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後,在意大利,只要提起那場晚宴,人們的臉上總會現出神往的樣子,不是因爲那極致的奢華和盛況空前,也不是因爲新郎新娘顯赫的背景,他們的驚歎,只爲了一個女子。
當所有人都在惋惜,都在嘲弄,以爲Tencati家族自此將永遠的從亞平寧半島煙消雲散,就像在這場晚宴上的光景一樣時,那個女子,聶汶希,從夜色中清冷走來,帶着蓋世的美麗,和無以倫比的高貴。
她本就極美,絕世風華無須刻意昭彰,不過是素顏長髮,翩然而來,卻已經叫人屏住了呼吸,只覺得她所到之處,均是步步生蓮。
他們都知道Tencati家族的繁華已成昨日,也都知道今日這一幕,對大局並沒有絲毫影響,可是,在那一刻,每個人的心中都無一例外的爲她的氣度而心折,也都在心內感慨,惟有真正的名門風範,才能孕育出這樣的女子。
Alessandro Morsut挽着他的新娘,和衆人一道,看向這個幾成傳奇的女子,一襲潔白的衣裳,稱得那些血色的印痕分外明顯,她眼底刻骨的傷,和脣邊始終揚起的優美弧度,矛盾而又奇異的融合在一起,幻化成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所謂風華絕代,不過如此。
場面一時間靜了下來,不知道是因爲她的身份,還是因爲她的美麗。
她卻沒有絲毫的不自在,微微笑着,漫不經心的環視全場,看到了在人羣簇擁之下的一對新人,於是脣邊的弧度,淡淡上揚了幾分。
她徑直朝他們走去,纖美的腰身,挺得筆直,如同這世間最尊貴的公主。
Alessandro Morsut只覺得她目光瑩瑩,竟是比星辰還要璀璨,一時之間,竟然不想移開眼睛。
這個女子猶如罌粟,帶着劇毒,誘人沉淪,無法自控。
他想起了關於她的那些傳言,未婚先孕,和親生哥哥糾纏不清,他知道,通通都知道。
可是,那又如何,他笑了一笑,放眼整個意大利,他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從今天起,不復存在。
“願主祝福你,Giulia姐姐。”她微微笑着,同Giulia擁抱親吻,然後轉向他:“你也一樣,姐夫。”
他按着禮節吻了她的面頰,在心裡微笑,記得當時,向聶汶軒提出,想娶的人是她。
可是現在,怎樣都沒有關係了,一直以來,他想要的,註定會是他的。
音樂聲響起,拉開了舞會的序幕。
Alessandro Morsut和Giulia按照慣例,跳了第一支舞。
汶希慢慢走到暗處,看着這一切,脣邊的弧度依舊完美維持,只是眼底,一片清冷的寂然。
她靠着牆,好支撐自己,代替他,爲Tencati家族留下一個高貴的身影。
有人前來邀請她共舞,她只是微笑搖頭,姿態清冷而高貴,隱隱然的讓人不敢逼近。
一曲舞盡,Alessandro Morsut離開了舞池,Giulia換了個舞伴,她並不認識。
她看着Giulia,看着她眼底的黯然神傷,看着她脣邊強做的無奈笑意,輕輕閉上了眼睛。
有的時候,竟然連痛苦都是一種奢求,生在這樣的家族裡,她們都沒有隨心所欲的權利。
身後有人,遞過一杯紅酒,汶希接過,然後漫不經心的微笑道謝。
轉眸的瞬間,卻發現那個人,就那樣看着自己,目光之中,有太多太多的情緒,沉沉壓抑,藏不住的,只有心疼和痛楚。
她突然覺得眼睛灼熱的疼,擡起頭,眨了一下,又一下。
在熟悉而安心的氣息環繞之下,那些強撐的堅強開始一點一點瓦解,而那些壓抑着的傷痛,開始不受控制的翻涌,就要將她淹沒。
他們有着共同的傷悲和想念。
“晨落……”
她開口,卻只喊得出他的名字,千言萬語鬱結於心,所有暗沉的情緒無處可藏。
而晨落,只是微微把她攬到自己胸口:“什麼都不用說,我都知道。”
他的聲音裡有太多壓抑的情緒,她分辨不出,也不想分辨,她的心太苦,一如杯中的酒一樣。
她將紅酒一飲而盡,閉上眼,沉澱自己的情緒。
再睜開時,她已經漸漸回覆平靜,看着滿室繁華,她笑了一笑,對着身旁的晨落輕淺開口:“真想一醉解千愁,可是不行,我要站在這裡,等最後一盞燈滅,然後微笑。”
晨落沒有說話,只是看着汶希脣邊的微笑淡了一瞬,然後重又完美的揚起,她挺直腰身,迎向正朝她信步而來的人,姿態清冷而高貴。
“聶小姐,我想邀請你跳一支舞。” Alessandro Morsut微笑着開口,不待她答應,已經攬了她不盈一握的腰,徑直往舞池裡帶,力道強硬,不容拒絕。
汶希暗暗掙扎,依舊微笑開口:“可我並沒有這個打算。”
“我知道,所以我並沒有問你的意見。” Alessandro Morsut笑了一笑:“我不是聶汶軒,沒有他那樣憐香惜玉的心。”
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不容抗拒的帶她走進舞池。
汶希掙不開,索性落落大方的隨他一道,翩然起舞,笑若驚鴻。
他的一舉一動都是全場的焦點,方纔小小的掙扎已經引得無數人側目,既然爭不過,她不願平白給人看了笑話。
“我從前總是聽人說,如果來到西西里Tencati家族而沒有見到聶汶希的話,那就等於沒有見到西西里,也沒有見到真正的美麗。” Alessandro Morsut攬了她的腰,微笑着在她耳邊低語:“可是,我到過西西里那麼多次,卻在今天,在羅馬,才真正見識到了什麼叫美麗。”
汶希回了他一個微笑,眼底嘲諷,眼前這個男人,周身氣息太過冷硬,一舉一動帶着極強的侵略性,與他俊美的輪廓並不不相符。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可以把這樣的美麗留在羅馬,讓她的光芒點亮我的王國。”他看着她,眼睛裡有不加掩飾的興味。
汶希笑了一笑,微微搖頭,想要甩開那些輕微的眩暈:“你忘了今天是你的婚禮了麼,姐夫?”
Alessandro Morsut微微一笑:“那又怎麼樣?”
汶希的頭越來越暈,於是無力也無心思考和掩藏太多,她搖了搖頭:“是不怎麼樣,所以你放手,我要走了。”
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發覺渾身無力,昏昏沉沉的腦海中驀然閃過一絲清明,她用力的咬下自己的脣,在疼痛中,找回自己的清醒。
她的視線穿過人羣,找到了暗處靜立着的頎長身影,心底絕望,再也支撐不住,只能任黑暗來襲。
Alessandro Morsut接住她軟軟滑下的身子,微微一笑,徑直抱起她,不避衆人驚訝萬分的眼光。
知道她聽不見,他卻還是忍不住輕笑着讚美:“聰明的女孩。”
俯身吻了吻她咬破的脣,他擡眼淡淡掃過全場,在衆人的抽氣聲中,抱着懷中的汶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