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孩子不可以進道觀?您能確定這裡面有您的孩子?
這個王妃有點兒不靠譜兒。
老道士很明顯不認識這個神秘的王妃,就單看王妃那張白的沒有血色的臉,也知道她平時肯定不怎麼出門見人。
沒有人接應她的話茬兒,阿圓從陽光中走到陰涼裡,還很不習慣,抱起“小老二”招呼道:“別讓孩子們在這裡呆的時間過長,小孩子曬一曬也有好處,換一處有縫隙的樹蔭玩吧!”
實在是感覺渾身發冷,不僅僅因爲假山下的久不見天日,身後那個美麗的迷濛着雙眼的女人,也讓阿圓心裡直抽抽。
幾個丫鬟抱起孩子們跟着阿圓走,老道士笑呵呵的尾隨其後,看起來白夫人此刻的心情蠻好的,可以談一談具體的祈福時間了。
王妃再要跟隨,已經有護衛攔住,只能聽着一票人的調侃聲遠去,小孩子們的“啊——咯咯——”不絕於耳。
“這個女人實在不識擡舉!王妃還在這裡,她竟然——就抱着孩子走了!”小丫鬟跺腳,恨恨的瞪着一羣人的背影。
王妃迷濛的眼睛裡面,還是溼漉漉的,只是到底達到了目的,聽到了三個孩子稚嫩的聲音。
“都怪我——都怪我——當初,不肯堅持——”,一連串莫名其妙的話語,從那張小的古典的嘴巴里溢出。
三個人緩緩轉身,離開了公主府,外面的家丁們。看到主子完好無損的出來。纔算鬆了一口氣。
王妃的眼睛早就哭瞎了。只剩下些許的光感,平日裡,是從來不肯出門的。
這一次,這麼大的陣勢,竟然只爲的是在別人家裡站上那麼片刻,聽一聽人家的聲音就返回,實在讓人不能理解。
仔細想來,應該是王妃喜歡人家的三個孩子。自己感傷還沒有孫子孫女們承歡膝下呢吧?也是,馬將軍年紀過了雙十,至今尚未婚配,更甭說能有孩子,可不是讓王妃操碎了心麼?
軟轎內,若有若無的響着一個女人的低泣聲,像有無限的悲痛,或者只是綿長的惆悵。
然而,無論多麼心傷,王妃回到馬王府中。還是要打起精神,笑語盈盈的給老夫人問安的。
馬王府。最有權威性的人物,幾十年如一日的,當屬馬老夫人。
此刻,老夫人正在抓着孫子的手掌,囑咐着可以偷偷去瞧瞧盧尚書家的閨女,實在瞧不上,再跟王爺說明情況,切不能直接拒絕,傷了他老爹的面子,和一顆“願望美好”的心。
白老大低低的答應着,眉眼垂向地面,聽到王妃問安的聲音,才如釋重負的站了起來。
老夫人的手,在炎熱的夏季裡,還是很乾燥,甚至是涼爽,如同王妃的那隻更柔軟的手,一樣的缺少溫度。
白老大很希望可以掙脫開來祖母的那隻手,又不敢做的太明顯,身子尷尬的彎曲着,那隻手,到底沒有抽回來。
馬家最有權威的老太太,模樣跟馬王爺非常相似,如果阿圓能夠親眼見到,也許,對“小老三”的容貌就不會那般揪心的擔憂了。
英武,也是一種美,銅鈴豹眼長在女人身上,也不見得就醜陋的可怕,皮膚顏色重了也沒啥,收拾好了,一樣可以“黑裡俏”。
馬老夫人已經滿頭白髮,透黑的皮膚健康的很,溝壑縱橫的老臉上鋪滿歲月的痕跡,一身紫紅色的錦袍,在腰間緊束一根玉帶,整個人顯得分外精神。
“歡兒你就多坐一會兒,跟你母親也多說幾句話,都怪你那狠心的爹,生生把我的歡兒給架去了戰場上,原本多麼活潑的性子哦,現在成了一個悶葫蘆……”,老太太狠勁兒在地上墩墩龍頭柺杖,又把視線轉向了王妃。
“你也多操些心!阿歡都二十歲了,別家的孩子滿街跑着玩呢,偏他還單着身,趕緊的,去盧家給阿歡相看相看,訂下來婚事啊,生幾個大胖小子,我老婆子這把骨頭,也好放心的歸西,見了你那死鬼公爹,也能交待個完整!”
白老大又被扯回原位,馬王妃唯唯諾諾的答應着,眼睛茫然的看向兒子的方向。
兒子跟自己不親,當孃的瞎着眼睛,總是躲在屋子裡,也實在沒辦法讓小時候的阿歡喜歡自己,然後阿歡長大了,祖母捧着,怎麼搗蛋惹事都沒關係,母子就更加疏遠。
經歷了那麼長的等待時間,兒子跟丈夫從戰場上凱旋而歸,王妃萬分欣喜,又知道兒子現在懂事了,成爲人人讚歎的馬將軍,王妃那顆心,幾乎要從胸膛裡歡樂的跳出來。
哪裡知道,這個兒子,已經被更換了。
若不是小丫鬟偷偷的聽到了父子倆的對話,王妃還不可能親自走出王府,去跟兒子的媳婦孩子見上一面。
卻原來,阿歡已經不在了,現在回來的,是當年丟棄的那個,真正的阿歡。
王妃瞎了,可是心沒有瞎,被她派去做調查的下人,回報來的各種小道消息,她也能猜出來一個大概內容。
走出老夫人的院子,王妃再次淚如雨下,爲她註定只擁有一個兒子的命運,爲她那個不成器的,死掉的阿歡,也爲身邊這一個,曾經被他們無情拋棄過的雙生兒子……
馬王爺回到府中時,發現氣氛迥異,王妃院子裡一片熱火朝天,丫鬟婆子們抱着布料棉絮啥的四下裡跑動,找衣服樣子的,架着繡花棚子的,都無限忙碌似的。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生機勃勃,馬王爺瞧得呆了。
“那個——盧尚書說——這段時間他家小姐身子不爽利,婚事,還得從長計議。王妃就不要準備的這般早了……”。敢情兒。馬王爺還以爲王妃如此興師動衆是要給兒子娶媳婦呢!
王妃的一雙蒙了霧霾的眼睛,定定的瞧向丈夫的方向,顫動的小嘴巴,吐出的是令馬王爺大驚失色的話語。
“王爺,阿歡他——埋在哪裡了?讓我去看看孩子!”
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
馬王爺那張黑臉,肌肉劇烈的抽動起來,一隻手胡亂的揮着:“說——什麼呢!阿歡——阿歡他不是就在家裡麼?你不要胡思亂想。現在的歡兒,不是很好的嗎?”
兩顆淚珠,再次在王妃的雙眼中匯聚,然後,奪眶而出。
“我知道,現在的歡兒,很好,很好,我正在安排丫鬟們給三個孩子做衣裳,我——做了奶奶了——”。
她的聲音柔弱而飄忽。但是,聽在馬王爺的耳朵裡。卻只能是又一次驚雷轟頂。
“你——是怎麼知道的?歡兒說的?那個死小子,不惜讓你再哭壞了身子告訴你的?”馬王爺暴跳如雷,卻登時彎下了腰,湊在王妃的面前慰勸:“香香,你不要相信他,他在戰場上傷了腦袋,經常會以爲自己變成了別人,你等着,我找太醫來診治診治,保準兒很快就治好了!”
王妃的眼睛一眨不眨,嘴角苦笑連連:“國濤,你還要瞞我到什麼時候?三個孩子,我已經見到了,那是我們的親孫子孫女,你想要逼着他們夫妻分離,孩子姓了旁人的姓兒?”
馬王爺頹然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齒:“香香,你不知道,那女人恁的可惡,仗恃着生下了三個孩子,昨天在金殿之上,還——當衆踢了我一腳,還詛咒說她的丈夫已經死了,要皇帝允她再嫁他門,這樣的兒媳婦怎麼能要?再說,再說都知道阿歡尚未娶妻,那個女人又是出了名兒的生三胎福娃兒的白夫人,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進咱馬家的門的!”
夫妻二人相對無語,只有王妃抽泣的聲音不絕於耳,似乎,這是繼生育雙胎抱走其中一個之後的第二次悲痛欲絕。
“阿歡——我埋在祖墳了,就位於咱兩個墳墓的位置旁邊,雖然沒有大操大辦,但是,孩子守着爺爺和祖宗們,不會受委屈……”,馬王爺此刻,不再是一個陰戾惡狠的“屠夫”,對着眼睛壞掉的媳婦兒,他也會難過,也會心軟。
只能草草偷偷安葬兒子的苦悶,終於可以對最親近的人訴說出來,馬王爺的心頭也輕鬆了一些。
王妃忽然發出一聲輕笑,身子微微的顫抖着,站起身來:“國濤,阿歡走了,他不會委屈了,現在,委屈的是老大,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一定要丟掉一個孩子,計劃的是丟下老二阿樂,因爲老大阿歡強壯,脾性又好,我勸不住你,可是,可是臨到抱起老二的時候,他蹬着腿拼命的哭,你就捨不得了,而我的老大阿歡,安安靜靜的躺在那兒,用大眼睛看着我們,你就,你就又把老大給抱了出去,那孩子,始終都沒有哭鬧,就被你丟掉了……”。
會哭的孩子纔有奶吃,不會哭的,要假作堅強的,就成了悲哀的代名詞。
“國濤,老大脾性好,懂得忍讓,懂得孝順長輩,你不能再欺負他,既然沒辦法認回孩子,那就放孩子回去吧,他有自己的妻子,有三個可愛的孩子,你應該讓他們團圓,我們既然當初捨棄了孩子,就不應該再去打擾他的幸福生活,以後想他們了,偷偷的去看一眼,心裡不就踏實了?國濤,你聽我的,不要再難爲孩子,他不欠我們的,是我們欠了他的!”
王妃聲淚俱下,憑藉着一點點光感走近了丈夫,抓住了他的手臂規勸。
ps:??感謝lizzie110和淡雨思涵的平安符,今天改卷子,趕不出多少字來,明兒就開放假會了,以後時間大把大把的可以碼字,親們原諒則個,這一章,掛在明兒早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