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們順利地逃過了好幾輪查票,一次是躲到廁所裡面,一次是借別人票矇混過關。經過兩天一夜的長途跋涉,列車終於喘着粗氣駛進了漢口火車站,此時已近黃昏,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本以爲出站口我們也可以混過去,但還是被驗票的抓了個現行,百般狡辯,也不及於是,不得已每人花了一百多補了票。
從出站口出來,夜色已經越來越濃了。站前廣場人來人往,燈火通明,再次回到武漢,望着這座自己奉獻過青春和血汗的城市,突然間覺得一切都是那麼陌生。聳立的高樓、密集的車流、置身其中,我已經完全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彷彿一葉扁舟,置身於汪洋大海,波濤洶涌不知航向。
那一夜,我們在漢口火車站旁邊的小旅館開了一間房,30塊錢一晚,是最便宜的房間。房間裡面掛着一盞昏暗的白熾燈,四周的牆壁破爛不堪,有些地方都已經發莓了,一臺14寸的彩色電視機閃着雪花,一個臺也沒有搜到。房間裡面兩張木牀,坐上去吱吱直響,感覺稍一用力,就會斷成兩半。我和胖子睡一張牀,妹妹睡另外一張。正值初冬,室內感覺比室外還冷,沒有空調,沒有取暖器,我們和衣坐在牀上,就這樣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們趕往了臺北路,那兒有個老鄉在一家公司做保安,替我們租了一間房子,做爲我們的臨時落腳點。房子在一片棚戶區裡面,一幢私房的二樓,一個單間,大概有十平方米左右,房間倒也算乾淨,有一個大陽臺,面對正南方。房租一個月八十塊,我們覺得好貴。我們購置了一些生活設施,搬來了兩張舊牀,老鄉還送了一箇舊的電飯煲。我們終於有了自己的一個窩,不至於露宿街頭了。
收拾完住處,已到中午時分。三個人把口袋裡面所有的錢都翻了出來。三個人加起來只有398元2角。我們做了一個計劃,爭取半個月之內找到工作,那麼每天的花銷不能超過20元,妹妹幫我們記帳。
小張妹妹,那年16歲,初中畢業兩年了,家裡窮沒有錢念高中。大哥,大嫂對她也不好,天天當個丫鬟般使喚,洗衣、做飯、餵豬、放羊,外加帶小孩,什麼髒活累活都幹。小張看在眼裡,痛在心上。
決定外出打工的前幾天,小張問她:“想不想跟我一起出去闖闖?”
妹妹想了想:”願意,我不怕吃苦!“
就這樣,小張不顧家裡人的反對,硬是把妹妹帶在了身邊。他妹妹就是我妹妹,誰讓我們是兄弟呢。
那天晚上,幾個老鄉請我們去旁邊餐館吃飯,說要給我們接風洗塵。雖然是路邊攤,但我們依然吃得有說有笑,畢竟他們幾個做保安,一個月也賺不了多少錢。那時候,剛從部隊出來,除了有幾塊肌肉,別的什麼也不會,只能先幹個保安,這是我們絕大部分退伍兵踏入社會找的第一份工作。看着他們的穿着威風凜凜的保安服,我羨慕的不得了,什麼時候我也能穿上這樣一身制服,那肯定也很威風。那晚,五個人喝了五瓶沱牌大麴,雖然酒不是什麼好酒,但心情卻非常舒暢。
雖然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子,既然已經邁開了第一步,那就應該勇敢地走下去。開弓沒有回頭箭,置之死地而後生,現在想想那時候真的是年輕,天不怕地不怕,如果換到現在,真的沒有那種破釜沉舟,一往直前的勇氣和魄力。那時候,雖然窮,但充滿理想,現在過着穩定的生活,反而安於現狀,不思進取。那時候一直想着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一定好好寫作,現在一個人有了自己的辦公室,卻不願意枯燥的寫啊,人啊,就是這樣,真的不能太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