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家根本就沒有人出來清掃雪,本來他家門就積了不少,又有那看不過眼的鄰居,把雪都掃到了呂家大門口,以至於這裡根本就路都走不動了。
邱老爺子氣的重重的咳嗽了幾聲,踩着雪走過去就敲呂家的大門。
好一會子,纔有人來開門,卻是小呂氏,穿着一身厚厚的碎花棉衣,手裡還拿着一把瓜子。
開門見是邱老爺子,後面還跟了許多看熱鬧的村民,有些心虛,忙衝他們笑了笑,轉身就進了屋裡。
邱老爺子就在門口等着,時不時的抽着他那個大煙袋,順手還在呂家新漆的大門上磕一磕。
沒多久,呂氏就出來了,一見這許多人,就端出里正娘子的架勢來,指着衆人道:“你們,你還有你,你們都圍在我家門口乾什麼?還不趕緊滾!當心明年漲你們家的糧稅,你……”
旁邊有一個嘴快的小媳婦,笑嘻嘻的打斷她的話,一點面子也不給她留的諷刺道:“都已經不是里正了,還端什麼里正家的架子,看來是官府的板子還沒挨夠啊!”
呂氏被噎了一下,臉色有些不自然,她是習慣了這麼對衆人說話,竟然忘了自己早就不是里正娘子了。
想到這些,她就暗恨向晚那些人,害得她被村民恥笑,在這桃花村擡不起頭來。
邱老爺子放下手裡的菸袋,咳嗽了一聲,“你們家爲何沒有人出去掃雪?咱們村一共一百二十來戶人家,家家戶戶都出了人來掃雪,你們家既然還在這桃花村裡住,就得守規矩。”
呂氏撇了撇嘴,“我兒子不在家,兒媳婦有了身孕,家裡沒有壯勞力,等我兒子出門回來再說吧。”
“咱們村可不止是你們家沒有壯勞力啊,村頭的老蓋頭,還有村西的李寡婦那幾家纔是真正的老弱婦孺,人家爲什麼就能出來掃雪?這又不是什麼力氣活,就你這身板也不是幹不了,行了,別磨嘰了,趕緊着出來掃雪!”
邱老爺子性子耿直、勤快,最見不得呂氏這種偷懶耍滑的人,之前因爲她家那口子是里正,自己有話也不好直說,可如今他邱老頭可是誰也不怕了。
呂氏臉色變了變,回頭扯着嗓子喊人。
“死老頭子,還不趕緊出來掃雪,你還當你是里正呢,在那躺着挺屍呢!”
要說這呂氏的話也真是難聽,這臨近她家的住戶也不少,以往她家那口子還是里正的時候,還就真沒聽見她扯着嗓子罵過,這一卸了職,在家裡竟是這個待遇。
不少村民聽的直搖頭。
這裡正姓林,不過自從他當了里正之後,大家也都只是喊一聲林里正罷了,他真正的名字倒還真沒有人想得起了。
不過這會子,再叫他林里正顯然是不合適,可到底該如何稱呼他呢?
邱老爺子直接就喊了出來,“林狗子,趕緊出來掃雪,這麼大個人了成日裡懶在家裡,也不怕村裡人笑話,真是給你死去的爹孃丟臉!”
“撲哧!哈哈哈……”
村裡那些年輕人聞言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個名字可真是跟咱們以往威風凜凜的林里正大人的名字不相符啊!
其實邱老爺子口中的林狗子單名一個林勤,狗子是他小時候的外號罷了,多少年沒被人提起來過了,這會子被邱老爺子叫嚷了出來,林勤惱羞成怒,卻又不能說什麼,從屋子裡出來,提起掃帚,到門口掃雪去了。
見他如此,邱老爺子點點頭,抽着他的菸袋又往別的地方察看去了。
見自家老頭子真的生氣了,一直繃着個臉,呂氏也不敢懈怠,忙也拿了掃帚跟他一塊兒掃雪,見周圍看熱鬧的都走了,就湊到他身旁。
“老頭子,你這裡正一職丟的冤,都怪向家那個死丫頭,要不然咱們也落不到被村民嘲笑擠兌的這步田地,而且,咱們臨出獄時,向家那個管家不是也叮囑過了,要讓咱們對付向晚,你說,咱們這都回來有段日子了,是不是該想個什麼法子?”
林老頭恨恨的掃了幾下雪,把掃帚一丟,“有什麼法子?你想?你不是這些鬼主意最多嗎?”
說完轉身回屋子去了。
呂氏氣急,想要追上去跟他吵一架,卻又怕這雪掃不完那邱老爺子又來找晦氣,就忍着氣,把門口的雪給掃完了。
雪掃起來要堆在路兩旁,不能妨礙村民走路,呂氏嫌麻煩,就把雪都掃到旁邊鄰居家門口去了,然後利落的扛着掃帚就回家了。
豈料,第二天早起,林大郎一出門就險些絆倒,罵罵咧咧的低頭一看,竟是一堆雪堆在他家門口。
“這昨兒個晚上雖然下了一夜的雪,可下的並不大呀,怎麼會有這麼大一個雪堆?而且別的地方雪都是薄薄的一層?”
林大郎想不明白,就喊他娘出來,呂氏出來一看,氣的差點仰倒,敢情這隔壁又把雪給她掃回來了呀!
母子兩個正生氣,隔壁的大門開了,出來一個白胖圓臉的婦人,看見他們就一臉鄙夷,“真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昨天竟然把雪掃到我家門口,以爲我王大娘是好欺負的不成?要是被我抓到是誰的話,我一定把她的胳膊給擰下來!”
說着還做了一個擰人脖子的舉動,然後看着呂氏冷哼一聲,轉身進門,哐噹一聲把自家的大門又給關上了。
“娘,是不是你昨天把雪掃到王大娘家門口去了?”
被兒子問到面上來,呂氏尷尬的笑了笑,沒說話。
“我的親孃啊,你不知道那王大娘有多蠻橫啊,別說現在你招惹她,就是我爹當里正的時候,你那次跟她吵架吵贏過?真是服了你,快點把這裡收拾了吧,我去外面逛逛,中午就不回家吃飯了。”
他轉身要走,呂氏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就作死吧!你媳婦這剛懷了身孕,你就出去找那村西的李寡婦,娘手裡那點銀子都讓你送給那李寡婦了!”說到這裡,她突然想起昨天的事來,忙問道:“昨天,是不是你幫着那李寡婦家掃的雪?”
“她身子不好,獨自一個人在家裡,我不幫她掃雪誰幫她啊!娘,你就別嘰歪了,我走了啊!”說着竟是從呂氏手裡強掙了出來,一溜煙的跑沒了影子。
“真是造孽啊!”呂氏看着兒子的背影,心裡也心疼兒媳婦,畢竟那是自己的孃家侄女,但是她更加的心疼兒子,知道這事要是吵嚷出去,兒子在這村子裡可就沒法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