都不至於淪落至此。“
賽因眼中的疑惑逐漸被思考所代替。
他想到了布克口中被工廠主騙光所有薪水的小伍德，還有他那染病沒有拿到工錢的姐姐，如今躺在陰冷潮溼的地下室裡，連醫生都請不起。
這些畫面在賽因腦海中閃過，讓賽因忍不住追問道：“我們應該怎麼做？“
陸閻轉過身，俯視着賽因，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在公開教會之前，你需要做的就是教會工人們如何拿回屬於自己的利益，他們會是未來教會的基石。“
“從今天開始，黑衣幫放棄曾經壓榨工人們的一切業務，那些脅迫底層的幫衆該清理的也都清理了。
你要學會聯合工人，發揮自己的優勢。”
賽因愣住了，陸閻所說的東西是他從未設想過的。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幫助工人從貴族資本家手中討要利益，這無疑是作死行爲。
他一個序列七今天敢說出這句話，明天屍體便會被扔進焚化爐中。
可現如今賽因背後是陸閻，是一個即將興起的真神教會，區區資本家又算得了什麼？
“謹遵大人命令！”
賽因神情振奮，說完便準備清理幫派內部。
可還未走出會議室大門，賽因似乎想到了什麼，連忙退回來詢問道：
“啓稟大人，那黑衣幫以後還能叫這個名字嗎？是不是應該換一個名字？”
然而會議室中的陸閻早已消失不見，窗戶前只有陣陣夾雜着霧霾的冷風吹進來。
賽因有些失望，而在此刻一個縹緲的聲音在他耳畔突然響起。
“既然是集結工人力量，就叫工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