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媽媽的祭日。”
什麼溼溼的東西滴在了田雨桐裸露的肩頭,帶着溫度,細細密密地灼疼了她的心。
簡濤哭了嗎?那個無比強悍的簡濤,那個總是蠻橫霸道的簡濤,那個溫柔細膩的簡濤,他哭了嗎?
田雨桐任由他抱着,睜大了眼睛,她討厭死自己了,她都對簡濤說了些什麼呀,不覺竟然也流下淚來。這些眼淚是爲他而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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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這樣一個夏天即將來臨的傍晚,簡濤下課後趕忙趕回家,媽媽說今天是爸爸生日,一家人要一起吃晚飯,可是回到家時家裡安安靜靜的,根本沒有過生日的樣子,廚房裡也是乾乾淨淨的。
“李嫂,他們人呢?”
李嫂放下手裡的活,說:“大少爺,老爺說今晚上有重要的客戶,不回來吃了。”
呵呵,又是重要的客戶啊,想想,他都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爸爸了。從小到大,爸爸就特別忙,只有媽媽有空陪着他,一家人一起吃的飯更是少得可憐。
“那我媽呢?”
“夫人說累了回房休息了。”
“那我上去看看。”簡濤說着便上樓了,可是媽媽也不在房間裡,洗手間裡傳來嘩嘩的流水聲。簡濤的手突然一抖,給爸爸準備的禮物掉在了地上,突然覺得胸口很悶。
爲什麼會有不好的感覺,他非常非常討厭這種感覺,沒有任何原因,卻在一瞬間充滿了心臟。像瘋了一樣踢開洗手間的門,鮮紅的血液在溫熱的水裡快速稀釋,整個洗手間瀰漫着熱氣騰騰的血腥味,簡濤只覺得胃裡一陣陣地抽搐着,他大聲叫喊着,像失了魂魄的一樣抱着媽媽衝下樓,可是什麼都來不及了,什麼都沒有了。
醫院走廊的椅子上,簡濤呆呆地坐着,純白的校服已經幹了,只留下一大片觸目驚心的紅色,再也洗不掉。爸爸趕到的時候,媽媽的身體已經僵硬冰涼。
他想不明白,媽媽幹嘛要自殺。直到不久後的一天,爸爸帶回了一個女人和那個女人的孩子。
簡濤突然想到,媽媽曾經問過他,如果爸爸媽媽離婚了,他會跟誰過。那個時候媽媽的臉上,是怎樣的表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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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雨桐輕輕地抱着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那種痛,她是深深切切地知道的,雖然從來都不說,但任何一個孩子對於母親都會有着特殊的感情。田雨桐從來沒有見過媽媽尚且如此,那麼簡濤呢?她記得那個時候小濤經常會和她講起媽媽,今天做了什麼好吃的,明天又有什麼好玩的,那個時候的她,是多麼羨慕他啊,可是那個簡濤口中美麗賢惠的媽媽,已經不在了。
不知過了多久,簡濤鬆開她,一句話都不說,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就走了。田雨桐摸了摸自己的臉,擦去眼淚,跟着簡濤走過去。
小梅沒想到他們會那麼早回來,田雨桐將中指放到脣邊,示意小梅不要說話。簡濤直接上樓回了房間,田雨桐看着她,心裡空空的,在他們錯過的那些年裡,他到底發生了什麼?那些成長的歲月,她沒有陪伴在他身邊,她又有什麼資格向他索取愛情。
田雨桐悄悄將小梅叫到房間裡,鎖好門,說:“你知不知道以前的簡夫人是怎麼死的?”
小梅的臉一下子白了,說:“大少奶奶,這個是不能亂說的,會被開除的。”
“我不說出去就沒人知道了。”田雨桐繼續引誘她。
小梅可憐巴巴地看着她說:“大少奶奶,我也是新來的,以前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但一開始來的時候李嫂就說了不要打聽那些事,在您來之前有幾個不聽話嚼舌頭跟子的都被打發走了,大少奶奶,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田雨桐壞壞地看着她,看的小梅只覺得渾身涼颼颼的。
“那個……大家都知道二少爺是夫人帶過來的,來了之後才改姓的……”
“還有呢?”
“沒了……”小
梅拼命擺在手,“真的沒了……”
田雨桐眯起眼睛壞壞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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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都說大少爺的媽媽是因爲董事長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才自殺的……我還有活沒幹完,我下去幹活了……”小梅說完逃也似的打開門。
田雨桐看着那扇沒有合上的門,覺得自己剛纔威逼小梅的確不厚道,但是也終究可以猜出個大概了。
簡濤的母親因爲簡中毅出軌而在簡中毅生日的那天自殺身亡,而現在的簡夫人就理所當然地成爲了簡濤的眼中釘。簡言竟然是簡母和別人生的孩子,後來才改姓簡的,但是也有可能就是簡中毅的兒子,想必簡濤也是這麼認定了的,所以纔會對他們母子如此出言不遜。
簡濤,如果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事情會不會不一樣?
田雨桐走下樓,小梅看到她的時候表情痛苦,生怕田雨桐又問什麼問題。
“小梅,你知道李嫂住哪裡嗎?”
原來是這個問題,小梅呼出一口氣,說:“有點遠呢。”
“那你把地址寫給我吧。”
“大少奶奶找李嫂有事嗎?”小梅覺得很奇怪,大少奶奶和李嫂也就一面之緣,而李嫂被炒魷魚也是因爲大少奶奶,現在去找她,這麼都有點說不過去啊。
“你個小丫頭,哪那麼多話。”
田雨桐按照小梅給的地址找到了李嫂,她過得還好,如簡中毅所說,她攢了一筆錢,足夠安度晚年。
李嫂看到她的時候有些吃驚,但還是叫了聲“大少奶奶”。
“叫我雨桐就可以了。”
李嫂笑笑,已經沒有了印象中的囂張跋扈。
這麼突然的見面,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尷尬的,還是李嫂先開了口:“大少爺還好吧?”
田雨桐將手裡的禮品放到桌上,說:“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隨便買了點。”
“大少奶奶客氣了,這些東西您拿回去吧。”
“就當是小濤給你的吧,都說了叫我雨桐就好了,說起來你是長輩,不要再叫我大少奶奶了。”田雨桐笑呵呵地說。不知爲什麼,這一次見到的李嫂並不讓她覺得排斥。
“您這次來是有什麼事嗎?”李嫂禮貌地笑笑,索性省略了稱呼,對於簡家的人,她在就習慣了尊稱,叫名字對她來說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有些事想問你。”田雨桐也直接,她這次來就是爲了搞清楚當年的事的,李嫂在簡家做了二十年,對簡家的事應該還是瞭解地比較多的吧。
“希望您不要問什麼太爲難人的問題。”
田雨桐笑笑,說:“恐怕是有些爲難,但肯定是李嫂知道的事情。”田雨桐頓了頓,看着李嫂的眼睛說:“我想幫幫他,他這樣什麼事都自己擔着太辛苦了,早晚有一天會崩潰的。”
李嫂的眼裡放出光彩,問:“您指的是大少爺嗎?”
田雨桐點點頭,她想讓李嫂看到她的真誠,明白她的心意,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一個對她心存芥蒂的人對她敞開心扉。其實她一直在賭不是嗎?這一次也是。不過這一次,她的運氣比較好呢,李嫂說:“您想問什麼就儘管問吧,如果是我知道的一定告訴您。”
田雨桐一直懸着的心稍微平穩了一點,問:“小濤的媽媽是怎麼死的?”
李嫂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那一天的景象清晰地浮現在眼前,真是太可怕了,當看着大少爺抱着渾身是血的夫人衝下來的時候,她嚇得動都不敢動了。
“李嫂,你怎麼了,你還好吧?”田雨桐有點擔心地問。
李嫂緩過神來,定了定,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其實您是想知道關於大少爺的事吧。”
田雨桐點點頭,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其實挺聰明的,只是當時怎麼就那麼笨呢?還害得自己飯碗不保。
“我第一次到簡家做傭人的時候,大少爺才五歲,那時候大少爺還只是少爺,簡夫人還是原來的夫人。大少爺非常可愛,雖然調皮搗蛋但也聽話。老爺因爲生意上的原因,經
常出差,所以一般家裡只有夫人和少爺。夫人很漂亮,待人也和善,這一點上大少爺隨夫人。老爺是軍人出身,待我們很嚴厲,要不是有夫人,一開始的日子是很難過的。
“後來少爺漸漸長大了,和一個女孩子好上了,但大家都沒怎麼在意,畢竟是小孩子嘛,什麼都沒有個準數。再後來,夫人就有些鬱鬱寡歡了,因爲老爺經常不在家,夫人總覺得老爺是在外面有人了。
“那天是老爺的生日,本來說好了回家一起過的。夫人一大早起來親自買了菜,足足一個上午都在準備,非得自己親手弄,也不讓我們插手。可是中午老爺打電話回來說不會來吃晚飯了,他們在電話裡吵了起來,夫人很生氣,就讓我們把東西都扔了。夫人說有些累了便上樓休息了,我們只當是夫人不開心,想一個靜一靜,沒想到她竟然那麼想不開,就這麼去了。
“當時大少爺抱着夫人像瘋了一樣衝下來,渾身都是血,我們都嚇傻了。那一年大少爺才18歲,再過幾天就要高考了,我當時真擔心大少爺會受不了。”
李嫂說着說着抹起淚來,每當回想起那一幕,都是那麼觸目驚心,即使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依然記憶猶新。
“一直到夫人死了,都是大少爺一個人在守着,老爺的電話怎麼都打不通。當老爺回來的時候,夫人的屍體都已經完全硬了。那之後,大少爺便一直不說話,他原來是個多麼快樂的人啊,整天都笑呵呵的,還喜歡搞一些惡作劇,可是夫人死後,大少爺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後來老爺和現在的夫人結婚了,二少爺本不是姓簡,是後來才改的。大少爺認定了是他們害死了夫人,從此以後和老爺的關係一直沒有好過,其實大少爺的心裡也很苦的。
“那一段時間的大少爺真是太可怕了,簡直就像瘋子一樣不可理喻。老爺也覺得對不起大少爺,所以雖然生氣也容着他。可是後來大少爺漸漸又好了,是因爲那個女孩子吧,幸虧有她,大少爺纔不至於放縱自己,這些老爺都看在眼裡,所以雖然覺得那個女孩子不合自己心意,但也沒有說什麼。
“大少爺畢業後就在公司上班了,雖然與老爺他們關係不合,但也終究還是在外人面前客客氣氣的。可能是看大少爺沒什麼事了吧,老爺覺得是時候讓那個女孩子離開大少爺了,可是那個女孩子不見後的大少爺真的是瘋掉了,反應比夫人死的時候還要激烈。大少爺和老爺關係本來就不好,這件事更加激化了他們的矛盾。這一次大少爺真的什麼都不管不顧了,誰都拿他沒辦法。這就是您現在看到的大少爺。”
“李嫂很喜歡那個女孩子吧?”
李嫂吃驚地看着她,她不明白田雨桐怎麼可以笑眯眯地問出這個問題,她們兩個應該算是情敵吧。
“大少爺喜歡誰就是誰。”
田雨桐突然很討厭簡中毅,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吧,雖然不能將責任都歸咎於他一個人,但終究他是脫不開關係的。如果不是因爲他要將生意做大,她和簡濤就不會分開,也就不會有後面的陰差陽錯;如果他能多花一點時間陪自己的妻兒,那麼簡濤的母親就不會抑鬱自殺,簡濤也不會變成那個樣子;如果他不那麼在乎門當戶對同意簡濤和安雨桐交往,那麼簡濤還是那個溫文爾雅的簡濤,不會頹廢一年,而她和簡濤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遇見,那麼她還是那個快樂的她,偶爾懷念年少時的美好,卻不會如此刻般愛得撕心裂肺卻無處言說。
臨走前,李嫂對田雨桐說:“好好照顧大少爺吧。”
“你不是應該怪我這個內定的大少奶奶改變了他的生活,打碎了他的愛情嗎?”田雨桐依然笑着,似乎在說什麼於己無關的笑話。
“事已至此,您也是不得已,其實誰都一樣,只要大少爺能開開心心就好,是您的話,一定能讓大少爺又活過來的。”
“你好像很喜歡小濤呀。”
“大少爺可以說是我一手帶大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怎麼可能不心疼,現在看到您能爲了他來找我,我也就放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