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媛走了。
她甚至沒有回府去收拾東西,就披上件隨處可見的外袍,重新挽了發,取下白花,最後擁抱了邵羽一下,便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草木之間——去意已決。
邵羽把玩着手中銀色的精緻圓鏡,感受到陣陣親近之意,將它收入了衣袖之中。有空再祭煉吧。
廣寒鏡。
廣寒仙子。
真是……不怎麼愉快的名字呢。
擡起頭的時候,他看見兩張臉。其一是顯然哭過了的於歌,其二是滿面擔憂的白星。
於歌的嗓音沙啞:“我聽到了。那人是誰?”
找上門來的當然不是老怪物。萬魔窟老怪物的名頭好用的很,人人都說他是個瘋子,瘋子做什麼都是可能的,也不知道以往聽見的關於老怪物的傳聞,又有幾分真、幾分假?不過這次,冒用的人消息卻落後了,他並不知道,於歌在射日遺址中目睹了老怪物被紅蓮業火焚燒,回到了昔日聞瓚的模樣。
而且,聽便宜孃的描述,頭的大小也不對。
想想讓宗夷去模仿一個大頭人,的確挺艱難的。既然沒這技術,何必強行cos?
邵羽道:“想要射日弓的,很可能是射月谷的人。”
於歌撫上了小碧。
{不要啊,真的是射月谷的?}
{射月谷的誰?如果是清霄或者清揚就虐die了
1l:不可能是清揚的,我相信他的智商
2l:樓上你什麼意思!清揚米分在此,我一直用他代言的洗髮水!}
{嗚嗚嗚於小歌好可憐,爲什麼男主總是被滅門,一定要這樣才能爆seed麼哭瞎}
{寧可站着死,不願跪着生!}
{之前不是有劇透過是射月谷那個叫宗什麼的掌門嗎?
1l:宗夷,大概是根據綜藝取的吧
2l:我纔不信沒同夥呢,總不可能什麼都是掌門親力親爲}
{讓燒魚繼續說!隱元會什麼都知道!劍三黨亂入}
……
於歌握緊了拳頭,有血順着手指的縫隙滴下:“是宗夷對不對?!”
邵羽一驚:“你怎麼知道?”
“這是我要問的!”於歌猛地上前,抓起了邵羽的衣襟:“你早就知道是嗎?邵羽,你究竟知道多少東西?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都不告訴我?!”
“如果早知道,他們就不用死了!”
於歌的心中,再一次浮現出以往小碧中的信息:
{大概是他很鎮定,好像知道很多東西的樣子?有個成語叫什麼胸有成竹的那樣,之前也是他拉着漁歌衝進來的,雖然不幸失散了_(:3ゝ∠)_}將他拉入射日遺址的邵羽;
{有件事我很在意,白星跟漁歌說喜歡他以後,燒魚直接說了“表白”這個詞……雖說原著和同人都是架空的,但漁歌是不知道這個詞的,也就是說天元大陸應該沒有這種說法?}用出這個世界或許無人知曉的詞語的邵羽;
不出門而知天下事的邵羽;在秀江城遊刃有餘的邵羽;落入《射日圖》快速找出關鍵點的邵羽……太多太多了,於歌常常有種難以企及的無力感,總擔心有一日會連小夥伴的背影也瞧不見,他努力地修煉,終於也到了金丹,這本是件喜事的。
如果家族還在的話。
邵羽知道嗎?
他一定知道!
可爲什麼不告訴我呢?
幾句話反反覆覆在心底訴說,於歌額上冒出青筋,雙眼也越來越紅,周身氣息混亂,腳下一個不穩,帶着兩人一起跌在了地上。好像聽到誰的聲音?聽不清楚呢。
“於歌哥哥,醒來啊!別被心魔控制了!”龍族小公主焦急地繞着於歌轉了一圈又一圈:“快醒來!宗夷那個壞老頭還活着呢,我們去報仇好不好?”
“邵羽,你也想想辦法啊!”
金丹的下一層境界,是元嬰。
元嬰劫中含有心魔劫,而心魔並不是只在元嬰劫中產生,事實上,只要修士心有破綻,心魔便會趁虛而入,金丹修士,正是心魔的高發人羣。
喊醒一個陷於心魔的修士是非常困難的,溫和的法子幾乎起不到一點效果,激烈的法子,需要讓他面對足夠大的刺激,在此之後,是清醒過來還是入魔更深,就要看天意了。
有人會從此性情大變,邵羽在寫《炎帝》的時候,也想過給男主設置這麼一段性格大變的支線。總是溫柔未免無趣,陰狠毒辣、睚眥必報也是很多讀者的萌點,可現在,他卻並不想眼前熟悉的於歌,變成別的模樣。
邵羽有些困難地坐了起來,靠在結實的泥土上。
這兒是天縱山腳的所在,山飛走後,原地留下大大的坑,兩人如今就在坑裡。
真是巧合呢,來到這個世界的初見,也是在坑裡,那時的坑是豆丁版的男主挖的,也不知道爲了那個坑,於小歌到底忙了幾天。憶起往事,邵羽脣角不由上揚了一些。
於歌雙眼佈滿血絲:“你在笑?有什麼好笑的?”
邵羽昂起下巴:“於家遲早死絕,你又何必耿耿於懷。”
握住衣襟的手更緊了些。
白星簡直要哭出來:“你想的這是什麼破爛辦法?”一個還沒救出來,又要把另一個搭進去了!
誰也沒想到,邵羽竟然是言之有物的:“你知道爲什麼於家從不分家,整個家族所有人都住在一起,住在天縱城嗎?”於驍當然也有兄弟姐妹,不過在爭家主的過程中,都被他弄死了。
於歌喃喃:“爲什麼?”
邵羽神態輕鬆,娓娓道來:
“因爲於家祖上發現了天縱山啊。”
“確切地說,它的名字叫天縱印,品級最低也是仙器了。印曰天縱,化而爲山,鎮守一方,漸次有靈。”
“天縱山上古時期就一直存在,百姓們圍繞它聚集居住,常常朝山跪拜,視其爲保護神,慢慢的,人們越聚越多,村變成鎮,鎮變成城,城更以天縱爲名,冥冥之中,便有因果結下。”
“黎明百姓之願助其開靈智,天縱印便也保佑這一方水土,於家好幾位祖上都在研究如何將這天縱印收爲己用,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終究找到了法子。”
於歌和白星都被吸引住,異口同聲道:“什麼法子?”
“將整個於家都遷到這城裡,不讓一絲血脈外流,世世代代都生活在此處,和城裡百姓一樣叩拜這山,讓其將於家也視爲需要保佑的存在,然後在某一日,家族或有大敵前來,滿門被滅,大宅夷爲平地,仙器自有尊嚴,天縱印很大可能會有所動作,前往禦敵,那時候,只要讓族人的血沾遍這山峰,認主便成功了一半。”攻擊的時刻,也正是敞開防禦、可以被收服的時刻。
“這個方法畢竟太過冒險,也損失太重,且只能使用一次,因此每任家主,還在找尋別的思路,只可惜終究沒有更好的方法,便遇到了大敵。一着不慎滿盤皆輸,於叔自然不會把家族的命運寄託在魔頭的善心上,所以,他用了這個法子。”
“你有沒有發現,於府的形狀和大小,都和天縱山飛走後留下的這個坑很像?”
“一代一代人的努力啊……真是讓人讚歎。”這是里程碑式勝利,就像是愚公移山,沒有什麼天神感動將山峰馱走,而是真正的子子孫孫無窮盡,子子孫孫堅持着移山,最終達成了最初的目標。
這就是家族。
沒有天縱印,於家不過是個小小的三流修真世家;有了天縱印,於家前途遠大,萬事皆有可能:開宗立派、揚名立萬、流芳百世……大道可期。
和門派何其相似。
對比一下,射月谷代代都在爲了收服射日弓而努力,豈非異曲同工?
這或許就是信仰吧。
邵羽沒有過這樣的堅持,也從來不信仰什麼,或許是生性涼薄,沒有什麼能讓他體會到撕心裂肺,他沒有追過星,沒有追過人,從沒有全情投入過某件事,爲了某樣存在而瘋狂。
人總是好奇沒有的東西。
《炎帝》中,他設定了這樣的門派,這樣的家族,彷彿是彌補自己的不足,可現在,卻有些後悔了呢。
於歌的雙手卡住了邵羽的脖頸,咬牙道:“我不信!”
他再也聽不見別的話語,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體內金丹轉動,手上更加用力,繼續道:“你騙我,你一定在騙我!”
細長白皙的脖子彎出優雅的弧度,乖順地貼在他的掌心,脆弱地彷彿輕輕一扭就會斷裂。於歌的視線往上移去,落在那不斷張合、卻沒有發出聲音的脣瓣上。
在說什麼嗎?
彷彿受到蠱惑,於歌情不自禁地俯下-身,近了,又近了,兩片失色的脣微微向上湊了湊,便與他的相觸。
很柔軟。
這是一個帶着血腥味道的吻。先是急切,逐漸柔和而緩慢。
失控的雙手不由自主放輕了力道,邵羽很快掌控了主導權,發揮從各種渠道掌握的吻技,讓菜鳥男主跪着獻上了膝蓋。似是被撫慰了,全身浸在溫暖的水流裡,於歌忘情地沉浸在這個吻中,等他回過神來,發現兩人的姿勢已經變成了他被邵羽壓倒,羞得臉都冒煙了。
於歌胡亂掙扎着想要擺脫,手無意間觸到了小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絕!逼!是!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