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英不以爲然大大咧咧道:“上面那老頭兒你也不要囉裡囉嗦,我是來投案自首的,在金庫裡拿銀子的是我,和林生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快點把他放了吧!”
瞧這事出的,真讓人意外的不能再意外,劉知府一聽大喜過望,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昨天抓到一個盜匪,今天又有兩個來投案自首的,明天再來幾個,這案子也就可以結了。
所以他也不在意她們是跪不跪的了,問道:“快說,你們怎麼盜取的那五萬兩銀子,又把五萬兩銀子藏在了哪裡?給我一一如實招來,找到銀子,本官可以從輕發落。”
黃英道:“我可沒見過什麼五萬兩銀子,我只拿過兩塊銀子。”
兩塊銀子不過百兩,五萬兩銀子和百兩紋銀,那差別可不是一般的大,是從九重天到十八層地獄的落差。
劉知府喝道:“慶州府金庫少了五萬兩銀子,你說只拿了兩塊銀錠,誰進了金庫見那麼多白花花的銀子能收得住手,只拿兩塊出來?簡直是一派胡言,我看不大刑伺候諒你不招。 ”
就在這時有人來稟報,關林生的大牢門口死了一個獄卒。
這一切古紫鬼心知肚明,在旁道:“大人,她說的一點沒錯,是隻拿了兩塊銀錠,這一點我可以作證,至於府庫中少了五萬兩銀子,那是看守庫房的陳五夥同他人一起監守自盜,而且他爲了殺人滅口,買通牢頭要殺了林生,沒想到牢頭動手之前毒發身亡,我們昨晚已問了個大概,即便不是陳五自己做的,下毒之人必和陳五有瓜葛,大人派人將他帶來一問便知。”
劉知府道:“陳五現在在何處?”
古紫鬼道:“我們昨晚抓住他問出真相之後,將他關在府庫院中一個空房子裡,而且將他捆的結結實實,如無意外應該跑不了。”
劉知府命趙捕頭帶人去把陳五帶來,沒想到卻只帶來一具死屍,陳五不知何時早就死了,屍體都已冰涼。
本以爲離真相越來越近,沒想到結果卻離真相越來越遠,一切愈發撲朔迷離, 古紫鬼和黃英面面相覷,她們也想不明白,就這麼短短一夜時間,陳五怎麼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劉知府見此情景勃然大怒。
“你們兩個刁民,分明就是林生的同黨,去過慶州府庫纔會對那裡這麼熟悉,陳五分明是你二人所殺,爲救林生而殺人滅口,將失竊的五萬兩庫銀嫁禍到他身上,陳五死後便可死無對證,而且你們想要劫牢反獄去救林生,所以又殺了獄卒,人沒有救成便逃了,本官明察秋毫豈能中了爾等奸計,你二人如此心存歹毒真是天理不容,來人,將這二人與我拿下,把林生也押上堂來與她們對質,一併治罪。”
說完劉知府纔想起。忘了令手下將她們鎖上。
黃英先不樂意了,說道:“說的什麼跟什麼啊?你這老頭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們本來想好心幫你,你卻這麼對我們,真是氣死我了。”
古紫鬼擔心黃英一時衝動在大堂上做出什麼事來,向她使了個眼色。
“知府大人先不要發火,也不要妄下斷論,陳五雖然死了,可他還有一個同黨,抓來問一問便可水落石出,令一切真相大白。”
劉知府問道:“你口口聲聲說陳五還有同黨,可知他的同黨是誰?”
古紫鬼有些後悔昨夜沒有及時回去看看,以至於陳五被人滅口,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人和陳五關係一定非同一般。
她想了想說道:“這人是誰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兩人關係必是非同尋常,一定是昨晚和陳五一起喝酒的那個人,在暗處偷聽到我們說話,爲了隱藏他們之間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纔等我們走了之後殺人滅口。”
劉知府聽得腦瓜子疼,但爲了顯示自己是個不會隨便冤枉人的好官,不恥下問向左右問道:“陳五生前與誰關係最好?”
趙捕頭上前一步道:“陳五素常與龍三關係最好,二人一起看守庫房,平日裡幾乎形影不離。”
劉知府一邊叫人去驗屍一邊說道:“去把龍三傳來,老爺我當堂詢問!”
林生也被帶到堂上,一看古紫鬼和黃英還在爲自己據理力爭,就知道想要洗刷罪名沒那麼容易。
龍三到了大堂,看到林生他們三人,已經知道劉知府叫自己來的用意,揣着明白裝糊塗上前一躬。
“參見大人,不知大人叫小的來有何指派?”
劉知府道:“龍三,昨晚你可是與陳五一起喝過酒?有人懷疑他的死與你有關,是不是你們酒後起衝突傷了人命?”
龍三忙道:“大人,屬下與陳五有過命的交情,情同手足,若是有人想殺他,我救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殺了他呢?若是我動手殺他,無論用刀用斧,他身上總得有傷口吧,請大人明鑑。”
劉知府又傳來仵作問道:“驗屍結果如何?”
仵作忙上前答道:“回大人的話,龍三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傷,也沒有中毒跡象,更不像是因疾病發作而亡,死因有些蹊蹺,至於那看守死因是因爲中了劇毒,肯定是被人下毒所害。”
劉知府向龍三問道:“那看守林生的獄卒,可是被你下毒所害?”
龍三看了看林生他們三個人,說道:“大人,依我看一定是這三個盜匪一起所爲,又想合謀陷害於我,我昨晚一直和陳五一起喝酒,哪裡有去獄中下毒的機會?若是我殺了陳五,他身上一點傷都沒有,我又是如何殺的他?我們昨晚一起喝酒是真,可是我喝多去了茅廁,醉倒在茅廁裡睡了一夜,趙捕頭他們找我時我還趴在茅坑上大睡,方纔剛知道陳五被人殺了,這點趙捕頭可以作證。”
趙捕頭在一旁點點頭,表示他剛纔所說是真的。
劉知府思忖片刻,覺得龍三是自己的屬下,可信度應該高一些,而那兩個女子必然是林生的同黨,救人不成,想合謀脫罪,不過他們縱然巧舌如簧,哪裡騙得了聰明的自己,既然問不出來,便只有打,重刑之下沒有打不出的口供。
劉知府喝道:“把這兩個女子給我拿下,她們夥同林生盜取庫銀,又合謀陷害無辜,罪不可恕,每個人先重責三十大板。”
誰都知道柿子撿軟的捏,別人還沒動手,有兩個人先把林生按在地上就要打板子。
黃英喝住他們道:“住手,官銀是我拿的,要打打我,與別人無關。”
古紫鬼也不想林生皮肉受苦。
“大人且慢,我們可以幫你找到五萬兩官銀,也可以幫你把這個案子破了,請給我三天時間,如果三天沒有結果,認打認罰悉聽發落。”
龍三在旁忙道:“大人,這一定是他們的奸計,拖延時間想伺機逃跑,大人不要上了他們的當,拿下這幫盜匪,儘快發落以安民心纔是。”
劉知府猶豫了一下:“這……”
黃英早就沒了耐性,一把奪過旁邊一個衙役手中的殺威棒,雙臂一用力將那棒子折成兩段扔在地上。
“你這老頭兒好沒道理,我們好心幫你辦案,你卻總想爲難我們,我們若真的想跑,就憑你們攔得住嗎?事到如今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好好對待林公子,他受半點委屈我都不會善罷甘休。”
能一下將沙威棒折斷,那得多大的力氣,在場的人看的目瞪口呆,劉知府一合計,這女閻王離我這麼近,真要對我一伸手豈不是命都沒了。
他權衡利弊後說道:“好,本官就給你們三天時間,林生暫且收監,三天之後你們若不回來,就將他當街斬首示衆。”
林生驚魂方定,纔看到黃英那張醜臉,在牢房中相見之時她戴着面具,不曾看到真容,如今看到不禁有些張口結舌,不由“啊!”了一聲。
他這一聲驚呼喚醒了黃英,摸摸臉上纔想起自己忘了帶上面具,現在沒了面具露出了真容,特別是被喜歡的人看到自己這副樣子,使她頓覺如墜地獄,趕緊拉起古紫鬼出了慶州衙門。
三班衙役面面相覷也沒人敢攔。
走了很遠,黃英還覺得心中很不是滋味,滿臉沮喪的說:“我被他看到了,這可怎麼辦?”
古紫鬼道:“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想這些無關緊要的事,醜媳婦不怕見公婆,見到是早晚的事,我們當務之急是找出那個隱藏在背後的真兇,如果林生脫不了罪被砍了腦袋,你什麼樣子他可都看不到了。”
黃英摸了摸臉頰,覺得有些發燙,問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去哪裡找五萬兩官銀的下落?”
古紫鬼道:“那個龍三眼神閃爍不定,極爲可疑,我們悄悄在暗處盯緊他一定會有所發現。”
黃英擔心道:“這幾天林公子在監牢之中,會不會還會有人暗算他?”
古紫鬼皺眉想了想。
“這種情形之下,那個藏在背後之人應該不會再現身,防止露出馬腳,如果那個人就是龍三更簡單了,咱們盯緊他,也就等於間接保護了林生。”
黃英突然又冒出一句道:“哎!姑奶奶,我跟你說啊,什麼都聽你的,可不是因爲我怕你,我只是怕你手裡的鞭子。”
對她的小心眼,古紫鬼只是笑了笑。
“我可沒讓你怕我,而且現在我們做相同的一件事,應該算是朋友,朋友之間當然不存在誰怕誰。”
黃英也跟着笑了。
“說的好,這話我愛聽。”
一個鬼和一個妖跟蹤一個人,無論如何也不會被人發現的,可是古紫鬼和黃英一起連續跟蹤了龍三兩天,也沒發現他有什麼異樣之處。
他每天早出晚歸很有規律,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彷彿在他身邊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
如果他把五萬兩官銀埋在家中,無論埋在家前院後什麼地方,古紫鬼都能一眼看到,可是他家裡從地上到地下,一塊官銀的影子也沒有。
第二天晚上,黃英便沒了耐心,向古紫鬼發起了牢騷。
“他一點破綻也沒有,這要到什麼時候是個頭?眼看着三天時間已經過了兩天,三天過後林公子就要被殺頭,我們耗不起啊!”
其實,古紫鬼內心的焦慮也不比她少一點,只是沒有表露出來而已。
她在心裡盤算了一番說道:“你覺得人在什麼情形之下最容易說實真話?”
黃英不加思索道:“喝醉酒之後,還有害怕的時候。”
古紫鬼笑着表示贊同。
“你說的沒錯,那咱們就想辦法嚇他一下。”
黃英有些不解。
“姑奶奶,你有什麼好辦法?”
古紫鬼在她耳邊低語一番,黃英聽得連連點頭。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月明星稀,龍三從府庫回來就直接進了屋,這兩天他特別警惕,爲了保持頭腦清醒連酒都不敢嘗一滴,生怕喝多了誤事,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他敏銳的感覺到古紫鬼與黃英一定會對他不利,總覺得走到哪裡後面都有人跟着自己,卻怎麼也看不到跟在後面的人,甚至懷疑是不是因爲自己太過緊張開始疑神疑鬼。
龍三早就沒了父母,也沒有成家,在離府衙不遠處買了一個獨門小院,一個人無牽無掛逍遙自在,今天回到家裡,他莫名其妙覺得有些心驚肉跳,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
突然外面一陣陰風颯颯,龍三不禁打了個寒顫,他的目光掃過窗外,看到窗外飄過一個身影,那身影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好兄弟陳五,他向外面望着,陳五也在往裡看,這個身影飄飄悠悠過去之後,又出現了一個身影,就是那個想勒死林生的牢頭,臉色慘白,嘴角還滲着血跡,更要命的是他還向他笑了一下。
龍三不相信世上真的有鬼,壯着膽子湊到窗前往外看,陳五又飄過來了,明亮的月光下,這次他看得清清楚楚,陳五兩腳離地,更嚇人的是他沒有影子,龍三當然知道人是有影子的,只有鬼才沒有影子,他的腦袋一下僵住了。
陳五的影子在窗外停下了,用嘶啞的聲音向裡面喊道:“龍三,兄弟一場,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龍三聽着這不男不女的聲音,似乎不是陳五的聲音,難道人死了以後聲音也會改變?
不過他此刻早已嚇得肝膽俱裂,哪裡還能細想太多,哆哆嗦嗦向外面說道:“陳五兄弟,你可不要怪我,誰叫你把什麼底細都告訴別人,不殺了你我也會沒命,我這也是被迫無奈啊,你可千萬別怪我,你趕緊走吧,回頭我給你多燒些紙錢,找高僧爲你超度……”
陳五飄飄悠悠的飄遠了,那個牢頭又飄了過來,聲音嘶啞而空靈:“龍三,我幫了你,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該來的總是要來,看來他們都來找我算賬了,龍三心一橫覺得怕也沒用,拼命給自己壯了壯膽子,但聲音還是發顫。
“你也別找我,雖然藥是我給的,可是陳五動手給你下的藥,冤有頭,債有主,要找你找他的麻煩,一起去下面的路上你打他一頓也好,千萬別來找我……”
明亮的月光沒有一點溫度,刀鋒一般令人汗毛直豎,牢頭剛飄過去,陳五又飄了過來,想要伸手把龍三從窗戶裡揪出來。
“你把我害得好慘,你把我害得好慘……,還有,你把那五萬兩弄到哪裡去了?”
任你再大的膽子,這種情形下也大不起來,再這樣下去,龍三擔心自己會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他覺得汗毛孔直豎,手心裡全是汗,壯着膽子道:“陳五兄弟,你不是孟婆湯喝多了吧?那五萬兩官銀我們送給楊王爺做了軍餉,以後他封我爲大將軍,封你爲副將,哎!我殺了你是我不對,你也不要記恨,事已至此,也別陰魂不散的總纏着我,明日我不但給你燒紙錢,還給你燒座金山,讓你在下面有花不完的錢,以後也別再來找我,雖然你我陰陽兩隔,以後咱們還是好兄弟,逢年過節我都會想着你的。”
龍三本來是不走心隨口說出來的話,沒想到陳五有了迴應。
“你說這話可是真心實意?”
龍三一聽事情有了轉機,忙道:“絕無半點虛情假意,只要你放過我,別再這樣纏着我,明天我就去給你燒紙錢,請人超度。”
陳五嘶啞的聲音在空氣中忽遠忽近,飄浮不定。
“好,我本來來想要你的命,既然你已知錯,念在活着的時候你我兄弟一場,我就暫且放過你,明日午時你在城南門外小樹林給我送一千串紙錢,燒一串就說一聲對不起我,不該殺我,少燒一串,少說一句,我都不會放過你,嗚嗚……”
說話間陳五已經飄得越來越遠。
沒想到人活着的時候想要錢,死了還是一樣貪財,不過這樣也好,用錢能解決的事那都不叫事,他要是不想要錢,今天自己的小命可能就沒了,龍三合計了一下,一千串紙錢明日得趕輛馬車才能裝完,只要能花錢消災,再麻煩的事也不算麻煩。
外面的月光更加明亮,地上掉一根針也能看到,看看院子裡沒留下一個腳印,毫無疑問剛纔來的一定是鬼不是人,龍三方纔出了一身的冷汗,此刻覺得身上冰冷異常。
就這樣在心驚肉跳,魂不守舍中熬了一夜,第二天恐怕誤了時辰,龍三一大早就買好千串紙錢,草草吃了點東西,又僱了一輛馬車這直奔州城南門。
公門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像一張無形的網,看門的與他熟識,見他過來主動招呼。
“龍三哥,你拉着一車紙錢,這是要往哪裡去?給你爹上墳去嗎?”
龍三咳了一聲,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還真叫你猜對了,今天是家父的忌日,我要去給他焚化些紙錢,他老人家活着的時候窮了一輩子,死了不能讓在地下也沒錢花。”
守門兵丁嘖嘖誇讚道:“龍三哥不但講究,而且還大方,不但對活人講究,對死人也這麼大方,真是難得,不過這兩天輯拿盜匪追查官銀風聲緊,出城進城都要嚴加盤查,例行公事,龍三哥莫怪。”
龍三道:“明白明白,兄弟請自便。”
守門的兵丁一邊答應着,一邊馬馬虎虎看了一下馬車,揮手放行。
“龍三哥,不耽誤你的正事兒,快些出城去吧!”
他笑嘻嘻的說道。
龍三一拱手,趕着馬車出城,離開之前說道:“改天有空咱們醉仙樓一聚,兄弟先行告辭了。”
出城門趕馬車行了不到十里地,來到一片小樹林,龍三找到一處樹蔭濃密的大樹底下,這麼多紙錢一串一串的燒,可得費不少功夫,燒一串兒還要說聲對不起,那就耽擱時間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是古紫鬼和黃英假扮成陳五和牢頭的鬼魂嚇得他說出了實話,又把他引到這裡。
如果直接把龍三抓回去,他若再矢口否認,還要多費一番周折,所以古紫鬼就讓他來城南的小樹林一邊焚燒紙錢,一邊數落自己的罪狀,之所以這樣,當然是要他數落給劉知府聽的。
果不其然,一切如她所料,劉知府躲在暗處把一切看得聽得清清楚楚,萬沒想到這官銀失盜以及兩條命案都是自己的屬下所爲。
龍三被衆人拿下,嚇得跪在劉知府面前。
劉知府喝道:“龍三,你也是公門中人,也知道公門的規矩,是你自己老實交代,還是要用刑之後再如實招來呢?”
龍三知道在劫難逃,自己再也無法抵賴,雙腿也止不住的發抖,仔細想想反正事已至此,何必再多受那些皮肉之苦。
他無奈嘆了口氣道:“大人不必用刑,小的都招了便是。”
劉知府道:“你是如何監守自盜五萬兩官銀,又與誰合謀?”
龍三低頭道:“並非我一人所爲,乃是小的與陳五一起合謀盜取了五萬兩官銀。”
劉知府怒道:“你既然與他合謀,爲何又要置他於死地,將他殺了?”
龍三向古紫鬼與黃英看了一眼,又避開了她們的眼神。
他又嘆了口氣道:“那晚我與陳五一起喝酒,從茅廁回來看到兩位姑娘正在逼問陳五官銀失盜之事,他是個軟骨頭,把一切都說了,後來兩位姑娘把他捆上塞在桌子底下就走了,趁着事情還沒完全敗露,爲了保住自己,萬般無奈之下我只有殺人滅口送他去見了閻王,”
劉知府點點頭。
“只是那仵作驗屍,陳五週身上下無傷,也沒有中毒,你是如何殺的他?兇器又在哪裡?”
龍三道:“我用封喉針割斷他的氣管,他喘不上氣,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死了,驗傷如果不割開他的喉嚨是看不到血跡和傷口的。”
劉知府問道:“這封喉針是什麼東西?”
龍三覺得腿沒那麼抖了,向那幫捕快看了一眼繼續說道:“這封喉針公門中人大多都懂,用一根一尺長的鋼針把一邊砸扁,磨得鋒利如同刀片,如果想將哪個犯人滅口,捏開那個人的嘴巴,用如刀片的那一邊探入犯人的喉嚨動一下就割破了氣管,人死了以後也驗不出有傷,可以殺人於無形。”
劉知府嘆了口氣,他實在沒想到自己的手下竟然能如此歹毒之輩。
他又問道:“你又是如何毒死那牢頭的?”
反正事已至此,龍三索性合盤托出。
“雖然是我給的藥,下手之人卻是陳五,他下午與牢頭一起喝酒給他一百兩銀子,讓他殺了林生滅口,又暗中將藥下在酒中,這藥叫子午斷腸散,子時以後吃,午時定死,午時以後用,子時必亡,沒想到那牢頭下手晚了,沒能殺死林生,他自己倒先死了。”
劉知府又問道:“那五萬兩官銀現在何處?這麼多銀子你藏在了哪裡?”
龍三隻好老老實實交代。
“五萬兩官銀已送至漢王楊諒那裡,做他日後起事的軍餉,漢王答應我和陳五以後他得了天下,封我們一個爲大將軍,一個爲副將,我們官迷心竅,纔敢冒險盜用官銀,可是這麼多虧空一直沒法填上,恐怕有一天會被發現終日坐臥不安,後來那穿黃衣服的姑娘來府庫搶銀子,我們索性將計就計,移花接木,將少了五萬兩官銀的事安在她身上,本來以爲抓不到人最後只能不了了之,不曾想陰差陽錯之下抓到林生歸案,叫我和陳五去辨認,我們當然知道他不是盜匪,但想到無論如何有人背鍋替罪就行,所以在堂上咬定他是盜匪,再後來想找人殺了他滅口,以求死無對證,不想最後功虧一簣,一切還是敗露了。”
人算不如天算,任你機關算盡,蒼天何曾饒過誰。
劉知府當然知道漢王楊諒是誰,自大隋滅亡以後,漢王楊諒便下落不明,沒想到自己的手下竟然和他有勾結,還想顛覆大唐江山,如此來說就不是失盜官銀那麼簡單的事了,這龍三現在是朝廷的欽犯,事情已經升級,當務之急要將本案奏明當今聖上定奪了。
“龍三,你拿着本朝的餉銀卻想着做前朝的官,又監守自盜官銀幫助反叛,真是吃裡扒外,枉自披着一張人皮,來人,將他押回去收監。”
劉知府命人將他帶回。
見事情已經水落石出,古紫鬼道:“劉大人,現在您知道林生是無辜的了吧!”
劉知府向古紫鬼黃英道:“你二人破案有功,雖私闖府庫可將功抵過,又協助捉拿欽犯每人賞銀百兩,那林生回衙以後便無罪釋放。”
這樣的結果令黃英在一旁差點沒高興的手舞足蹈。
“你這老頭雖然糊塗,還不至於糊塗透頂,這纔像個當官的樣。”
劉知府給的賞金,古紫鬼也沒有拒絕,她和黃英用不着銀子,可是林生用得着。
林生腿上的傷敷藥之後第二天就好了,所以被無罪釋放以後自己回到破廟也沒什麼問題,可是回到住處站在門口,他不敢進去了,因爲裡面已經被打掃的乾乾淨淨,桌椅牀帳都換成了新的,他懷疑自己走錯了門,或者自己離開這幾天有別人搬來這裡住了。
這將軍廟也不是自己的,如此一來,自己豈不是又要變得無家可歸?林生心中難免有些忐忑。
屋子裡走出兩個人,紫衣的是古紫鬼,另一個身着黃衫的正是黃英。
“怎麼?自己的屋子都不敢進來了?”
古紫鬼笑着說道。
林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這……這是我住的地方嗎?這些東西從哪裡來的?”
他不解地問。
古紫鬼指了指身旁的黃英。
“救你出獄的,還有給你屋子裡添置了這些東西的,都是這位黃英姑娘。”
反正林生已經見過自己的樣子,沒必要再遮遮掩掩,黃英也沒有戴面具,她拿出一個布袋遞給林生。
“這裡還有些銀子,你收起來,以備將來不時之需。”
林生卻一點也不領情,只是一味拒絕。
“不要不要,我再也不敢要什麼銀子,天上飛來的不是銀子,是飛來橫禍,拿着銀子去買米都會招災,無辜遭遇一場牢獄之災,或許我就是這受窮的命,手裡有了銀子還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古紫鬼和黃英都被他這話逗笑了。
古紫鬼道:“銀子是一樣的銀子,來路卻不一樣,這是黃英姑娘破案有功,劉大人給的賞銀,你就放心拿着吧!”
林生還是不願接受,說道:“我腹有詩書萬卷,怕什麼貧窮,他日若高中狀元,哪還會吃不起飯,你們還是自己把銀子收起來吧!”
古紫鬼把銀子硬塞在他手裡。嗔怒道:“你這書呆子怎麼還這麼執拗,一點不通人情,和泥塑木雕有什麼分別,真是枉費了黃姑娘一番好意。”
這麼長時間,林生看都不看一眼自己,黃英知道是因爲自己太醜,聽了這話,心中一陣慘然,掩面奪門而出。
古紫鬼也在後面追了出去。
將軍廟不遠的一處小山坡上,古紫鬼追上了黃英。
黃英眼圈紅紅的,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謝謝你這麼幫我,把什麼好事都推在我身上,可是沒用的,他不會因此而感激我的,因爲我長得醜,醜就醜了,還擺脫不了身上這難聞的氣味,不但他瞧不起我,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古紫鬼勸慰道:“你怎麼對自己沒一點信心,好事多磨,你要相信總有一天他會被你改變的,變得可以接受你,愛上你。”
黃英輕輕搖了搖頭,慘然一笑。
“沒用的,無論我多麼喜歡他,他都不會對我有一點感覺,誰會對看也不願多看一眼的人有什麼想法嗎?即使有一天他可以接受我了,可是我自己可能依然沒有勇氣面對他,因爲……因爲人妖殊途,他是人,我是妖,什麼情況下都會隔着一道無法越過的溝壑,無論我多麼努力去做,換來的也只有失望……”
黃英的話讓古紫鬼變得眼角有些溼潤,心中也是一片黯然。
“曾經我也和你一樣,心中很喜歡一個人,爲了他什麼都願意去做,什麼都可以犧牲,可就是因爲一句人鬼殊途,因爲我心中埋藏着深深的自卑,沒有勇氣去面對,只有逃避,悄悄離開了他,這一走或許就是永遠,永遠再也見不到他,所以當你真心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不要因爲什麼原因輕言放棄,真正應該做的是去勇敢面對。”
聽了這些,黃英覺得很意外,她這麼漂亮竟然也和自己有相似的遭遇,不覺生出同病相憐的感覺。
“原來你也有過一樣的經歷,可是你可以回去找他啊!”
古紫鬼用很無奈的口吻道:“因爲我是鬼,心有自卑,那時的我覺得越走近他的心,越覺得那是遠方,只有離開,本以爲離開以後便從此可以無牽無掛,現在才知道不可能,也無法回頭,世間最難走的就是回頭的路,況且很多時候回頭根本沒有路,一旦錯過,只能從此讓遺憾伴隨終生,所以我才勸你不要輕易放棄,你該相信,只要有一份堅持,就沒有什麼做不到的事。”
黃英苦笑道:“越走近他的心,越覺得那是遠方,我竟然和你有一樣的感覺。”
古紫鬼道:“所以你自己要改變自己,不要重蹈我的覆轍,離開就是永遠,要有勇氣,有了勇氣才能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黃英看了看遠處,滿臉無奈。
“勇氣不是說有就能有的東西,我這麼醜,身上又有這種難聞的味道,沒一樣不讓人討厭,我本來長得就是這個樣子,如果把自己變得漂亮去討他歡心,我覺得這是一種欺騙,可是我現在的樣子,他永遠也不會喜歡,心裡好矛盾,現在我也想像你一樣悄悄離開,就這麼無聲無息地離開,再也不出現,無論走到哪裡,永遠把他放在心裡就行了。”
古紫鬼看了看她說道:“前幾日你不在一會兒,他就差點兒被強盜殺了,你覺得沒有你的保護,他在這裡住下去能行嗎?”
就在這時,從山上走下一個穿綢布長衫的身影,走得很快,到了破廟的牆頭外,鬼鬼祟祟向裡面望了望,往屋裡走去。
“不好……是晴天!”
黃英從小山坡上飛奔了下去。
“晴天……晴天是什麼東西?”
古紫鬼一邊問,緊跟在黃英後面也到了將軍廟。
林生正對着屋子裡滿滿的米缸發呆,在想着有這麼多米,以後就不用那麼節省了,可以一天吃三頓飯了,自己的肚子也沒那麼受罪了,他對古紫鬼和黃英心裡充滿了感激,聽到門外有動靜以爲是她們回來了,擡頭一看是個陌生人,身高有五尺多,穿着一身綢布長衫,明明長着一張臉,可是讓人怎麼也看不清他的臉。
“你……你是誰?”
林生覺得又驚又奇,在破廟住這麼久,他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
那個人,或者說是那個怪物也不理他,從頭上伸出一根長長的針一樣的東西往林生脖子上扎去,林生嚇的魂飛魄散,想跑怎麼也挪不動腳,一下癱坐在地上。
危急關頭,黃英正好趕到,從半空中一腳踢在那人的腰上,說也奇怪,好好一個人竟然被黃英一腳踢成了兩段,不過卻沒有死,那斷成兩截的東西原來不是人,而是兩隻巨大的蟲子,所謂的綢布長衫是它們背上的翅膀。
古紫鬼趕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她也從來沒見過這麼奇怪的東西,覺得有些好玩,在她發愣的時候兩隻蟲子奪門而逃,到了外面一隻跳到另一隻身上重疊在一起,又和剛纔穿綢布長衫的身影一模一樣,飛快跑出了廟門。
黃英趕緊過去扶起林生。
“林公子……林公子……你沒事吧!”
她擔心地問。
林生只是被嚇了一下,並沒有什麼大礙。
古紫鬼向黃英道:“你照顧林生,我去追那個怪物。”
那個怪物拼命往山上逃,快到山頂時古紫鬼追上了他,怪物一見被人追上了,又分成兩個往兩個方向分頭跑去,古紫鬼追上一個,抽出玄武鞭往他身上打去,一鞭下去山石上出現一道深溝,打的那怪物屍骨無存。
這時黃英也追了上來,古紫鬼問道:“你怎麼也來了?留林生一個人在那裡有沒有危險?”
黃英道:“林公子沒事,他不放心,讓我來幫你。”
另一隻晴天跑得快,黃英追得更快,古紫鬼看到她手裡抓着一把草木灰,全撒在那個叫晴天的怪物身上,頃刻間它的羽翼和身體全部化成了灰燼。
看到這一幕,古紫鬼覺得有些事情真是神奇。“
山上怎麼會有這種怪物?世間萬物真是一物降一物,沒想到他竟然會怕草木灰。”
怪物全被殺死,黃英也鬆了一口氣?
“這東西叫晴天,兩隻連在一起就能裝扮成人的樣子,而且刀槍不入,砍也砍不死,他頭上長一根長針一樣的吸管,專門吸食人畜的血液,殺人於無形,他們最怕的就是草木灰,我擔心你對付不了他們,就帶了草木灰趕來,沒想到用玄武鞭打他們更這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