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提線木偶(三)
任黎的屋子不大,簡簡單單的兩室一廳。
嚴揚換了鞋,掃了一眼客廳。很好,沒有別人的痕跡。
任黎拿着水杯仰頭咕嚕咕嚕的喝着,些許水珠順着那纖細的頸往下流,沒入衣中。
嚴揚眯着眼睛看着,嘴角勾起一絲神秘莫測的笑。
任黎喝完水,回頭看向嚴揚,苦惱的撓了撓頭,打量着他的身高:“那間房當書房了……沙發也不能睡……要不,你今晚和我擠一擠?”然後立刻補充道:“其實我的牀很大。”
嚴揚揚了揚眉,妖孽一笑:“好啊……我很期待能和你……”接着眼珠一轉,一字一頓道“同、牀、共、枕。”
任黎躺在牀上時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不僅把一個才認識一天的人領回家過夜,並且居然邀請他和自己睡一張牀,更離譜的是那個人還答應了,還說什麼同牀共枕!雖然說他們已經同生死共患難過了,可是可是……
正想着,身邊一沉,任黎知道嚴揚已經躺了上來。
黑暗中,嚴揚身上沐浴液的味道更顯清晰。任黎從未覺得自己在樓下超市買的沐浴液竟然含有這麼濃烈的芳香。
感到身邊隱隱有熱度傳來,任黎渾身一僵。
然後他就聽到一聲輕笑:“小東西,不和我解釋解釋今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麼?”
任黎突然就鬆了一口氣,翻個身面對嚴揚,透着窗外的月光看着半隱在黑暗中的男人,想了想,道:“那是木偶。”
“木偶?”嚴揚皺了皺眉,聯想到今天的木偶劇,還有死去的那個女人。以及,跟隨着這個劇團的死亡。
“恩。”任黎一雙眼睛亮亮的:“你相信,這個世界有鬼嗎?”
嚴揚想着這個一直沒有線索的案件,又想到了以前隊裡那些老兵所忌諱眼神,最後想到了那年月光下的影子,不知不覺的就點了頭。
任黎一笑:“那家木偶劇團有問題,他們的木偶不乾淨。”
“恩……那家木偶劇團是巡迴表演,幾乎每到的一個地方都會發生命案。死者之間並沒有明顯聯繫,但共同點是都是女性,並且都看過木偶表演。”
任黎嘀咕了一聲什麼,嚴揚並沒有聽清。
嚴揚表情露出疑惑:“可是從第三起命案起,整個木偶劇團都在我們的監視下,根本不可能有時間去殺人。”
“殺人的是鬼,你們能看見纔怪了。”
嚴揚這回聽清了任黎的嘀咕,好笑的看着他:“我就不明白,這木偶和鬼怎麼扯一塊的。”
“唔。你知道木偶表演的全稱是提線木偶吧?”任黎一副賊兮兮的樣子。
“知道。”嚴揚越看越覺得這小東西表情真生動,想要抱到懷裡□□一把。
任黎得到迴音,又看到有真誠聽衆,尾巴快翹到了天上:“提線木偶是木偶戲的一種,根植於歷史文化名城泉州,古稱‘懸絲傀儡’,又名‘絲戲’。民間俗稱‘嘉禮’意即隆重的殯婚嘉會中的大禮。”說到這,任黎頓了頓:“到了後來,泉州地區每逢民間婚嫁、壽辰、嬰兒週歲、新建屋廈奠基上樑或落成、迎神賽會、謝天酬願,都必須演提線木偶戲以示大禮。可是,這東西,其實是不吉利的。”
嚴揚在查案的時候也找過關於提線木偶的資料,現在怎麼想也想不出所謂的不吉利是什麼意思。畢竟,在古時往往表示喜慶的事纔會演提線木偶。
“怎麼會?”不懂就問是好學生,嚴揚問出了他的困惑。
“殯婚嘉會中的大禮。殯,自然就有死人,也就不吉利。何況你看他又叫懸絲傀儡,傀字左人右鬼。分明是要把人困成鬼!”說到這裡,任黎顯出憤怒。細看去,那雙大眼睛佈滿血絲。
嚴揚一驚,身體已先於大腦的將任黎抱入懷中,一下一下的撫摸着他的背。
“絲戲絲戲,那絲分明是將木偶裡的魂束縛,使其不能超生,演化爲鬼的。”任黎也未掙扎,眯着眼靠在嚴揚懷裡,到是有幾分享受:“你知道這木偶戲的起源麼?”
嚴揚點頭:“說起也是件趣事,據說是漢高祖劉邦時,有一次率軍在平城,被匈奴王冒頓的大軍四面圍困。冒頓之妻閼氏帶領強兵紮在平城的一面,等待時機攻城。一個多月後,平城的漢軍糧草已盡,餓死官兵無數,又無援軍解救,孤城危在旦夕,軍心浮動,劉邦急得心如火焚。劉邦的謀士陳平查訪得知:冒頓原是個好色之徒,暗中尋花問柳,閼氏妒忌心重,經常醋海興波。陳平利用冒頓的弱點,摸透了閼氏的心理狀態,令工匠製作了好多木偶美女,每尊木偶人裝置幾根絲線,再令士兵每天提線引木偶美女在城堞孔穴之處走動,手舞足蹈,木偶美女綽約多姿。閼氏誤以爲城裡美女如雲,提心攻下平城之後,冒頓選美納妾,便下令退軍。”
任黎彷彿很冷一般,蜷縮着身子,輕道:“那些木偶裡封印着的,是那些餓死的官兵的魂,雖一時解了平城之圍,但死在戰場上的人本來就煞氣極重,餓死又頗爲冤屈。好在那時候,木偶裡的還是魂,或許是對劉邦的忠心又或者是別的什麼,那些魂在劉邦登基前始終沒有變鬼。可是劉邦登基後,不再需要大量的殺戮,而那些魂被困於木偶中的時間也久了,有沒有鮮血來滿足他們,況且他們殺孽已重,就算解了束縛也不得超生,魂就化爲了鬼。”
“可是,劉邦登基後並沒有什麼禍難發生。按你說的,那些鬼應該是極其兇惡的。”嚴揚擁着任黎,心裡樂開了花。
任黎冷笑:“是啊。劉邦是天子,登基後更有王道之氣護身,他自然沒什麼。可身邊的人是不得安寧。最後沒有辦法,私下裡重金懸賞道士。還真給他找到了一個有點本事的人。劉邦按那道士所說,給那些木偶各個賜以封號,又大興修建御庫。那御庫本身就是一個封印,再加上庫裡的寶貝震懾,被請進御庫中的惡鬼才得以休憩。”
“所以說,這木偶戲就是不詳。後來雖然殯葬時不演木偶戲了,可是那些喜慶時的木偶戲就是一種獻祭,普通木偶內雖無魂,可是皇家的那些個木偶裡自然有魂,多爲三四歲的幼童,以之獻給上天。戲後將那些木偶或暴曬或焚燒,到是沒什麼禍端,只是可憐了那些枉死的孩子。”
嚴揚倒吸一口氣,想到了木偶劇團裡的木偶,可不都是些三四歲的孩童,驚呼道:“那家木偶劇團……”
“可不是,那些木偶裡的都是些怨魂。但是……”任黎面露疑惑,喃喃道:“那些怨魂似乎是自願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