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的現在(10)
意識逐漸清晰, 姜意然緩緩睜開眼,發現眼前是結實光裸的胸膛,小小的扭動了下身體, 又感覺到腰上橫着一股力道, 不太容易掙脫, 只能先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 手掌在被子底下順着手臂往下摸, 摸到了江謙的手背,把他交叉的十指一個個掰開再往前一滾,終於離開他的懷抱。
他就沒點新花樣?老是用舊把戲, 談不攏就用最直接的方式結束對話,然後上牀□□把她的體力耗盡, 讓她沒力氣再和他針鋒相對, 再睡一覺起來事情就算完了。
好吧, 她也是不爭氣,一碰到他的脣身體的記憶就全部復甦, 心裡其實很牴觸,但身體的動作卻是迎合。
習慣真是可怕,已經差不多兩年沒碰過他的身體了吧,還是沒能忘掉。
他明明很清楚,她也心知肚明, 身體交合而不是語言的交流根本沒有辦法解決任何事, 轉移重點只會讓問題不斷堆積, 積累地越多隔閡也就越大, 解釋會變得蒼白無力, 就算有機會心平氣和對坐而談都不知該從何解釋起。
雖說時間是化解隔閡的良方,但她早就放棄了機會, 一心想的就是逃避,以求一份清靜,他現在突然闖進來是什麼意思?
算了,不管他是什麼目的都不會是她所奢望的那種可能性。誤會要是能夠那麼容易消除那這世間不知會少多少個關於錯過的故事。
下牀光腳走進衛生間,脫了衣服站在花灑下擡起手柄,細密的水柱自頭頂往下流淌過皮膚表面每一寸,姜意然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轉了轉肩膀,眼前忽然閃過幾個熟悉的畫面,都是以前發生的事。似乎是自己昨晚做夢夢到了相關情節。
實際上,直到現在姜意然都有些佩服自己當初的勇氣,整個人在江謙面前都做不到正常說話了還有勇氣強撐,挺直腰板把離婚協議書甩到了他面前。而他一臉平靜說要考慮三天讓她差點當場泄氣。
她想不明白,自己都讓他解脫了他還有什麼好考慮的,雖然有想過他可能會像小說裡的某些內心扭曲的渣男一樣死活不同意不同意離婚,要把她折磨到生不如死的地步,但那種離奇的想法一冒出來她就趕緊打消了。他纔不會幹傷人又自傷的傻事,他又不想她那麼傻。
送完離婚協議回家她就開始打包收拾行李,然後趁江鍔和姜雲都不在把行李搬到了姜雲買給她的一直閒置的公寓裡,除了景北齊之外任何人的電話都不接,任何都不見,直到江謙在協議書上籤了字,辦好了離婚,她纔再一次踏入江家大門,恭恭敬敬地把具有法律效力的證明自己已經和江謙解除夫妻關係的小本子拿給江鍔看,嘴上對他說了“對不起”,但行爲上徹底無視他的態度。
雖然說了對不起,但她並不覺得自己在離婚這件事情上有任何對不起江鍔的地方,畢竟不論她婚姻的好壞從理論上說他都不該過多插手,那只是她跟江謙兩個人的事,她一而再再而三妥協忍耐只因爲他是她的長輩,是姜雲的好丈夫,是她夢寐以求的父親。凡事都有個度,他把她逼到了底線邊緣她別無選擇只能自保,避免被傷到無法自愈。
“譁”的一聲衛生間門被拉開,姜意然警惕的轉過頭,只見江謙只穿着條褲子站在門口,而她自己在花灑下渾身溼漉漉的,在江謙面前暴露無疑。
“出去!”姜意然立刻慌了神,雙臂護住胸前,下意識往後退,後背碰到了冰涼的瓷磚牆面身體一陣顫慄。
江謙卻做出與姜意然要求截然相反的行爲,目光鎖定在她身上,焦點在她頸部流連,快走到她面前時才總算停下,嘴角露出了難以讀懂的笑意,再一轉身,掀開馬桶蓋,解/開皮帶拉下褲/鏈。
江謙接下去的動作姜意然無法再直視,她趕緊關掉花灑扯過浴巾圍在身上往外逃,就快成功逃掉了,腳下卻突然一滑身體往前傾差點摔倒,還好她及時抓住門邊穩住了身體,回頭瞥一眼背後的人走出了衛生間,還順手關了門。
江謙方便完也衝了個澡醒神,洗完澡走出去時看到姜意然正站在穿衣鏡前整理衣裝。
她上身穿着件寬鬆的水藍色T恤,下身也是條寬鬆的短牛仔褲,頭髮披散在肩上——這是個快要三十二歲女人該有的樣子?
聽到身後門開的聲音姜意然的心就不自覺收緊,注視着鏡子裡的自己快速醞釀情緒,察覺到江謙逐漸靠近,她不自主攥緊了衣角,心裡暗數“一,二,三”後轉身面對江謙走過來的方向,伸直手臂食指直指他的鼻尖,氣勢十足:“江謙,我警告你別再靠近我,昨天晚上是我一時昏了頭,你別以爲我還跟以前一樣好哄,不論你抱着怎樣的目的,對不起我沒法配合你,我只想安安靜靜平平淡淡過我的日子,沒有你存在的日子。”
然後她的手臂又無力垂下,眼中畏懼之意漸濃,聲音也顫抖起來,“你不是討厭我麼,你不是看不慣我麼,你不是對我不耐煩麼,肯定是你爸逼你來的吧,那你來了一次爲什麼還要來第二次,你他媽要是欲\求/不/滿就去找安珀啊,再不滿足還可以去夜店,那裡的女人你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勾搭到一大堆,爲什麼偏偏要來找我,你是恨我恨到了什麼地步纔會過了這麼久還來侮辱我,你他媽到底要我怎麼樣才能放過我!”
看吧,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她的體力就會消耗得飛快,根本撐不了多久。
“你在怕我,你爲什麼要怕我?”江謙終於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姜意麪對恐懼的事物採取自我保護的方式是使用傷人的言語。
爲了保護自己而傷害他人,其實自己也會受傷。
“我,我爲什麼不能怕你,不,我爲什麼要怕你!”姜意然已經語無倫次。
江謙往前走了幾步,“你就是在怕我,意然。”
江謙的靠近讓姜意然感受到了更大的威脅和壓迫,她下意識往後退,想要保持和他的距離。
“我怕你又怎麼樣?這樣不是正好,我離你遠遠的,再也沒有人能夠壞你的心情,也沒有人一天到晚吵得你難以安寧,這不是你要的生活麼,我都還給你了你爲什麼還要怎麼樣,”姜意然快要詞窮了,“原因有那麼重要麼?就像你對我一樣,你只告訴我你不會愛上我,也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原因,我追問你了麼,沒有吧,你能不能平等點,你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立場要求我了,你走好不好?”她抿了抿嘴脣,懇求道,“我求你了,我求你了,你說吧,你究竟要怎麼樣才能放過我,除了讓我說原因其他的什麼我都答應你——就是立馬讓我脫了衣服跟你再做一次都可以,讓我跪在你面前用嘴幫你都沒問題,只求你別問我原不原因的了,行不行?”
如此卑微的姜意然,江謙這是第一次見到,說真的,他不習慣。
在江謙能夠回憶出的記憶裡,姜意然說出“我求你了”這句話的場景雖說也是有求於他,但全都是厚着臉皮笑嘻嘻地抱住他的肩膀撒嬌,他不答應她絕不會鬆手,根本不會注意他臉色黑到了哪種地步。
爲了不讓姜意然再往後退,江謙幾大步走到她跟前,在她反應過來之前抓住她手肘,將她拉得離自己更近,身體幾乎貼在了一起,低下頭,聲音發冷:“姜意然,在你眼裡我就是個這樣的人?”
“難道你不是?”姜意然聲音變小,“是你自己說的,你忘了麼?你說我就是你用來泄慾的,說這是我對你來說唯一的作用。□□是人類的本能行爲,其中不夾帶任何情感因素,和我□□就和□□一樣,讓我不要有任何幻想和錯覺,你不記得了麼……”
江謙不想再聽下去了,他完全不記得自己說過這種話,真要說過那也只能是氣話,氣話能當真?難道她就沒有點最基本的判斷力麼?
江謙喝止了姜意然:“姜意然!”
姜意然卻像是陷入了某種情緒一樣,繼續低聲猶如自言自語一般:“看這樣子你真的忘了,忘了就算了吧,對你來說那些話根本不重要,我也不重要,所以,我求你放過我,你也不要勉強你自己了。你不是從來都不屑於服從你爸的吩咐命令麼,難道是我媽拜託你的,但你不是也挺瞧不起她的麼?我纔不會相信老天爺會開天眼,所以也不會對你抱有任何期待。”她一邊說一邊掙扎,但沒能掙脫,因爲隨着她的掙扎江謙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
聽完這些話江謙突然無話可說了,因爲她根本不會聽他說,她有自己的邏輯自己的論據,他無法撼動。
——這就是他們一直以來時常陷入的死循環。
沒辦法他只能一手環住她的腰將她緊緊困在懷裡,另一手在她腦後,將她的頭按在他胸前,必須要讓她冷靜下來。
江謙的懷抱雖然是最溫暖的地方,但在姜意然的意識裡那不屬於她,她就算再留戀,最終也只能推開。
不是她的,她不能要。
“這樣沒用的,江謙你放開我吧,只要你在我面前我就沒法冷靜,你明明很清楚。”姜意然放棄了掙扎,感受着來自江謙身上的溫度,很舒服很溫暖,但理智始終拽着她不放,只要理智鬆了手,她就又會跌回過去,而過去是不真實的,是個痛苦的誤會,是她天真的錯覺,“你走,好不好?”
江謙遲疑了很久才帶着把懷裡的人放開,“姜意然,這是第二次你要我走,事不過三,下一次你再這樣……”
姜意然苦笑着,眼神冷得滲人,打斷了江謙:“所以機會其實是你施予我的,我不抓住好好表現就是錯失良機?江謙,你以爲你是誰,你以爲你現在在我心裡還有多重要,不論有多少次機會,每一次我的反應都會是這樣,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遠離你,要是你不走那我就走!”
姜意然說走就走,推了江謙一把然後還遠遠繞過他走出了房間。
江謙站在原地,腦子裡很亂。做錯的人明明是她,而她那語氣,好像是他錯了似的。
他肯定錯過了什麼,一定有什麼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到底,到底,那個關鍵點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