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景北齊(3)
“你說的沒錯,錯都在我。”景北齊從包裡掏出一張房卡,“我在酒店有房間。”
姜意然接過房卡,把景北齊扶回了房間。把人放到沙發裡,她總算鬆了一口氣。
“謝謝。”景北齊後背緊緊靠着沙發背,仰頭看向天花板,突然問,“你真沒話要跟我說?”
姜意然本來在活動肩膀,被景北齊如此一問她立刻停止動作,眼神變得警惕起來:“怎麼,你不相信我?”
景北齊回答地斬釘截鐵:“不信。”
“喂,你有點不可理喻吧,”姜意然往後退了兩步,瞪大眼睛朝着景北齊吼道,“我一開始就叫你不要跟我說,可你偏要跟我說,我好心好意聽你說了,也承諾一定不會告訴任何人,能做的我都做了,你就輕輕鬆鬆兩個字‘不信’?拜託,我都把你送回房間了,你居然還懷疑我?別鬧,一會兒江鍔還要找我,讓我走,成麼?”
景北齊似乎是在思考沒有立刻回答,這讓姜意然越發不安,他要是還不放過她,她就只能走爲上計了!
下一秒,姜意然轉身拔腿就往門口跑去。
“江謙。”
她手馬上就要摸到門把手了,渾身猛的一顫,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這兩個字就是她逃脫不得的魔咒。
這段時間,她拼了命阻止這兩個字進入大腦,相關的所有信息也都打上了封條,他爲什麼非要說出來,讓她前功盡棄呢!!
“看來我猜對了。”景北齊得意地站起來朝姜意然走過去,“說說吧,我幫你保密。”
“你就是農夫懷裡的那條蛇!”
吼完這句話姜意然全身就沒了力氣,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一邊倒去,還好景北齊及時從背後將她抱住。
姜意然聲音也變得非常無力:“幹嘛非想要知道我那些破事兒,和你告訴我的那些根本就不等價,你就別逼我說出來了好不好,要不以後你要我幹什麼我都聽你的……”
這依靠非常陌生,但總比沒有來得好,不至於摔倒在地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才能重新站起來。
“我要你跟我上牀你也乖乖脫光躺在牀上等我?”景北齊把人帶回沙發坐好,讓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我也只是試一試,沒想到還真猜對了。說好了交換就必須交換,你心安了,但我沒法安心,並不是等不等價的問題。”
“那……”她還在遲疑,咬着下脣想了想,試探着問,“那,那我說了,你能給我出出主意麼?”
景北齊乾脆地回答:“沒問題。”
姜意然很快就陷入了回憶,把自己對江謙感情由始至今毫無保留全地都告訴了景北齊——這個完全陌生的人。
有些話,她本想藏在心裡一輩子;有些話,她很久之前就想對人訴說,但現在,對景北齊,她毫無保留。
不是因爲信任,而是,破罐子破摔。
與其把那些永遠的無法坦言的話留給“永遠”,倒不如放下戒備告訴一個和她完全不會有關聯的人。
做出決定,只在須臾之間。
“第一次見他……”
……
**
姜意然不得不承認,把話全部都傾倒出來後她輕鬆了不少,呼吸變得順暢,渾身也有了力氣。
整個過程景北齊只是靜靜的聆聽,聽得很認真,有時臉上還會出現若有所思的表情,但沒有說一句話。
等到姜意然說完了他纔開口問:“你後悔了麼?”
“我不知道。”姜意然誠實回答。
自從發生那件事情之後,她只顧着去憤怒、去迴避,完全忘記了去想下一步要怎麼做,她安慰自己說等一切過去了就好了,可是,真的過去之後呢,或者,會過去麼?
她後悔了麼?
雖然事前信誓旦旦說不會後悔只求問心無愧,可那都是她和江謙兩個人的事情,安珀的意外出現讓事情變得複雜起來,一時間進入腦中的信息量太大,她也就無法準確的體會出自己的感受了。
“暗戀這種事情我沒經歷過,也就不多說,但有一點我必須告訴你,你太把那些細枝末節的小事當回事兒了,你所在意的,在他看來或許根本不值一提,你看到了他的好,而在他眼裡,你就只是一個極其普通的人。再說你的告白,其實你對他有所期待,你想要聽到你想要的答案,就算你爲失敗做足了準備,那也只是準備,你,其實根本沒法接受其他結果。第三個人的出現只是讓你有了藉口可以理直氣壯逃避現實找到平衡,從而你就可以理所當然不面對現實,保護自己那顆看似強大實則脆弱的靈魂。”景北齊突然將手掌覆在姜意然眼睛上,“你閉上眼睛好好想一想,如果那天他前女友沒有出現,而他給出了否定的答案,你會是什麼反應,之後你對他會採取怎樣的態度。”
姜意然乖乖閉上眼睛,可是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出來。
想象有用麼?又不能真正退回到事發當日,一切都是虛幻的,她想出來的能和她切身經歷的一樣?
“不要慌,慢慢想……”
眼看着姜意然就快要進入狀態了,響亮的手機鈴聲讓她前功盡棄,她只能睜開眼睛,拿開了擋住自己視線的手,從包裡把手機摸出來一看,是江鍔打來的,他找她了。
她接起線後就趕緊道歉:“□□,對不起,我還是溜了,因爲剛纔我有個朋友打電話給我說我另一個朋友失戀了心情非常不好,我現在正在趕過去的路上,今晚可能會很晚才能回家。對不起,我食言了,可是事出突然,我也沒辦法,我不是故意的,你能理解的,對吧?”
江鍔信了,只叫她一個回來的時候小心點,如果太晚了住在朋友家也行,要不到時候打電話叫家裡的車來接。
景北齊眯着雙眼,眼中意味不明,“居然不走?”
“啊?”姜意然還沉浸在剛纔編謊話的緊張當中,愣了兩秒後終於反應過來,“幹嘛要走,你還沒告訴我接下去要怎麼辦呢。我可告訴你,別忽悠我,想是一碼事,真正面對那是另一碼事,我也不想聽你分析,我只想知道,我接下去該怎麼做。”
“我不能指導你,因爲我無法替你做任何決定,我只能引導你,接下去怎麼做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跟我無關。我看你也不像是會依賴別人的人,腦子也不笨,爲什麼……”
景北齊還沒把話說完,姜意然就將他的話打斷:“沒自信——之前受的刺激太強烈,所以現在連前方的路該怎麼走都不知道了,更別提和他要如何發展了。”
“是你想得太簡單,感情的事急不得,你是覺得自己默默付出了三年,什麼都不求,還把自己本性給憋得夠嗆,結果卻變成這樣,那你爲什麼不明確表態非要偷偷摸摸呢,男未婚女未嫁,想要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就自己去爭取,又不犯法。”
姜意然立刻醍醐灌頂兩眼放光,可是轉念一想,眼神又黯淡了下去。要是江鍔知道了,推波助瀾是必然的,要是他們父子因此又……
“有什麼好顧慮的?”
姜意然一不留神就把心裡想的說了出來:“他和□□的關係一直很緊張,我夾在中間費了很大力氣他們才稍微緩和一點,要是我這個平衡點沒了,他們肯定又要吵起來……”
“如果顧慮太多,那你註定什麼都幹不成,不試一試,你怎麼知道結果。”景北齊對眼前這個越發糾結的女人快詞窮了。
姜意然因此陷入了沉思,眉心緊皺,雙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不自主絞在一起,景北齊沒再打擾她,起身去了洗手間,其間還接了個電話。
等到他出來,看到原本該是坐着的人已經倒在了沙發上,蜷縮成了一團,眼神空洞,精神應該已經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姜意然又一次把自己繞進了走不出的死循環,因爲她無法權衡出輕重,要她正大光明對江謙出手,有太多的因素要考慮,而且她忍不住會往最壞的結果上想。
走不出來,她就只能一直想下去。
“你還要想多久?”景北齊在姜意然眼前打了個響指。
姜意然被成功地拉了回來,雙眼聚焦後呆呆看着景北齊,嘴脣微張,但沒說話。
“這樣,看你一時半會兒也想不通,我把號碼告訴你,有什麼問題隨時可以找我。”景北齊做出這樣的決定完全是臨時起意,就在幾秒鐘之前他還在打算把今天晚上和這個叫做姜意然的女人之間發生的一切封存起來。
景北齊知道是自己眼花了,剛剛姜意然絞着手指的表情和縮成一團那一臉空洞茫然的模樣,和繆渺的臉居然重合到了一起——繆渺緊張無措的時候也會絞手指,想不通事情的時候也會縮成一團一臉茫然。
過去的,無法挽回,現在他能做的,就要盡力而爲。
姜意然和景北齊,就這樣建立起了關係。
他們是朋友麼?
姜意然並不這樣認爲,因爲她很清楚的明白,用以維繫她和景北齊之間聯繫的並不是朋友間的信任,而是彼此最脆弱的部分,這使得他們之間比朋友更加容不得背叛。
那他們是什麼關係呢?
姜意然沒去深究也不想去深究,因爲不重要。只要景北齊可以在她想要把自己最不想被人看到的那部分暴露出來的時候守在她身邊就好,她並不需要他安慰,他也不會安慰她,她只是在絕大多數人面前太過“無堅不摧”,忍住了太多原本該被合理正常發泄出的負能量。
她給了自己太多擔子,太多責任,可是,如果她不擔負起來,眼睜睜看着在意的人受到傷害,她做不到。
很多事物她無法擁有,是早已無法改變的事實,但起碼她能通過自己的努力避免他人失去,即使跟自己無關,她也會覺得很滿足。
而對於景北齊來說,姜意然成了他身邊女人裡的一個特殊存在,他不會想和她在牀上交流,也不會對她產生與“愛”有關的感情,她更像是一個有生命體徵的裝載他秘密的容器,他必須保證容器的完整,必須保證容器的安全,他也要關注容器的狀態。
只是有一點,他從來沒有對姜意然提起過——她會讓他想起他的渺渺,已經無法再抱在懷裡的渺渺,看着她好好的,他心裡負罪感,會得到些許的緩解。
很久之後,姜意然告訴他,那叫移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