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珈藍對鏡撫摸着玉墜,比劃在胸前,嘆氣道:“清燁哥哥一片真心,本宮總想着隨身佩戴,可惜本宮又怕弄丟了,只得貼身收藏着,走到哪都帶在身旁!”
沈嘉蘿強扯出一個笑容,恭順道:“娘娘愛惜陛下的信物是自然的!戴在身上不小心丟了,真是可惜了!”
穆珈藍彷彿遇見了知己,聞言贊同道:“正是!本宮也覺着!”瞧着鏡中沈嘉蘿綰好的牡丹髻,鬢邊的蝶翅花簪熠熠生輝,十分好看。笑眯眯的收起了玉墜子,誇讚道:“姐姐真是巧手,比雨兒她們好多了!可見的確是這宮裡的第一人!”
沈嘉蘿退後一步,躬身道:“奴婢謝娘娘誇獎!”
穆珈藍對鏡看了半晌,雨兒忙上前伺候她更衣,穆珈藍擺手道:“還是讓姐姐來吧!”
沈嘉蘿忙上前替她更衣,不敢馬虎。待換好了衣裳,立在內殿中已然是貴氣逼人,將沈嘉蘿寒酸的衣飾比了下去。
孰美孰醜一望便知,穆珈藍瞧着鏡中的自己,彎了嘴角。雨兒讚歎道:“公主您真好看!”笑罷,自己輕輕拍了自己一巴掌,輕快道:“您瞧奴婢這張嘴,怎能再說是公主。您可是堂堂璟國的皇后呢!”
沈嘉蘿再聽不得這許多,聞言心中酸楚尤甚,躬身屈膝道:“啓稟娘娘,奴婢見婉兒姑娘出去許久,想來是不識得花房的路徑,奴婢去找找吧!”
穆珈藍轉頭斜飛她一眼,心知她這是難受聽不下去,笑嘻嘻道:“去吧!順便看看有什麼新鮮的花兒,給本宮搬來!”
寒冬天氣,花房培植的鮮花端到各宮裡擺不了兩天便會蔫掉死去。白綺琴與沈嘉蘿很少往宮裡要花,便是想看也不過是去花房湊湊趣。穆珈藍一來,便要這薄命的花兒再薄命些,當真是狠心了。沈嘉蘿低下頭輕聲道:“奴婢遵旨!”恭敬的退出內殿,出了鳳藻宮的大門。
雨兒笑嘻嘻道:“公主,她正傷心呢!昨兒來就哭花了臉!”
穆珈藍悠然一笑,坐回到銅鏡前,對鏡細細看着含笑道“本宮讓她哭的時候有的是呢!跟我鬥!哼!”
雨兒忙上前一步小聲道:“不過今早陛下去早朝,可是先去看望她的。奴婢見她滿臉淚痕,小模樣真是可憐!”輕聲一哼,不悅道:“陛下的心只怕都被她勾走了!”
穆珈藍淡然撥弄着妝臺上的首飾匣,輕聲道:“從前沒有本宮,被她勾走了還好說。從今往後,想要搶走清燁哥哥,門都沒有!”
主僕二人在溫暖的內殿中小聲說這話,外殿侍立俱是穆珈藍的心腹。這璟宮儼然成了她的地盤,別人要想插進耳目來,也不行的。言語了片刻,懶散的傳了早膳,雨兒小心布着菜,御膳房的總管內監親自來請安,立在珠簾邊不敢進來,躬身諂媚道:“不知皇后娘娘覺着今日的膳食還合胃口
?”
穆珈藍一到璟宮,這偌大的璟宮就成了她的地盤。宮中無別的女子上位,唯一一個沈嘉蘿也到了她近前看着。一夕之間她掌管了後宮,也霸佔了後宮。這些在宮中摸爬滾打多年的老人精們,如何看不懂形勢,紛紛上門請安。有些還送了自家做的物件或東西,想要討得皇后的歡心。
穆珈藍正眼也不看御膳房的總管,淡淡撫摸着手上的點翠金護甲,輕聲道:“瞧着還好,只是本宮沒什麼胃口!”頓了頓,淡淡道:“本宮乏了,雨兒撤了吧!把玳國帶來的綠梅花茶泡一些。”
“是!”雨兒躬身退下,穆珈藍轉頭看着珠簾後的內監,輕聲道:“難爲你有心,本宮也是知人善用的!你放心吧!”
那總管內監眉眼開笑,恭聲道了安,退下了。才退下去,又見門口有人來請安。卻是薪炭司的總管內監,穿着統一的內監服侍,只是周身的材料不同尋常。照例請安站定,笑着送來金絲楠木炭,銀絲沉香炭,另送了一隻鑲着東珠的小巧手爐,十分精貴。
穆珈藍瞧着他,含笑收下了禮物,又命雨兒賞了百金,這才讓他退下。一頓早膳的功夫,來請安探望的總管內監、掌事宮女們多不可數。一個個都是衣飾體面,面貌恭順,進退有度。穆珈藍一一見過,並不見怠慢了誰,賞的東西也不一樣,有些順眼的還單獨留下多說了幾句話。是叫這些奴才十分受用,對待穆珈藍更增添了忠順之心。
宮裡頭沸沸揚揚的覲見新後熱潮,惹得許多品秩不高的宮女也結伴去請安,希望能被皇后相中,飛黃騰達。
御花園中,積雪覆蓋,梅香四溢。通往花房的路扶疏曲折,清雅幽靜。沈嘉蘿靜靜的走着,腳步有些微微呆滯。
一隻翠玉墜,玲瓏剔透,瑩綠生光。是三人當初在洛城唯一留下的美好。沈嘉蘿緩緩從貼身處摸出一隻白玉葫蘆來,放在手心靜靜的瞧着。玉葫蘆精緻,還是王妃留給龍清燁的,龍清燁將它給了她。這番情意,她永遠也不會忘記。只是如今撫摸着瑩瑩通透的玉葫蘆,龍清燁怕是已經不記得了吧。
給他的金步搖,也不知他是否還收着,一人一隻的翠玉墜,他倒是輕易的許給別人了。還將那玉墜賦予了那樣的特殊意義,教人不得辯駁。沈嘉蘿心頭一酸,落下淚來。捧着玉葫蘆看了半晌,暗暗嘆息。只可惜她的玉墜子已經不見了,在這宮裡連番的起伏不定,也不知屬於她的玉墜丟落到了何方。
正嘆息,迎面走來兩個嬌俏的女子,不是婉兒與蓉兒是誰!沈嘉蘿忙擦拭了眼淚,恭敬的上前迎去。婉兒與蓉兒身後跟着的正是花房的花匠,他正指揮着一衆小內監搬着新開的花兒,顏色各異,爭妍奪豔,像是在這寒風呼嘯的雪白之地,驟然亮起的一道光彩。
沈嘉蘿錯身站在一旁,恭敬道:“兩位
姑娘找着花房了?奴婢正是來尋您二位的呢!”
婉兒淡淡含笑:“有勞沈姑姑!不過這璟宮知道路的也多,哪有找不着的!”
沈嘉蘿忙道:“奴婢只是覺着宮裡的奴才平日也不許隨意走動,或者並不大熟。”
蓉兒聞言撲哧一笑,衝後頭的花匠道:“怎麼璟宮這樣窮困嗎?聽沈姑姑的口氣,各宮各殿倒是很少擺新鮮花兒呢!我們皇后娘娘在玳國可是早晚都要換着花兒看的,你可記下了!”
“是是是!”花匠忙躬身應答,不敢得罪。
沈嘉蘿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退到一旁不再言語。婉兒回頭道:“走吧!”
這一對侍女,模樣嬌俏,身量高挑,的確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在這璟宮裡走着,月白的衣裳不像宮女倒像是龍清燁新晉的妃嬪。據說皇后已經發話,鳳藻宮的宮女一律不着水色衣裳,以示尊榮。如此,但凡見着衣裳,也就知道來處了。縱然是生面孔,也無人敢於輕視。
沈嘉蘿小心跟在花匠後頭,一路穿回鳳藻宮,走到相思湖邊,正巧看見下朝的龍清燁。婉兒蓉兒忙上前躬身屈膝施禮:“陛下!”笑嘻嘻的容貌,半點不見方纔的刁鑽。
龍清燁和氣笑道:“這是纔去了花房?”
婉兒忙笑道:“正是呢!娘娘早起覺着悶,奴婢特地往花房挑了些花兒。您看,還有您喜歡的呢!”
沈嘉蘿一直站在幾人後頭,低着頭躬着身。龍清燁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她,忙命落輦。下了龍輦,走到沈嘉蘿身旁,溫聲笑道:“蘿兒也去了?”
沈嘉蘿慢慢擡起頭來,輕輕點點頭:“嗯。”
看見三人同行,龍清燁分外高興,一定是沈嘉蘿與穆珈藍相處還算和睦,這纔會一同去選花兒。聞言輕聲笑道:“今日可看上了什麼新品種?喜歡便讓花房送到你房裡去!”
婉兒蓉兒聞言暗暗撇嘴,花匠聽出了龍清燁的關心,忙笑道:“啓稟陛下,有才開的牡丹,什麼顏色都有,姑姑一定喜歡!”
婉兒淡然道:“皇后娘娘貴爲國母,牡丹正配皇后娘娘,她便是看了也會不自在的!”龍清燁回頭看了婉兒一眼,婉兒忙低下頭不悅。花匠尷尬的愣了片刻,忙笑道:“芍藥也有,新鮮着呢!一會奴才親自送給姑姑!”
世人皆知“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蓉淨少情。惟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沈嘉蘿如何不知,想起今時今日的尷尬身份,可不就是仗着妖媚迷惑君主麼?既不配用牡丹,又何須芍藥呢。她淡淡搖搖頭,輕聲道:“奴婢不喜歡,不用了!”
龍清燁皺了眉,伸手拉着沈嘉蘿溫和道:“走吧,咱們回去!”
沈嘉蘿一怔,忽然明白他說的回去便是回到鳳藻宮去,小手縮回身後,輕聲道:“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