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聲笑語間,時間不知不覺地來到了六點二十。
“上菜啦!”
一大堆人端着菜餚,從廣場的四面八方出現在大家的視野裡。爲了今晚的聚餐,龐恪可不惜下了血本。先是耗盡了全灰裘所有積累下來的食材食物,然後又組織了五十個會炒菜的,忙活了一個下午,才做好這麼多桌子的菜。
崔鐵全興奮地望着迅速被盤子和香味侵佔的桌面,率先舉起筷子,嚷道:“我等不及啦,開動!”
餓了一下午,老崔和天氣團五個人爲了搭廣場中央那團篝火,可費了不少力氣。先是尋找柴,然後搭起篝堆,倒燃油……尋柴是最費力氣的,因爲灰裘裡頭居然沒有現成的,能用來燃篝火的柴木。被逼無奈,他只能跟着天氣團一塊兒掄斧頭砍樹。
“搬桌子的我也很累啊……”彥辰疲憊地擡起筷子,朝面前那盤豬肝夾了一筷子。
熊斬拓也悶頭開吃起來,旁邊的程雷鏈兩眼眯成一條縫,看着他扒飯的樣子,嫌棄道:“咳,這吃相,也太難看了吧。”
“就你吃相好,餓死你。”
熊斬拓拍拍小腹,滿足道:“偵探也是要吃飯的嘛。再說我很久都沒吃這麼好的飯了,當然得多吃,多多益善嘛。”
程雷鏈也不動筷子,就這麼盯着他。
熊斬拓,你再這麼吃人設就崩了啊。老子還以爲你是個吃相文雅談吐風度的翩翩君子。
“你還不吃啊,定力真好。不餓?”“能不餓嗎?……我只是在想事情。”
“切,小小人家,有多少事情想啊,快點兒吃飯。”
“熊斬拓。”
程雷鏈推了推鼻樑上的籃框眼鏡,風吹動頭頂一片紫色的炸毛:“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你比我媽還嘮叨。”
熊斬拓第N次白了他一眼,偏過臉自己吃自己的。
呵,這個偵探,還真是有意思。
程雷鏈兩手舒適地背在腦後,望着同桌吃飯的其他九個人,嘴角難以捉摸地上揚了一絲。莫不是被這一片祥和的景象融了寒心?
“哈哈,棕邪你又輸了!”天氣團已經和新朋友鄭棕邪打成一片,幾人在玩猜詞,居然玩得十分開心。晴空指着鄭棕邪起鬨道:“罰酒罰酒!這次再罰果汁就不太好了吧。”
鄭棕邪已經輸了好幾次了,前幾次輸都罰的果汁,他不喝酒。
“可是我……”“他酒精過敏。”龐恪看了一眼鄭棕邪,目光掃過對方的眼神。鄭棕邪朝龐恪投去感激一瞥,點了點頭道:“我一點酒都不能沾的。”
“好吧,果汁的話罰雙倍。”晴空和颱風給他倒滿果汁。鄭棕邪倒是很樂意被罰,喝果汁嘛,又不會醉。何況還是他最喜歡的橙汁。
龐恪沒跟他們玩得太鬧,今晚這個大派對可不僅是爲了玩。按計劃,明天收復村子行動就要開始了,藉着幾乎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他肯定得把明天的安排詳細地跟大家講一下。這關係到灰裘每一個人的未來。
他擡手看了眼表,擡起眼皮咬着牙。嗯,六點半了。
大家都敞開心扉,跟着熟人生人們一起吃飯聊天,談論末世以前的事情。女人們聊聊追星、星座,男人們談談遊戲吹吹牛,篝火熊熊映照着每個人疲憊又愉悅的臉。
爲何,時間不能靜止在這一瞬……
鄭棕邪拍了兩巴掌,大笑道:“嘿嘿!這回終於不是我輸了!”
閃電哀怨地盯着剛被晴空倒滿酒的酒杯:“剛剛那個詞語肯定是颱風出的,我聽都沒聽過。”
颱風看他表情二了吧唧的,嘖嘖兩聲沒說什麼。作爲一個學霸出身的混混,想當年語文還是自己最不擅長的呢。
閃電剛端起酒杯想悶,忽然聽見幾個人在自己後面叫了聲“老大”。還以爲碰見熟人,沒想到是前哨站的守衛帶着三個人過來找龐恪。
“怎麼了?”龐恪視線一轉放在守衛身後三人上面,“有新來的?”
守衛點點頭。灰裘名號還挺大,吃飯間就新來了兩男一女,
龐恪上下打量他們一番,發現他們一個個着裝都不太完整,其中一個男人胸前衣服布料都被撕爛了,一看就是被喪屍抓過,不過沒有傷口沒流血,不會屍變。另一個男的手握小刀,被離最近的閃電奪了去:“灰裘的規矩,先繳刀。明天早晨會還你。”
還有個女人站在最後面,眼神堅定地望着周圍。看樣子估計她是他們三個中的領導者。
看他們都三十出頭歲的樣子,而且一個個衣裝破爛,龐恪點了點頭:“抱歉,我們的派對人數剛剛好,你們來晚了。不過要是單純想加入我們灰裘組織,就請先跟我走,我給你們發鑰匙,以後就住在這兒。”
“等一下。”
自打那三個人上來,熊斬拓就一直盯着他們。見龐恪要帶他們走,熊斬拓把他們喊停。
“勞煩三位新朋友了,四天前你們在什麼地方?——別想多了,我只是覺得我好像看見過你們。”
“哦,四天前啊……”那女人習慣性掰着手指頭,推敲着,嘴裡唸唸有詞了一陣,說:“四天前的話,好像在城外郊區吧?”她看了同行兩男人一眼,另兩個人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那好像是我認錯了。”熊斬拓沒怎麼在意,把頭低下吃自己的飯。
程雷鏈看熊斬拓二貨的樣子,似笑非笑地朝那女人說:“我這個朋友沒什麼禮貌,別見怪。”
熊斬拓裝沒聽見似的,扒拉了兩口飯,腦袋朝程雷鏈方向偏了偏。
“行吧,你們慢慢吃,我先帶他們去登記拿鑰匙。”
……三個新人要加入灰裘。貌似無關緊要的一件小事,大部分人都沒怎麼注意。可是他們都不知道,對這件事情的忽略,將成爲他們五天後最最後悔的事情!
“棕邪,你別再輸了,果汁快沒有了。”閃電他們相互起鬨鬧騰的聲音依舊不散,相鄰幾桌也有好些男人女人在放聲聊天。自始至終,熊斬拓幾乎都在悶頭吃飯,他最不喜歡這種飯局,吵死了,耳根子沒什麼時候是清淨的。
也就是看在龐恪他們的面子,不然熊斬拓早就離席回去睡覺了,或者估計連參加都不會參加。
程雷鏈依舊一口飯都沒吃,只盯着熊斬拓盤子裡的食物。熊斬拓不習慣被他一直盯着,咽盡了碗中的湯後,他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程雷鏈,別這麼看着我,怪滲人的。”
“其實我覺得你吃東西的樣子更滲人。”
“……閉嘴吧你!”
熊斬拓後悔戳了程雷鏈這個馬蜂窩。和他說話就沒什麼時候是氣順的。
不過看他一點兒東西也不吃,熊斬拓還是有些疑惑。他放下手裡的碗,兩手抱在腦後,手臂上肌肉若隱若現。
“有問題嗎,大偵探?”
程雷鏈學他雙手抱在腦後的姿勢,後來覺得太二.逼就放棄了。
“程雷鏈,你一口東西不吃,光喝鄭棕邪帶來的果汁,搞得我都以爲飯裡頭有毒藥了。”
“毒藥?呵,今晚的飯局確實發生了一件‘毒藥’一般的事情。”程雷鏈稍稍壓低了聲音,藉着四周喧囂一片,剛好這音量只夠他們兩個聽見。
熊斬拓歪着頭看他,心裡爛明白。
“怎麼,一副心有成竹的樣子啊。”程雷鏈又倒了杯果汁,“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事嗎?”
“當然知道。那三個新來的有問題。”熊斬拓果斷端起程雷鏈的杯子,喝光了裡面的果汁,抽出張紙巾擦了擦嘴。
程雷鏈沒好氣地咧了咧嘴:“喂,咱倆這可是間接性接吻啊。”
“去去去,沒看見我換了一個方向喝嗎?誰要和你間接接吻——言歸正傳,你怎麼覺得他們三個有問題的?”
熊斬拓隨意摸了一下頭,二郎腿順勢擡起。還沒等程雷鏈說什麼他就搶個先說:“也沒啥,就是直覺告訴我他們不對勁,於是我故意問他們四天前在做什麼。雖然他們的表情沒發生什麼異樣,但他們的答案,似乎有點不太對勁。明明四天前在下雨,他們說在郊外——那他們的衣服早該挨淋了,這麼多天也該被捂出味道了,我想他們不會專門把衣服晾乾再穿吧。……按理說應該有味道,可剛纔,他們從我旁邊過去,我卻一點都聞不出下過雨的痕跡。”
“……呵哈。”
程雷鏈挺直了身板,收起笑意,淡淡的胡茬使他有種莫名的威嚴。他聽了熊斬拓的分析,對,說得不假,不過方法上稍顯笨拙。
“我們需要想辦法瞭解一下他們來的目的。而且其實,你剛纔的詢問無疑會令他們三個警覺,知道麼大偵探?”
“但不問一下怎麼確定?”
“偵探,你有點笨。”程雷鏈冷冰冰地凝視着自己前面沒動過的餐具,“他們光衣服破爛而已,衣服上可是一丁點灰塵都沒有,你確定這是穿了七天的衣服?要是他們無依無靠獨自飄搖,很難保證有換洗衣物吧。何況他們來的時候幾乎兩手空空,可見他們身上什麼都沒有。”
光看就看出來了,何必多此一舉問一下?
雖然不想承認,但熊斬拓必須得說一句,程雷鏈腦子轉得很快。
“那,他們的來頭?”熊斬拓瞟了一眼桌旁其他人,天氣團還有老崔、棕邪、彥辰他們,都還在沉浸在罰酒遊戲的快活裡。確定他們聽不見,熊斬拓小心地朝程雷鏈做口型:“龐恪該不會有危險吧?”
“當然不會。他們要是敢朝龐恪下手,他們也逃不掉的。再說了——他們身上那打扮估計也僞造了不少時間,他們很可能是其他某些組織裡比較有頭臉的人物。來我們灰裘,應該不是爲了某些私人恩怨。”
一波分析過後,程雷鏈打了個哈欠,雙臂伸展抻了個大大的懶腰。“以上只是我個人看法,而且現在……我困了。”
他胳膊拄着腦袋,輕垂下眼皮,睫毛在眼縫前晃來晃去。“我小睡一會兒,八點桌遊環節叫我。”
“好的,我一定——不會叫你的。”把我當你媽使喚了啊,可惡的程雷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