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承儒恍若回到他第一次見齊思敬的時候,那時雲城正下着小雨,他被慌忙逃亡的家人落在了這個陌生的小鎮上,他身上的銀子都被搶了,他不知道該去哪裡,該怎麼辦。身上單薄的衣服都被雨打溼,他發着熱,腦子暈乎乎的分不清方向,他漫無目的的走了許久,最後暈倒在了一座破廟前,那時他眼前最後的景象就是雲城那連綿不絕的雨絲。
當他再次醒來,他就躺在破廟裡的一張木板牀上,然後他看見一個穿着破破爛爛衣服的小男孩蹲在他身邊正在用一塊黑乎乎的布給他擦汗。
那男孩看他醒了,朝他裂開嘴露出一個豁牙笑容:“你終於醒了,你都睡了兩天了,你叫什麼名字?我叫齊思敬”
他小聲的答:“司馬承儒。”
從那以後他就開始跟着齊思敬還有錢望一起在雲城乞討,,他長得好看,很招人喜歡,很小的時候他就懂得了怎麼讓自己討人喜歡,惹人憐愛,所以每次他都能得到比別人多的東西。
那一年雲城的冬天特別冷,他們沒有東西吃,沒有衣服穿,錢望還病了,他記得當時他被留在廟裡照顧錢望,齊思敬一個人出去找吃的,他等了很久,齊思敬都沒有回來,他一個人害怕的很,可是又不敢離開錢望,於是他就坐在破廟的門檻上一邊看顧錢望,一邊眼巴巴的等着齊思敬回來。
傍晚的時候下起了雪,他擔心極了,直到半夜地天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齊思敬終於一瘸一拐的回來了,手裡還抱着幾根蘿蔔,他急忙跑出去接他,齊思敬把懷裡的幾根蘿蔔一扔就抱着他站在大雪了哭了起來。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齊思敬哭,也是唯一一次,那時候齊思敬還很小,他更小,齊思敬忘了,但他卻記得很清楚。當時齊思敬對他說:“我好怕,我們會死嗎?錢望會死嗎?我不想他死……”
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立志以後要做一個大夫,這樣他想讓誰活着,就能讓誰活着。
他摟着齊思敬在雪地裡站了很久,他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從自己的頭髮裡拿出一塊玉交給齊思敬:“這是我的玉佩,我們把它買了吧,這樣就有錢給錢望治病了,錢望他不會死的,多的錢我們還能買點東西回來,我們都會沒事的。”
那是他娘留給他的玉,他害怕被人搶走,所以一直都藏在頭髮裡——因爲藏在別的地方都不安全,連他的衣服都被人搶走過。
後來的事他也記不清了,好像是他和齊思敬一起拿玉佩換了錢,治好了錢望,還買了過冬的衣服,至於其他的事他都記不清了。他唯一記得清楚的就是,有一天他在梳頭的時候,他扎頭髮的帶子忽然斷了,齊思敬就從外面撿回來一根枯樹枝,他用凍得通紅的手哆哆嗦嗦的把那根枯樹枝削成了髮簪的形狀,然後他用一把破木梳子幫司馬承儒梳了一個髻,他一邊用枯樹枝幫司馬承儒簪頭髮,一邊對他說:“我以後一定會給你買很多新簪子,一個用玉做的,一個用金子做的,一個用珍珠做……”
司馬承儒看看手中的木簪,心想他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等到齊思敬送的玉簪,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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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懷修明顯感覺到最近來偷襲他的人有些多,這些人也太天真了,還以爲他沒了內力就可以任人拿捏,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就直接來找死。
閒來無事,簡懷修躺在牀上,伸着手指開始盤算自己的仇人有哪些。
排在首位的當然要算是京城那位九王爺了,要不是他到處散佈消息,簡懷修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誰都想找他要內力。
要說吸人內力這事,當然不止重冥一個人在幹,武學中本就包含內力的傳承這一塊,這也不算是旁門左道,只是重冥走得太極端,太急功近利,他吸的內力又太多太雜纔會被內力反噬的那麼厲害。通常門派中的前輩將內力傳給後生晚輩,只要控制的好,後者領悟得當,並不會被反噬,但是這隻適用於同門之間,而且是秉承着雙方自願的原則,強行吸人內力是一件極其卑劣的事,正派人士都不屑於此,再說內力也不是說傳就能傳,弄得不好是會爆體而亡的。
但是奈何“第一高手的內力”這個名頭實在是太有吸引力了,不少人爲了成爲第一高手,哪管自己能不能受得了這麼強的內力,都想着先搶了再說,內力都在自己體內了,自己還能控制不了?
簡懷修倒不擔心這些覬覦他內力的人,這些人中除了重冥沒幾個是上得了檯面的,,他比較擔心的是有人趁這個機會找他尋仇。簡懷修細細將自己的前半生捋了一遍,發現自己妥妥是個既有俠義心腸又有好人緣的天才好少年,他想了半天,愣是沒想出一個仇家來——除了那個莫名其妙的九王爺。
這樣想想簡懷修安心不少,又微微的有些寂寞,想他混了這麼多年江湖,竟然沒有一個仇家,有些落寞啊。
不曾想,自覺是個萬人迷的簡懷修幾天後就有了一個“仇家”找上門來。
宋遠每天打開門都會看見一個或是一羣新的敵人站在門口朝他刺上一劍或是砍上一刀,他已經從最開始驚訝到現在徹底變得麻木了,因爲現在每天十二個時辰都會有人不停的往司馬承儒的院子裡扔□□,扔飛鏢,他們每天買的食物從集市走回家裡這段路上也不知要被人下多少道毒,宋遠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今天他打開門看也不看,條件反射就要拔出劍劈出去,忽然一聲刺耳的女聲穿透耳膜把他嚇得立馬收回劍,一看來人,竟然是許久不見的小荷。
小荷被宋遠那氣勢洶洶的一劍下得花容失色,她帶着哭腔控訴道:“宋遠,你幹什麼啊!”
“對不起,小荷,我不知道是你。”宋遠訕訕的收回劍。
“你每天都過得什麼生活呀?動不動就動刀動劍的,我剛剛差點就被你給殺了!”小荷深吸一口氣,然後上下打量他一眼, “怎麼?看見我不高興嗎?”
“不是,我只是沒想到你會來。”
“你這麼多天都不去值夜,我怕你出事,就來看看你唄。你說你爲什麼不去蘇府了?”
宋遠不好和小荷說,這些天,每天都有人上門找麻煩,他忙着保護師兄呢,哪裡還記得去蘇府值夜的事。
他請了小荷進屋,又拿出茶點招呼她,兩人剛在院子裡坐下,還沒說上兩句話,就聽見門外傳來一個高亢的女聲:
“簡——懷——修——,你這個混蛋!快!給!老!娘!滾!出!來!”
原本正窩在屋裡寫書的簡懷修心中一抖,筆下一抖,在剛剛寫完的一頁紙上落下了一個巨大的墨點。
哎呀!把這個臭丫頭給忘了。
“哐當哐當~”幾聲巨響敲在門上,宋遠聽到聲音趕緊拿起劍衝到簡懷修的房間裡,將簡懷修擋在身後。
“你擋在我面前也沒用,你打不過她。”簡懷修皺着眉,愁苦的嘆了口氣。
林瀾這臭婆娘不但脾氣臭武功還高,人又一根筋,難對付的很啊。
這一會子,司馬承儒,齊思敬兩人聽到響動都一起跑的簡懷修身邊,將他圍在中間,一副“想要殺他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的忠誠摸樣
“臭小子,我知道你在裡面!老孃看你這次往哪跑?我告訴你,你現在只有兩條路,要麼是乖乖的跟我回去做壓寨相公,要麼我就殺了你,然後帶着你的靈位回去成親!反正你生是老孃的人,死是老孃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