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 110 章

對於文瑞的不可自制, 張靜只是掙扎了一下,眼角瞥到小蜆子很機靈的立刻把院門關上了,也就隨文瑞去。文瑞的心情他能理解, 畢竟, 自己何嘗又不是。

或許這種關係開始的契機並不那麼純粹, 甚至回想來還有些莫名, 但事到如今, 對方已經成爲了心裡頭割捨不掉的那一個,張靜自問還做不到繼續矯情。

不過今晚註定是沒辦法好好的兩人單獨相處了,文瑞緊緊的抱着張靜, 身體都有些搖晃,剛想用力的再給人來親一口, 腳下卻莫名其妙的一絆, 差點讓他直接在院子裡把張靜撲倒。

這院子因爲事先規劃就是住學院東家的, 製造規格上比其它院子要高出一檔,所以院子裡的地面都鋪了整齊的青花石板。這要是撲下去, 張靜墊在下頭,只怕就要釀成血案!

文瑞心裡這一咯噔可是真被嚇到了,擰住身形就去看腳下是什麼東西。張靜被這麼一衝,這才突然意識到剛纔還提在手裡的包裹不見了,也下意識的低頭去找。於是兩人同時看到了那個掉在張靜腳邊, 現在被擠到了兩人中間, 差點釀成大禍的布包。

文瑞的臉色一下子就糾結起來:“靜弟, 你這是……”

張靜這會兒理智回籠, 臉色也不好:“我本想今晚宿去錢老夫子院中, 他白日裡咳了血,着實令人擔憂。”

錢夫子入冬之後一直有點感冒的樣子, 這事兒文瑞是知道的。不僅文瑞知道,政德帝也知道。這甥舅倆爲此也想了不少法子,太醫也派過來好幾位看過。不過錢夫子說到底還是年紀大了,這種毛病上沒辦法用猛藥,只能慢慢調理着。

調理這種事,是需要病人自己配合的。錢夫子連正經藥都不想吃,別說這些調理的補品。宮裡送來的好東西,能退會去的都給他退了回去,退不回去的,被他乾脆的折賣給了藥房,所得銀子則直接補貼到了學裡。

文瑞這陣子也忙,已經有將近一個月沒顧得上來學裡親自看看,平常都是文憲或者小蜆子過來。錢夫子雖然咳嗽的有點厲害,但白天還不怎麼顯。再加上他在學裡的吃食都是文瑞特意送過來的廚子準備的,食補這道做的還算不錯,面色什麼的也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對,一干人竟然就都沒注意到。

現在猛然聽張靜說老先生白天咳的都吐了血,文瑞也是一驚,連忙拉着張靜仔細的問。再算算時間,估計正好卡在文憲這頭整理好離開的時候,所以文憲也不知道,路上遇到的時候才什麼也沒提起。

這事兒就算是在年輕人身上都不算小事兒,何況錢夫子年紀還大了。而且張靜還擔心着另外一個問題,見文瑞問,也就不隱瞞,把下午跟遊老醫師所說的話都給文瑞說了一下。

文瑞聽完不由皺眉:“那遊子昊老先生我是信得過的,只是這件事上卻實在……也罷,我還是命人去宮中請太醫一同來看看罷。”

倒不是他聽到這結果就不相信遊子昊了,實在是失心症和癆疾無論哪樣,都不是小病症,自家皇帝大舅對錢老夫子又是推崇備至的,既然有這個力量,還是謹慎一些更好。

“今日裡先請太醫來看,來日若老夫子精神尚可,便還是請他去宮中一趟,與他做個會診,你看如何?”

如果是別的事情,張靜也就攔着了,不過現在事關錢夫子,聽文瑞說可以請太醫再來看看,他幾乎沒怎麼猶豫就點頭:

“若果能請太醫院的醫師來自是最好,有勞文兄了!只如今天色已晚,城門必然關了,還是等明日一早?”

“不妨,命小蜆子持我腰牌入城,交予文憲入宮請太醫便可。”

本來這種事可以讓影衛去,速度還快些。不過這段時間私下裡絕對不太平,文瑞也不敢輕易讓影衛離身了。

小蜆子現在可機靈,剛本來他是已經迴避了的,但還留着心眼兒注意着院子裡的動靜,看一會兒是應該去準備晚飯還是直接鋪牀。現在聽聽事情整個變了,立刻跑出來,接了文瑞的腰牌就往城裡去。

張靜這會兒已經把剛掉地上的包裹抱了起來,看小蜆子走了,蹙眉想了想,跟着往外走:“今晚我還是先宿在夫子那頭……”

文瑞雖然也擔心錢夫子,但他比張靜冷靜客觀的多。聽張靜剛纔的說明,覺得遊子昊也沒太着急的話,這個問題雖然在,但應該算不上是心急火燎。

今天難得張靜突然回來,晚上是萬不可能放他去錢夫子那裡住的。不過現在攔估計也攔不住人,只能跟着過去,再找機會:“我同你一道去看看夫子。”

錢夫子白天裡出了那麼一次事故,結果依然堅持着和幾位管事的夫子討論完了春闈的問題,這讓本來十分擔心的大家都稍微放了心。再加上老先生一直堅持他沒事,所以張靜到的時候,院子裡依然跟往常一樣,只有一個聽吩咐的,並沒有更多的下人在看顧。

還好老先生自己其實也有點被嚇到,晚上屋子裡不敢再冷着,給他專門準備的地龍今天總算是燒了起來。張靜進門的時候就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溫暖氣息,同時看到遊子昊正在屋裡跟錢夫子氣鼓鼓的對峙。

這場面其實有些滑稽。

倆老頭都是年紀一把了,錢夫子是三縷清須,鬚髮皆白,面色這會兒看上去則很陰沉;遊子昊則是花白的頭髮花白的鬍子一大把,不過因爲營養跟的上又懂保養,面色十分紅潤。現在則因爲跟錢夫子吹鬍子瞪眼,兩頰鼓鼓的竟然有點娃娃臉的感覺。

錢夫子的屋子沒有關門,只是掛着厚棉簾子遮得嚴實,張靜一挑簾就進去了,頓時屋子裡四道灼灼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這陣仗把張靜唬了一跳,看清屋子裡的情況之後又有些奇怪:“先生,遊老先生,你們這是……?”

遊子昊看終於有人進來了,滿肚子氣有地方撒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右手食指直直的指向錢夫子鼻端:“你這老匹夫!諱疾忌醫你難道不懂?!今日這藥我便是硬灌也要與你灌下去!”

他已經給錢夫子看了倆多月的風寒了,無奈錢夫子一直不肯好好吃藥,導致這病好一陣壞一陣,今天都乾脆的咳吐血了。這簡直就是當面砸他的招牌,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他一定要好好討個說法!

好吧,其實老醫師也是孩子脾氣上來了,又發現終於有個能略微對抗錢夫子的人出現,所以決定今天就算耍賴皮也要把這口氣爭回來!

錢夫子對此視若無睹。

剛纔屋子裡就他和遊子昊,故意忽略對方的話,對方能直接跟他掀桌。現在屋子裡有了其他人,尤其他還注意到張靜背後跟着文瑞,他也就不怕遊子昊再發瘋。隨便遊子昊去嚷嚷,他直接轉向張靜:

“你來何事?”

張靜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把手裡的包袱往旁邊的椅子上擱下:“學生打算今晚就宿於夫子這裡,夜間也好有個照應。”

錢夫子皺了皺眉,剛想開口讓張靜回去,結果話還沒出口,遊子昊已經幾步跨到張靜身邊,一把拉住張靜的胳膊:“少東家,你且先來幫我把藥與那不聽話的老倔驢蹄子灌下去!”

這下就連跟在張靜身後的文瑞也沒能繃住,終於扭過頭去咳嗽了好幾下。

錢夫子這下是真怒了,一拍桌子也站了起來:“遊方勇你莫要得寸進尺!”子昊是遊老醫師的名,老先生字方勇,錢夫子連姓帶字一起喊,顯然是真的惱他了。

張靜這會兒的臉色也不是怎麼好,親耳聽見別人罵自己的老師是老倔驢蹄子,偏偏罵的那個平常也是個德高望重的老者,他又不能幫老師罵回去,這會兒那個尷尬啊。

遊子昊纔不管他尷尬,連拖帶拉的就把人拖到了桌子邊上:“來來,少東你幫我按住你先生!”

張靜自然不可能配合他,還是文瑞在後頭實在看不過眼,走上兩步扶住遊子昊的胳膊:“遊老醫師。”

遊子昊瞥他:“原來是睿王爺,失敬。”手上還拉着張靜不放,顯然並不覺得自己對這位小王爺真的有多麼的大不敬。

文瑞哭笑不得。

遊子昊當年和他家也算有淵源,他大舅剛登基那會兒,前朝政治腐敗,偌大一個皇宮,真正的能人幾乎沒有,更別說太醫院。

偏偏那時候小文瑞突然得了天花,而且症狀來勢洶洶,差點就病成了個□□花臉,後來就是幸虧這位遊子昊遊大夫,才讓他安然痊癒。

再加上游老醫師的脾性跳脫,所以就算是十多年之後的現在,他對待文瑞是不是會講究上下尊卑,那也是要看他的心情的,他要心情不好,來十個文瑞那也是給他十個不理。