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秋凌,秋意濃猛然想起了昨晚秋凌發給秋蔻的那條求救短信,不知道後續發展怎樣。
早上秋蔻和麥煙青過來,她心情太亂,也沒來得及問上一問。
藉着寧爵西去洗手間的功夫,秋意濃拿出撥秋蔻的電話,小丫頭不知道在哪兒,怎麼都不接電話……
寧爵西重新回來,見秋意濃愁眉不展,“怎麼了?”
秋意濃一面繼續撥電話,一面情不自禁說道:“我不知道,昨晚秋凌給蔻兒發了個微信說救命什麼的,我擔心出事……”
“別打了。”寧爵西一把握住她的手:“她現在已經沒事了。”
“你怎麼知道?”秋意濃驚訝的看着他。
“事情是我讓人做的,我自然知道。”他拉着她緩步上樓。
以前和陸翩翩非常要好的時候,她們的活動範圍最多在這大宅的一層和外面的庭院,寧宅的樓上秋意濃從未去過,此時她也顧不得欣賞,一個念頭從腦海裡劃過:“該不會是你怕她在昨晚婚禮上搞亂,讓人把她給關起來了吧?”
寧爵西淡淡道:“不是我怕她搞亂,是她主動搗亂,被人發現,彙報到我這兒,我下的命令。”
他還真的把秋凌關起來了啊,秋意濃微張了張脣,反應了一會才問:“她怎麼搗亂了?”
一提到那個膽大包天的秋凌,寧爵西幽暗的眸冷了幾分,“她找了一個黑客團隊,打算在舉行儀式的那天把你的照片放進公關公司的電腦系統,等儀式舉行到一半時,我們身後的液晶顯示屏就會有你的照片……”
他說的含蓄,她略一思考,驟然聽懂了,所謂照片很有可能是ps過的裸照,還有可能是ps過的她和別的什麼男人的牀照,秋凌這樣做是在報復那天的訂婚派對,她把秋凌和左封的照片放出來的仇。
好一招以牙還牙。
難怪寧爵西會生氣。
當天那麼多政界要員、商界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全世界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這兒,若是被秋凌給搞砸了,寧家人怎麼可能會放過她,秋凌這樣做完全是在找死。
既然他說現在沒事,那就應該沒事。
秋意濃沒有再繼續問這個話題,轉而打量起四周來,寧家不愧是地產巨頭,整個大宅屬歐式古典風,從樓梯上俯看過去,剛纔他們所坐的客廳頂部是個大型的燈池,華麗的枝形吊燈營造和烘托出整個大宅溫馨高雅的氛圍。
沿着樓梯口往上,掛着很多古典油畫,均出於大師級之手,每看一幅就忍不住暗暗驚歎,這些動輒上千萬上億的作品就被隨隨便便掛在這兒,要是誰偷上一幅,也夠一輩子吃喝不愁了。
“笑什麼?”寧爵西見秋意濃盯着一輻畫笑的燦爛。
“沒什麼。”她自然不好意思把自己的胡思亂想說出來,指着快到的三樓說:“你要帶我去哪兒?”
“去我的房間。”
“噢。”她倒不覺得奇怪,他是寧家的孩子,有房間挺正常的。
他的居室在三樓,和大宅整體風格差不多。又略有不同。
室內有壁爐,她彎腰看過了,是真的壁爐,還有整體線條也不一樣,給人更多的不是奢華,通過完美的典線,精益求精的細節處理,帶給人的是愜意和浪漫。
整體走的是溫馨舒適的感覺。
看這裡既像一個男孩成長爲男人的房間,又有點不像,她坐在一張柔軟的沙發上,困惑的看他:“這兒真是你房間?”
他脫下外套,看她一眼:“嗯,爲了結婚做了點改變,我看你仔細看了很久,似乎挺滿意。”
她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你找的這個設計師挺厲害的。我聽說和諧是古典歐式風格的最高境界,彼此之間不突兀,能完美的融合於一體。”
“謝謝誇獎。”他俊顏上的笑容愉悅,走到一角打開木櫃問她:“要喝什麼?”
秋意濃髮現那裡面是個冰箱。笑着說:“隨便吧,你喝什麼?”
“好像只有啤酒。”他取出兩罐啤酒過來,開了一瓶給她:“你的酒量好象不錯?”
“還行吧。”她喝了一口冰啤,謙虛的笑,空氣中有點曖昧,兩人像這樣和平的說說笑笑似乎是第一次,詭異的是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感覺他的眼神火熱,落在她身上像一團火球。
爲了化解尷尬,她起身走到外面的露臺上,左右看了看,這裡視野極佳,能看到整個寧宅四周很遠的地方,最後她把目光定在下面不遠處那顆百年老樹上。
只是匆匆一眼,她就轉開視線,看向別處,這兒能看到西邊寧朦北別墅的一角,想到下個月蔻兒也要住進來,她頓時心情複雜。
寧爵西撥開窗簾。跟着走了過來,聽到她脣間發出若有似無的嘆息,又見她不停的往寧朦北的別墅張望,身影一閃,結實偉岸的身體整個擋住她的視線。
他的動作這麼明顯,她感覺到了,微詫的看他,轉而抿脣笑了笑:“我沒想別的,只是在想蔻兒馬上也要嫁進來了,一時心裡感慨。”
“你妹妹已經是成年人,她自己選擇了這樣的路,就算是跪着也要爬完!”他悠然的喝着手中的啤酒,吐出的話與這冰啤的溫度一樣,冰冷無情。
她輕輕笑了下,笑的有點無奈,又有點心酸:“你生來就擁有很多人窮極一生都追求不到的東西,你是不會明白普通人夾縫中生存的悲哀。”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從不信命!”他側身一瞬不瞬的注視着她,霸道的聲線中顯出幾分獨斷專行。又似乎在提醒着她什麼。
秋意濃又是輕輕笑了笑,有一口沒一口的啜飲着手中的啤酒,沒有再爭辯什麼。
以前的他們幾乎沒有共同話題,見面不過是不痛不癢的聊天,但今天,他們似乎聊到了一些不該觸及的敏感話題。
當然,最後以氣氛尷尬收場。
秋意濃在想,來自不同家庭,不同社會層面的人又怎麼可能聊到一起去。
或許是因爲意識到自己剛剛態度過於強硬,寧爵西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放緩了聲音,溫淡的笑道:“別多想了,換個角度想想,你妹妹以後嫁進來,你還可以多和她走動走動,兩姐妹在一起做個伴,出去逛街不是挺好。”
“那……我們以後都要住在這裡嗎?”她露出笑容問。
“看情況。”他神色未變,依然笑的儒雅:“不過依我對長輩們的瞭解,他們可能希望我們新婚後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過段時間後你想住哪兒,都聽你的。”
他說的寵溺而柔和,像是一個放心把生活交給妻子打量的丈夫。
秋意濃可不會真的以爲自己能有這樣的權力,不過仍配合的點頭說:“知道了。”
目光不由的看向東邊幾百米遠的地方,那兒也有一座別墅與西邊的寧朦北的別墅遙相呼應,但看上去比較舊,四周用高高的牆隔開了,裡面陰陰森森的,依稀還聽到有狗叫。
她看了會兒,好奇的問他:“那邊是幹什麼的?也是住人的嗎?”
“那邊是個荒宅,以後沒事別往那邊跑。”他捏掉手中的空啤酒罐,轉身進了房間。
他越這麼說,她越是好奇,又伸頭看了一會兒,也沒看出什麼來,於是喝掉最後一口啤酒,跟着進去。
午餐桌上,寧家長輩們臉色都不太好,寧語南一家、陸翩翩,包括寧朦北都不在,人少,自然氣氛就更冷。
秋意濃怎麼不明白長輩們在生氣什麼,低頭撥着碗中的米飯,也沒吃上幾口。
身側突然傳來寧爵西溫柔的徵詢聲:“濃濃,怎麼不吃?這些菜不合胃口?想吃什麼,我讓柳媽重做。”
說完,他竟真的招手讓柳媽過來。
“沒有。”秋意濃趕緊抓住他的手,一邊笑一邊難爲情的說:“我只是早餐吃太飽了,有點吃不下,與今天的菜色沒什麼關係。”
兩人這麼一互動,桌子上的三個長輩看出了端倪,寧爵西這樣做明顯是做給他們看的,讓他們知道他對這個新婚妻子還是挺滿意的。
寧譽安無聲的看了一眼方雲眉,方雲眉於是發話了,說了第一句關切的話:“意濃,你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以後想吃什麼和保姆們說,知道嗎?”
“好的,媽。”秋意濃乖巧的應着。
寧老夫人經過早上那麼一刺激,人的精神差了一些,不過仍跟着說:“你要吃胖點,把孩子趕緊給我懷上!你看這個家怪冷清的,爵西都三十了,連個一兒半女都沒有,和他差不多大的那幾家人家的孩子都滿地跑了,你們要抓緊知道嗎?”
“是,奶奶。”秋意濃感覺嘴裡的飯更難下嚥了,寧爵西還說要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她感覺住一天都全身難受,以後像這樣的情況估計只會多不會少。
午飯後,寧爵西被一通電話叫走,去盛世處理緊急事務去了。
秋意濃本來也沒打算度蜜月,所以也沒提這事,下午在房間裡上網打發時間,登上微博,發現一條私信。
是那個叫風之上者聯盟的人發來的:“秋小姐,新婚禮物還滿意嗎?”
新婚禮物?秋意濃想了半天,昨天婚禮上有專門的工作人員負責收紅包和禮品,起碼有上萬個,誰知道是哪個。
她便打了一行字過去:“是什麼?”
“是送交給寧先生的,他沒跟你說?”
寧爵西?秋意濃回答:“沒有。”打完這幾個字,她靈光一閃,寧爵西說過秋凌曾想透過電腦系統把照片猝不及防的放上去,那麼必定要請專業的人員,這種事情當然是要由專業的黑客來做才能神不知鬼不覺。
“是你把秋凌想要搞破壞的事透露給他的?”
“正是。”
秋意濃馬上回復了過去:“謝謝!”
“就這樣?”對方似乎挺不甘心的。
“那你要什麼?”秋意濃不確定寧爵西有沒有給支票或是報酬給對方,但單從對方的口氣來看應該不是衝着錢來的。
“我只是匿名發了一個消息告訴你先生,並沒有收他的錢,那麼秋小姐是不是要有所表示?”
對方看來並無惡意,秋意濃略一停頓,回了過去:“你又想邀請我加入你們?”
“對。”
手指在鍵盤上停頓,秋意濃這次態度和上次一樣:“我沒有興趣,抱歉。”
對方這次和上次一樣,不再回復過來。
推開電腦,秋意濃倒了杯水邊喝邊到露臺上看風景,她若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女人,面對對方的一再邀請。又是她最喜歡的工作,或許她會答應下來。
但她註定是個擁有太多秘密的女人,很多事情到現在還沒有處理完,最好還是不要節外生枝。
站了一會她發現這處露臺確實是個觀景寶地,從這兒既能將所有大宅的景緻盡收眼底,還能看到日落。
金色的渾圓落日像一團水彩顏料,迅速融化着,渲染着,將整個海藍色的西天染成了一幅瑰麗無比的錦緞。
大門口進入一輛幻影,寧爵西下車時看了樓上一眼,對司機吩咐道:“接下來放你一週假。”
“好的,寧總,祝您假期愉快。”司機高興壞了,忙不迭的道謝走了。
晚餐後回到房間,寧爵西邊脫外套邊告訴她:“明天早上早點起牀,我們去度蜜月。”
秋意濃主動去接過他的外套,“盛世那邊不要緊嗎?”
“這個地球離了誰都照轉,我不在一個星期,天塌不了。”他注視着她低眉順眼的把他外套拿過去掛好,像一個溫順的賢妻。
倒也是,一個好的老闆不光要有手段,也要會知人善用,否則憑他一個人,一雙手幹不了多少事。
寧爵西腳步走了過來,她沒在意,正低頭仔細整理他西服外套的一處褶皺,腰上突然纏上來一雙粗壯有力的手臂,她被困在男人的懷裡。
陌生的環境,又是新婚,難免會讓人種莫名的興奮,加上晚餐桌上寧家長輩又叮囑着讓他們抓緊時間造人,這一切的一切,使她知道他今天心情非常好,很有衝動。
而她,什麼準備都沒有。
沒有藥,她忘了向麥煙青要藥了。
這種感覺令她驚慌失措。
“要不要比賽洗澡,看誰先洗好,輸的人要受罰。”他低頭指尖撫過懷裡的嬌臉,聞到她香甜的體香,喉結滾了滾,沒有了孩子的牽絆,他可以肆意要她,昨晚他喝的太醉,她又睡的太沉,幾乎沒有享受到。
今晚,他會補償她,讓她知道就算婚後他依然能帶給她無可匹敵的激情。
“好啊。”她對這個提議熟悉無比。
他放開她,很快走開了。
聽着衛生間裡傳來嘩嘩的水聲,秋意濃手腳冰涼,她知道外面走廊那裡還有一間洗手間,魂不守舍的抱了睡衣過去。
她洗了很久,不斷告訴自己沒事,可是過去的記憶像刀,直直的插在大腦裡,她忘不了被侵犯時的那種恐懼。
那些長在她骨縫裡,流淌在血液裡對異性觸碰的恐懼早就成了她身體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除非她死。
花灑中的大量水往臉上澆,她喘不上氣,扶着牆壁把水關掉,時間不早了,她再不出去,他應該要進來了。
這樣的事又不是沒發生過。
她擦乾淨身體上的水珠,穿上睡衣,又披上珊瑚絨的睡袍,目光定格在右上方櫃子上的一隻白色藥瓶上,上面赫然寫着三個字:安眠藥。
顫抖着手指快速拿過來,她不假思索,直接倒了幾顆出來,拼命往嘴裡塞。
做完這一切,她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走回臥室。
他還沒出來,她看了眼洗手間的門,從冰箱裡拿了罐啤酒大口大口喝起來。
冰冷的液體沒有使她鎮定下來,反倒使她的牙關在打架,難道那瓶安眠藥是假的?或是已經過了有效期,所以被人遺棄在那兒?
“等很久了嗎?剛纔忘了刮鬍子,怕一會讓你不舒服。”寧爵西走過來坐在她身邊,她款款微笑,主動偎進他懷裡。
“沒關係,不親我就行了。”她儘量讓自己笑的自然,柔軟的雙手環上他的脖子:“三哥,謝謝你娶我,我會努力做好寧太太……”
寧爵西低頭,發現她一動不動,眉眼低垂,竟是靠在他懷裡睡着了。
足足看了她一分鐘,他脣畔挑起一抹痕跡,洗澡前他話說的那麼露骨,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卻在這種時候,她睡着了。
寧爵西摟着懷裡香軟的小女人坐了會兒,起身把她抱起來放到牀上。
陌生的牀鋪使她不舒服的扭了扭,最後翻過身,找了一個舒服的地方,背對他睡的更香。
寧爵西盯着她的背影又看了一會,終究伸手一一關了臥室裡所有的燈。
……
深夜。秋意濃醒過來了,睜開眼是陌生的黑暗,她伸手摸到檯燈,眨眼間整個牀鋪被照亮。
大牀上只有她一個人。
寧爵西不見了。
她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來,一個人孤獨的坐在這空曠的牀上反而感覺到了一絲安全感。
明天,一定要讓煙青趁她沒出發前把藥送過來,今晚只是僥倖逃過,接下來她不一定會有這樣好的運氣。
發了條短信給麥煙青,她滑進被子裡調了一個五點的鬧鐘。
不熟悉的環境,她容易淺眠,五點沒到,人就睡不着了,披了衣服在露臺上看了看,外面好象有車。
她以最快的速度換了衣服,躡手躡腳下去。
寧宅外的車內,池紹森坐在駕駛座上,秋意濃微微一怔,麥煙青的腦袋從後面伸出來,“過來。”
麥煙青滿臉睏意,一見她就翻白眼:“這輩子打算把我當丫環一直使喚是吧?你一句話我就要不顧一切的殺過來?”
秋意濃笑嘻嘻的爬進車內,捧起麥煙青的臉狠狠的親了兩口:“煙青,你要是男的,我就嫁給你,給你生猴子!”
“呸,我纔不要你這種女人,長着一張狐狸精的臉,放在身邊不安全。”麥煙青嘴裡說着嫌棄的話,手裡倒是把她要的東西塞過來了:“吶,這是最後兩瓶,一直藏着不肯給你,就是怕你管不住自己多吃。”
秋意濃看了眼前面的池紹森,小聲問:“他怎麼來了?”
“晚上泡吧遇到的,然後就接到你的短信,他非要跟過來。”麥煙青一副無可奈何的口吻。
“那你現在怎麼突然捨得全部給我了?”秋意濃小心的把藥藏在衣服口袋裡,笑眯眯的問。
“不是你說秋畫在薄晏晞那裡的嗎?”麥煙青皺眉:“既然秋畫已經出現,離你的目標又進了一步,你才捨不得隨便糟塌身體,所以我乾脆直接全部給你算了,省的你老來煩我。”
“你倒挺了解我。”秋意濃傻呵呵的笑,也就只有在麥煙青面前,她纔敢露出最真的一面,不用費心思討好,不用花力氣去應付,放鬆而快樂。
“好了,快進去吧,別被人發現。”麥煙青終歸是捨不得她。
“噢。”秋意濃聽話的推開車門下去,到了大門口朝麥煙青搖了搖手,腳步輕快的進了大門。
麥煙青臉上的笑快速消失了,她擡頭看到三樓陽臺上有道修長的身影,不知道站了多久,正是寧爵西。
我去!
這個男人成精了!
她罵了一聲,想提醒一句,秋意濃的身影已經徹底在大門內消失了,打,說是關機了。
靠!
麥煙青捶了一下手。
他應該不可能看到什麼,隔這麼遠不說,光是她們坐在車裡,有車頂擋着,也不可能被他看到什麼。
麥煙青分析完這些,這才催促前面一直盯着秋意濃愣愣出神的池紹森驅車離開。
整座大宅靜悄悄的,秋意濃想着心事,一不小心迷路了,最後繞了很久纔回到臥室。
裡面檯燈開着,一切像她離開前一樣,她把被子疊好,坐在牀邊有點走神。
時間一點點過去,東方泛白,天亮了,外面庭院裡下人們開始打掃,偶爾有非常輕的說話聲。
秋意濃傾聽着外面的動靜,寧家人還沒醒。
六點,她下樓,準備往廚房走,隨後身後響起慵懶而冷清的嗓音:“這麼早要去哪兒?”
秋意濃頓了下,挺直背脊,一回頭就撞進寧爵西那雙深沉的眸中。平靜的撫了下頭髮,聲音和笑容都非常溫軟:“我沒去哪兒啊,我就是想身爲新媳婦,起牀給大家做頓早餐,表現一下。”
寧爵西身上披着一件黑色浴袍,正站在她身後的幾個臺階上,居高臨下的目光若有似無的調向大宅門外,陡然快步下來將她拉進懷裡,她被固定在他與樓梯扶手中間,扣住她的後腦勺。
眼看他的脣要貼上來,她本能的推開,嗓音卻是軟軟的,嬌嗔:“別鬧了,三哥,爸媽他們快起牀了,到時候被看到怪怪的。”
“嗯。”寧爵西並不否認,他低低應了一聲,一手圈住她的腰,“昨晚你怎麼睡着了?很累?”
“是啊,有點兒。”她點頭,主動親了親他的下巴,含羞帶嬌的看他,小聲說:“對不起啊,三哥,昨晚掃了你的興致,今晚好不好?”
寧爵西若有似無的笑了一下,指尖劃過被她親過的下巴,淡淡的道了一個字:“好。”
兩人走下樓梯,他拍拍她的手說:“我去樓上換衣服,早飯你就不用做了,我娶你回來不是做這些的。我媽喜歡在餐桌上擺上鮮花,你可以去花園看看,讓花匠幫你剪些新鮮的花回來。”
“嗯,我明白了。”她聽話的應着,下樓繞着大宅一圈,在西北角找到了他所說的花園,真的好大,種了各種名貴品種,一眼望過去就是花的世界,花的海洋,詩情畫意,令人置身其中久久不願離開。
不知道婆婆喜歡什麼,秋意濃問花匠,花匠剪了些百合,她抱在手裡邊走邊聞,在柳媽的幫助下找來花瓶,用心插起來。
秋意濃以前閒着無聊在網上看過插花的視頻,此時全部用上了。
方雲眉下樓後看到餐桌上花瓶裡的百合格外的賞心悅目,問了柳媽,這才知道出於秋意濃之手,方雲眉默默看了一會,倒也沒說什麼。
早餐後,寧爵西帶着秋意濃準備出發,車子開出大門,外面有喇叭聲傳來,伴隨着一個男人深情的聲音:“意濃。”
是池紹森。
秋意濃不知道池紹森怎麼還沒走,和身邊的男人打了個招呼。便準備要下去。
池紹森卻揚着下巴對車內的寧爵西說:“我有話要跟他說。”
寧爵西神色俱淡的看了池紹森一眼,幾分鐘後,二人走到遠處的一顆大樹下。
池紹森看着眼前的男人,面色凝重的說道:“寧爵西,我不管你在外面多有錢多有地位多有能力,我也不管你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多少情人多少情婦,此刻我要提醒的是,你是意濃的丈夫,你是她的男人,我希望以後你善待她。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可是她偏偏選擇了你,你應該感到幸運。而不要不懂珍惜,輕易去傷害她,因爲她比你們任何人想象的要脆弱。”
“她是我妻子,我娶她回來自然是要好好疼愛的,不用一個有婦之夫來提醒我。”寧爵西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淡淡的說道。
池紹森呼吸一窒,男人已經轉身走了。
看着寧爵西的背影,池紹森惱火的咬牙切齒。他一早知道寧爵西不是個好應付的男人,秋意濃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那小女人看着精明,其實心比誰都軟,而這個男人看着溫溫和和,卻是個狡猾精明到骨子裡的男人。
“如果你敢欺負她,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池紹森捏緊雙拳,壓低嗓音嘶吼。
聲音傳到了寧爵西的耳朵裡,他腳步沒停,大步向車子走去。
秋意濃坐在車裡愣神,她不知道池紹森怎麼突然要和他聊天,但她又大體能猜到,無非是警告他罷了。
可是,他那樣的男人若是警告或恐嚇就有用的話,早就被對手嚇壞了膽子,也就沒有今天的寧爵西了。
寧爵西坐進車內後,發動了車子。
秋意濃沒有問他,而是看着後視鏡,池紹森還站在那顆大樹下。隨着車子的開動,池紹森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消失。
他不該來的,來了又如何,他是汪薔的丈夫,她是寧爵西的妻子,他們之間不僅隔着兩個人,更隔着兩個世界。
車子開往月亮灣碼頭,兩人都沒有說話,像這樣低氣壓還是頭一次,她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想着一個假期,有漫長的七天,總不能誰都不說話吧。
她想了想,從後視鏡中看了看他深邃的五官,問了一句:“紹森是不是說了什麼惹你不開心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一個不相干的人而已,還影響不了我的心情。”他漫不經心的勾了勾脣。
“哦,那是我感覺錯了。”她微微抿脣笑了起來。
車子突然在碼頭上停下來,她以爲到了。正要下車,他突然俯身過來,將她逼近座位裡,“你感覺有時候也挺準的,結了婚還有前男友惦記,是不是很開心?”
不等她回答,他的脣瓣徐徐的掃過她的耳廓,眼眸深的像墨:“……所以,給你五分鐘讓我消氣。”
“三哥。”她揪緊他的襯衣,企圖喚醒他的理智。
這聲音太軟,軟的讓人想欺負。
寧爵西這麼一想,就直接封住了她的脣。
他的吻太兇悍,強行闖進她的牙關,含吮住她的舌尖,秋意濃莫名其妙,池紹森是她的前男友不假,可是今天她和池紹森連話都沒說上一句,他這氣也生的太莫名其妙了。
歸根究底,她知道昨晚沒能如他所願,他今天早上就一直不對勁,她有點擔心他會來硬的。
她勾上他的肩,低低的喊他:“……三哥。”
寧爵西停下了動作,黑眸沉沉的盯着她,俊朗的五官上染着一層涼:“秋意濃,你在怕什麼?別告訴我,昨晚你不是有意的。”
“我沒有怕什麼。”秋意濃靜靜與他對視片刻,委屈的開口:“昨晚真的是個意外,我也說了今晚會補償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既然你沒有怕什麼,那麼在這裡也一樣,我們的蜜月就從這裡開始。”他突然把她抱起來扔到後座,緊跟着高大的身影也擠了進來。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灼熱的呼吸雨點般落在她的身上,她從未跟異性如此親密過,尤其是在如此清醒的情況下,那脣舌所到之處像刀刮在皮膚上,有如凌遲,疼的她發出細碎的抽噎聲。
接下來所有的一切都在後座上完成。
她全身冰冷、僵硬。整個過程寧爵西感覺像在和一具屍體親熱,真他媽的糟糕透了。
身上的重量消失,秋意濃從座椅裡慢慢坐起來,沉默的看着面色黑沉的男人。
寧爵西坐在旁邊點了支菸,她柔軟到沒有骨頭的身子偎進他懷裡,他扶着她的腰將她坐正,垂眸直視她的眼睛:“你以前不是很熱情的嗎?各種姿勢誘惑我,怎麼一結婚了,你當了寧太太,現在連敷衍我都不肯,非要這樣嗎?”
男人都喜歡風騷妖嬈的女人,特別在牀上,她懂,她讓他失望了,本來以爲娶了一個從此讓他享盡魚水之歡的女人,結果卻是僵硬的像條死魚,令他倒胃口。
好半天她纔開口:“不是,我……我不過是覺得沒懷孕,一時沒辦法接受……我太緊張了……”
很牽強的理由,他聽了靜靜抽完一支菸,沒有再看一眼那具玲瓏有致的嬌軀,隨後一言不發的整理好衣服,利落的起身坐回駕駛座。
秋意濃眼眶泛疼,目光毫無焦點,低頭尋到了半天才一一找到衣物穿上,最後慢慢坐到副駕駛座上去。
此時,誰都沒心情。
他開車的時候,她知道蜜月不會再有了。
……
車子停在盛世王朝酒店停車場,他坐着沒動,她下車前問他:“晚上還是回寧宅嗎?”
他緩緩看她一眼,陰天的光線下眼神益發顯的淡:“晚上我可能有事,你自己安排。”
她沒有多問,點了點頭,看着他的車開遠,極小聲的說了一句:“再見!”
早上在寧宅其實沒吃多少,寧家人看她的眼神無時無刻不透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冷蔑,秋意濃明白,在他們眼中她永遠擺脫不了心機女。永遠擺脫不了生子工具,更永遠擺脫不了她的低矮身份。
這時候秋意濃的腳步沒往酒店裡走,而是來到旁邊一條巷子,拐了進去,走了一小段路,裡面有家小吃店,做的豆腐腦非常好吃。
她要了一碗,又點了一根酥脆的油條,坐在破舊又有點油膩的桌子邊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美美的,將一份七塊錢的早餐吃了個乾乾淨淨,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瞧,這纔是她的社會地位,奢華的寧宅早餐滿足不了她的胃,她的胃只能習慣這些平民的東西,因爲它們可以讓她感覺到踏實和自在。
接下來要去哪兒呢?
幾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們去度蜜月了,被記者們拍到可不好,她是對那些人的口舌習以爲常,但她現在代表的是寧家。她是寧太太,她今後的一言一行都必須爲這個頭銜而考慮。
於是,她悄悄折回酒店頂層,在牀櫃裡找到了透明密封袋,小心的拿出那支撥浪?。
輕輕的,在手中轉動,那撥浪?就發出咚咚咚的聲音,好聽極了,她好象又看到了秋畫。
那個小小的,喜歡跟在她屁股後面叫姐姐的秋畫。
這個撥浪?到底有什麼秘密?
她開始研究,甚至找來東西把撥浪?拆開了,從裡面翻找,也沒發現什麼。
也許,這個秘密,只有等找到秋畫才能揭曉。
當寧家的世紀婚禮餘溫未散,報紙網絡上還在熱議他們蜜月在什麼地方的時候,寧爵西出現在盛世王朝大樓。
所有高層都吃了一驚,總裁不是發了公告下來要休息一週的嗎?怎麼人突然又回來了,更令大家惴惴不安的是總裁辦公室發來通知。半小時後開會。
這一個會議一開就是一整天,中午草草吃了個盒飯,下午繼續,引的一衆高層暗暗叫苦。
會議上更是個個被低氣壓嚇的大氣不敢出,好不容易等到總裁宣佈會議結果,所有人帶着一張張苦臉走了出去。
秋意濃晚上睡了個好覺,早上起牀到樓下吃早餐時無意中聽到幾個工作人員聊天,才知道外面開始有了風言風語。
“真的啊?原來她沒懷孕,可惡,竟然被她用這一招騙了寧總……”
“就是啊,這種女人真陰險,爲了嫁進豪門不擇手段,噁心!”
“可憐了我的寧總,那麼帥,那麼完美的一個男人就被那種女人給騙了,趁早離婚,踢出門算了。”
“別說,你們今天早上看了網上的新聞沒有,有人親眼目睹他們結婚第二天早上寧總和一個戴眼鏡的女孩從同一間總統房裡出來……”
“我也看了。那個女孩好象是盛世王朝的員工。”
“我的天吶!我的寧總怎麼老是被女人算計,這個什麼盛世王朝的員工又是什麼鬼?”
“誰知道啊,我聽說那個女孩反覆說自己是第一次……”
“這你都知道?”
“我有小姐妹在環庭工作嘛,那天她準備打掃衛生,推着推車經過時無意中聽到的……”
突然,其中一個工作人員看到了秋意濃,結結巴巴道:“寧、寧、寧太太……”
秋意濃臉色不變,點點頭,像沒有聽到剛纔的議論聲一般,轉身走出餐廳。
這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這天下午,所有報紙娛樂版上都登上一個巨大標題:寧氏夫婦貌合神離,各自私會秘密情人。
下面是兩張照片,一張是寧爵西和一個戴眼鏡的女孩一前一後走出酒店走廊,寧爵西衣裳不整,那女孩脖子間的痕跡非常明顯。
另一張是,薄晏晞懷裡摟着一個戴帽子的女人正熱烈擁吻,那個女人的大半張臉與她一模一樣。
她卻一眼認出。那個女孩是秋畫。
這個世界上只有秋畫與她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丟下報紙,秋意濃第一件事是打電話給薄晏晞,她倒要聽聽他這下怎麼抵賴。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通,秋意濃直接就問:“薄晏晞,秋畫和你在一起對不對?報紙上都登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